如果不是感受到独孤岩真切的愧疚，这句话，独孤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大哥——”

独孤域摆摆手，“你没想到我会发现吧，其实你的破绽挺多的。当初你秘密接触郑国人，在战场上借助他们，伤了我的腿，却留下我一条命，我感激你的手下留情。你不是好奇，为何你成了正君的学生，我却再也没有资格见正君一面。

正君恶了我，为何？我之前可是正君最喜欢的弟子？”

他接着说，“因为，我明知是你伤了我的腿，把我从一展抱负的少阀主之位上拉下来，我却拖着伤腿，利用老师对我的心疼，求他收你为徒。”

独孤岩脸色大变，“老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还收下我，怪不得老师总是嫌弃我，尤其是从肥水回来，那股子嫌弃更是连遮掩都不愿了。”

哪怕心里知道，老师不喜欢他，可是让他一步步从边缘子弟，成为朝上新贵，每一步都是老师的扶持。

原以为，老师所有的严厉，只是因为和大哥相比，他的资质太差，是作为先生的恨铁不成钢。

现在看来，他果然是，太天真了。

独孤域也很痛苦，“我成了废人，独孤阀又没有圣宠，为了家族的未来，我仗着老师的疼惜，理智的扶持了我的弟弟，我很害怕，如果没有了我，独孤阀会变成第二个夏侯门阀。

在师生之情和家族之亲中，我选择了后者，是我，辜负了老师。

我以为，我的辜负，起码能换来独孤阀的生机，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他的弟弟，从小在忽视中长大。

他以为，只要给他，他想要的。他就会一步步走上正途。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独孤岩马上就是少阀主了，仍旧对母亲，对妹妹，心存怨恨。

哪怕他曾经给予过弟弟关怀。

他最终还是对他这个哥哥，下了手。

独孤域不敢想象，等弟弟成为阀主，曾经疼爱他的家人，会被他如何报复。

“哈哈，大哥把你自己看的，也太高了吧？”独孤岩低着头，闷闷的笑，等他抬头，脸上的疯狂，刺激的独孤域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正君真的是独孤门阀唯一的靠山？你错了，正君不得女皇看重，徒有正君名分，他的徒弟，能给独孤阀带来什么好处。现在，是他需要独孤阀，而不是独孤阀求着他。

我已经为独孤阀寻到了新的靠山，那才是真正能让独孤阀更上一步的机缘。”

门阀之争，不进则退。

楚国四大门阀，夏侯阀家道中落，唯一的继承人，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可怜夏侯庆宾一身抱负，却有个拖后腿的女儿。

独孤阀前少阀主倒是英明果断，在战场屡立功劳，最后还不是成了一个废人。从今日以后，独孤阀的未来，就看他独孤岩一人了。

“大哥，”独孤岩扶住独孤域的轮椅把手，“我本来是想，看在你曾经施舍给我的一点温暖份上，饶你一命。可惜，我投靠的那位主子，需要你的性命。大哥就当是为独孤阀，最后再贡献一次。”

独孤域真的没想到，他选择的继任者，居然将独孤阀，拉入了夺嫡的漩涡。

楚国四位殿下，没有一位是好招惹的。

无论独孤岩选择的是谁，独孤域都不看好。

楚国朝上皆知，女皇一心想要个女儿，除非她到了真的生不出来的时候，才会放弃。

在这之前，那四位殿下，也只是个替补的命。

“那紫姑娘呢？”独孤域似乎认命了，并没有因为独孤岩的‘不得已’发火。

独孤岩似笑非笑，嘴角迅速抽动，最后像是认命一样，摊开手，“那就只能怪她，不走运了。”

“哎，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紫姑娘呢。紫姑娘，你听到了吧，独孤岩死不足惜，此时还不动手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独孤岩下意识抽出匕首，将其架在兄长的脖子上。

“夏侯长凤呢？”

季崇明好心回答了独孤岩的问题，“还能怎么办，直接打晕了呗，她在这里，只能添乱。”

“精彩，真是一出精彩的兄弟阋墙。”安知夏忍不住鼓掌，“我只是有点好奇，独孤域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横扫一切，救下你的性命？”

“我本是一介废人，又怎会贪恋人世，只是府中还有母亲妹妹，也许她们都不是好人，可是对我，却偏爱有加，谁都有理由报复，唯独我，不能享受了这份偏爱，还怪她们不够聪明。”

弟弟已经不堪托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

当初，他能将权柄交付给弟弟，也能，收回来。

“我对紫姑娘有信心，是因为对你身后的魏国势力有信心，对魏国安插在楚国的间者的能力，信任有加。”

看来，余玄机早就暴露了。

连带着，也在独孤域面前，暴露了安知夏。

如果安知夏不是太在乎那些魏国百姓，而季崇明简直是将自己是魏国人，这三个字写到了脸上。

独孤域也不会这么笃定。

他微微笑了笑，“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看，紫姑娘的高招。”

安知夏眨眨眼，“我能有什么高招，我们几人势单力孤，唯一的指望，自然是搬救兵。我跟你弟弟来之前，让我的属下去向正君求助。既然楚国女皇要让夏侯府嫡长女和亲，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最合适的人选去死吧。”

借助危机，转化危机为助力，这一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安知夏这一招，连季崇明都得赞一句，高明。

“不，”独孤域胸有成竹的表情变了，“皇室，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四大门阀全部死光。送夏侯阀唯一的孤女去和亲，或者死在不知名绑匪手中，都可以。”

他因为是正君的弟子，所以才会被朝廷重用。

否则，一个四大门阀的出身，就能堵上他所有立功上升的路。

“二弟，无论你身后的靠山是谁，只要出身皇室，对你只会有利用，等达成目的，你和独孤阀，都是死路一条。”

独孤岩笑了，“也许吧，大哥高瞻远瞩，难道我不会留一手？现在的情况是，这石窟，就是各位的坟墓。看在相逢一场，明年的今日，我会记得给各位多烧些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