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承瑜刚从饮墨殿回宫,在老嬷嬷的帮忙下,稍稍给自己的裹胸松了松绑。
一口气还没喘匀,便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
钟承瑜侧耳去听,传入耳里的第一句,就是赵青略显慌忙的惊呼:“摄政王殿下,陛下正在里面休息,不若等奴才通传后再进去?”
“让开!”回答他的,是霍筠澜低沉的声音。
钟承瑜自然不觉得赵青能拦住对方,只好连忙把裹胸再次裹上。
但霍筠澜来得比她想象的快了太多,钟承瑜只来得及将身上的白布收拢起来,对方便破门而入。
她此刻衣衫不整,连头都不敢回,只能背对着霍筠澜怒道:“摄政王未免过分了些,身为臣子擅闯皇帝的寝宫,是真不怕朕会降罪于你吗?!”
身后的霍筠澜不吭声,他进来以后强势地赶走了老嬷嬷,赵青进来也被他勒令出去。
赵青见他态度如此奇怪,没敢有动作,最后还是钟承瑜吩咐了,他才无奈离开。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钟承瑜缩在床上不敢动弹,留给霍筠澜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钟承瑜忍不住想要说话时,霍筠澜开口了:“陛下莫不是喜欢上那叶长生了?”
“咳!”这是钟承瑜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咳嗽声,“你在胡说些什么?!”
钟承瑜被霍筠澜吓了一跳,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把话说完:“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朕怎么可能会喜欢叶长生?!朕可是个男人!”
最后的几个字,钟承瑜说得非常心虚。
“不是吗?”听了她的辩解,霍筠澜满脸不相信,“陛下也不必瞒着微臣,微臣早就听说过,某些男子因为身体上有不可言说的毛病,所以会改变自己的喜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瞄了钟承瑜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一眼。
“从前是微臣的失职,没有注意到这些,若是陛下有这方面的需要,微臣可以为陛下找一个干净、嘴又严的人,外貌方面,随便陛下提要求……”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钟承瑜赶紧打断了他:
“摄政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可别是有了癔症?朕都说了朕没那个毛病,你到底从哪儿瞎听到的传言啊?”
钟承瑜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霍筠澜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脸上带着悲哀,眼神里隐隐带了几分祈求。
好似这一刻,他并不是庆国一手遮天无所不能的摄政王,只是一个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将君王掰正的无奈臣子。
不知为何,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钟承瑜忽然就心软了。
明明她才是莫名其妙被对方针对、随意拿走了上朝权力的人,可看见霍筠澜这个样子,她有一瞬间有些心虚。
“陛下,你不用骗微臣了,若不是喜欢叶长生,素来听微臣话的你,又怎会屡次不听微臣劝告,总是要同此人混在一起?”霍筠澜还是满脸的低落,根本不相信钟承瑜。
钟承瑜当场也被他问住了,因为仔细思索一番,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老喜欢找叶长生玩儿。
一开始只是在御花园无意间撞见对方,她见叶长生在庆国为质,明明一位皇子却遭遇如此凄惨,所以心软帮了对方一把。
后面霍筠澜发了次火以后,钟承瑜也就没怎么去找过他了。
如今又有了联系,好像是在他们春猎回来之后。
叶长生总是相邀,钟承瑜一开始拒绝,到了后面拒绝了太多次,对方又用那张漂亮的脸摆出失落情绪,她就莫名其妙和叶长生玩儿到了一起。
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她每次去见叶长生,都是在霍筠澜这儿受了气或者委屈。
到了他那儿,他总能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抚几乎要被霍筠澜骂哭的自己。
于是久而久之,钟承瑜便习惯去跟叶长生说心里话了。
但是这些话她自然不敢告诉霍筠澜的,而且说了对方估计也不会相信。
钟承瑜只能抛开这些,反问他:“那皇叔为何不肯让朕和叶长生接触呢?他不过是个质子,还是在庆国过得十分不好的质子。朕与他交谈,也没有说过关于庆国的事,皇叔何必如此讳莫如深?”
猛地,他抬起了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钟承瑜:
“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叶长生不是个简单的人,陛下根本不知道他那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心!”
【他对你笑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就是这个人,坑杀了我庆国一万大军。就是这个人,让我的副将,被乱箭射死在边境!他是一条毒蛇,表面看着斑斓漂亮,却会在暗处悄悄咬你一口。】
霍筠澜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但他却只是看着钟承瑜不说话。
这段经历是他和庆国的痛,曾经也是他无能的代表。
每次想起,就感觉自己纱布下的毒疮被人在阳光下揭开一样。又痛,又悲哀。
他默默低下了头:“任何人都可以,但他不行。陛下,他不行!”
霍筠澜本以为自己会再次听到钟承瑜的逼问,或者反对。
但等待良久,霍筠澜却等到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落在他的肩上。
再抬头,他看到了仰头蹲在自己面前的钟承瑜:
“我知道了,皇叔。我向你保证,此生绝不会再去见叶长生了。”
霍筠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说得是真的,不是在哄骗微臣?”
此时此刻,霍筠澜竟然染上了几分脆弱的色彩。
钟承瑜点头:“我向你保证,我会离叶长生远远儿的!”
霍筠澜稍一愣怔,继而露出了欣慰的目光。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和谐、温暖的气息。
直到……
“所以,陛下到底喜欢怎样的男子,高大伟岸的?纤细单薄的?还是像许生那样的?”虽然许生那里可能有些麻烦,但是为了庆国,我想他会愿意牺牲的!
后面的话钟承瑜没有听完,但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够了!朕不是断袖!”这是钟承瑜唯一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