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很圆润地被踹进了旁边的草丛,听着耳边打斗的声音,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影帝也不是非当不可。
指尖好像还残留看凤倾衣料的触觉,身上也还有凤倾的鞋印。
他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男人没有心。
打斗比他想象中结束得要快,兵戈由起到息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刺容一行8人,受过专门的训练,身上没有图腾或标记,应该是民间组织。”
“看周围草木压痕,应该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等我们经过。但是……”暗三有些犹豫。
季鹤现在正像鸵鸟埋沙一样猫在草里,脑子正在拼命找补,怎么跟凤倾解释遇到刺客自己没有护驾还钻了进去这件事呢?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汇报的声音已经停了。
“布谷,布谷。”四下静谧,那只布谷鸟又开始啼鸣。
“你还要在那里呆多久?”
一个男人的声音瞬间叫停了季鹤的天人交战。
是凤倾。
冰冷的语调像一把已经架在季鹤脖子上的刀。
完了,他要找自己算帐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决不能!
自童星出道十年,他有九年零 364 天都在打酱油中度过,好不容易靠一部网剧翻红,等待他的却是突如其来的心肌梗死。他怎能甘心?
绝不可能!
稍顿了片刻后,只见他僵直的走到凤倾面前,脱下面巾,双膝跪地,再抬头的瞬间,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暗二暗三都看呆了!
季氏表演法则第一条:擅用表情和动作去打动他人。
随着肩部有频率地抽动,季鹤悲威的声音哽咽着传来。
“主上,是属下无能,自从为主上挡下那毒箭之后,就深受余毒所扰,无法运功、丢失记忆,但是,主上……”季鹤提高了音调,开始寻求和凤倾的眼神交流,“属下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我是主上的暗卫,主上的安危是我的使命,所以,纵使我武功尽失,但我也要用这残破的身躯作为肉盾护主上周全。咳咳咳……”
看看眼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季鹤,暗二有些困惑,不就是叫他赶个马车吗?又在抽什么疯?
凤倾眉头紧蹙,刚才若不是他一脚把他踹出去,那第四只箭就会直中他的后背,听他的意思,他是在怪自己剥夺了他以身挡箭的机会?
这是某种新型表忠心的方式吗?
“别哭了,别哭了,小宝贝,哭我心都要化了,别跪着了,快把手给我,我扶你起来。”
季鹤抬头望向正在俯视自己的靖王,一张刚从冰柜里面拿出来的扑克脸没有一丝表情,季鹤有些不知所措,听他这意思是不追究了?
那自己要把手给他吗?
季鹤犹豫了一会儿,毕竟是东家,他都那么说了,也不敢驳他面子。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季鹤"娇弱”地朝凤倾举起了他的右手。
“嘶!”眼看着凤倾身上的杀气骤然凝聚,暗二暗三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主上先上马车吧,我们这就来。”为了避免暗一就这么死在他两面前,两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季鹤钳了起来。
回去就给他重新请郎中,暗二终于决定了。
望看凤倾的背影,季鹤嘴角暗扬。
呵,傲娇的闷骚怪罢了。
凤倾的马车只能行至应门,然后需要步行去到皇帝的乾清宫,由于暗卫的身份特殊,不能被宫里的人发现,暗二暗三还没入应门就已经沿看宫墙翻进去了。
考虑到目前他的武功还没恢复,暗二叮嘱季鹤留在原处不要乱跑。
夜深露重,看看铺着软垫的马车车厢,再看着自己屁股下硬邦邦的木头凳子,季鹤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坐进去了,反正也不会被发现。
他还顺手解掉了脸上的面罩,舒坦!
古代要是也有手机就好了,这种时候刷刷微博、聊聊天,岂不美哉?哪像现在,干巴巴的等着,不过一想到暗二暗三指不定在哪个房顶上趴着喂蚊子呢,季鹤又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算了,睡会儿吧,这么远赶来,不至于三分钟就完事了的,他暗诽着。
皇宫的夜祥和宁静,如果没有马车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的话,季鹤其实可以睡到天明。
“谁?!”季鹤警觉出声。
“哎哟,吓死咱家了,可是靖王的马车?我是替靖王来取密令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天宝公公瓮声瓮气地说着来由。
一听到是宫里的太监,季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果真被刚才的偷袭吓坏了。
听罢,季鹤配合地打开了帘子,“敢问公公所说的密令是放在哪里的?”
“靖王……”天宝在看到自马车里面探出来的那张脸之后,呆滞住了。
迎着季鹤询问的眼神,他才往下续道,“靖王说在坐垫下的小暗阁里面。”
季鹤弯腰去掏,果然拿到了一个像信封一样的东西,然后递给了天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鹤总觉得这人的眼神中透着奇怪。
天宝与季鹤作别之后,并没有朝乾清宫去,而是差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将这信封给送了进去,他自己则动身往华坤宫去了。
华坤宫是皇帝宠妃珍妃的住处,看门的宫女见天宝公公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有天宝的地方就有皇上,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珍妃见来人禀报,又对着铜镜确认了一遍妆容和衣着,才叫人把天宝迎进来。
“给珍妃娘娘请安。”天宝尖着声音朝她行礼。
“天宝公公快请起,就公公一人来的吗?”云锦余光不断地朝门外探去。
“娘娘,皇上现在正在乾清宫跟靖王商谈要事呢,今晚就不过来了。”
“嗷,这样啊。”
天宝明显感觉到了女人的落寞。
没办法,这就是宫里的女人要学会接受的事情。
皇上既是夫君又是国君。既是她的夫君,还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夫君。
云锦能够受宠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很快收起了落寞,热络地问天宝因为何事造访。
“娘娘……”天宝说着往四周瞟了瞟,云锦心领神会地摒退了下人。
“公公但说无妨。”何事竟要弄得这般神秘。
天宝显得有些迟疑,真不是他墨迹,而是,他如果贸然告诉主子,自己见到了已经失踪多年的人,要是冲撞了珍妃的娇躯,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娘娘,奴才说了娘娘切莫激动,免得尊躯有损啊!”他又强调了一遍才开始下文,“奴才见到娘娘的胞弟了。”
啪!
云锦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上好的碧螺春溅得到处都是。
“你……你说什么?”
云锦颤抖着跟他确认,刚才他说的,可是自己的胞弟云裳?
“娘娘,奴才不敢妄言,虽说已经快五年未见,但云公子的长相实在出尘,只叫人过目难忘。如果刚才那人不是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奴才老眼昏花,二是有人碰巧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天宝笃定自己绝不会看错,那副天上仙人的长相,世间哪能到处都有。
“裳儿,真是本宫的裳儿吗?”
五年前,云锦还只是个答应,凭借一手绝妙笛音,吸引了前去御花园的皇帝,从此,盛宠不断,在晋婕妤的册封典礼上,竟还得了圣命可邀一名家眷出席观礼。
年满16岁的云裳便获此殊荣。谁知参加完姐姐的晋封仪式之后,在回苏州的路上自此销声匿迹。
云家人一个半月之后才知道自家公子失踪了,于是急忙派人沿途寻找,可结果可想而知,云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云锦说话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快!快带本宫去见他!”
“哎哟,娘娘使不得啊!过了宫禁不说,您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天宝好不容易才拦住了云锦,见天宝这么问,云锦也想知道,这些年她的云裳在哪里。
“他现在在靖王府当差呐!”
等凤倾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季鹤正在用马的鬃毛编辫子。
明晃晃的宫灯下,少年白皙的脸庞被刻画得精致又生动。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扑闪灵动,嘴角咧着好看的弧度。
一边编还一边自言自语说道,“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有了这头脏辫,身价不得翻番啊?”
凤倾驻在原地,他记得,那年,还是这朱红黛瓦,四面宫墙,那个长着跟眼前这人一模一样的脸的少年曾告诉他,最苦不是离别,而是永别。比起永远的阴阳两隔,每年能见上一面,就不要再愁眉苦脸了。
这偌大冰冷的皇宫,又有几面算离别呢?
“主上,夜深露重,回府吧。”跟在凤倾身后赶来的暗二暗三,见凤倾正失神地看着季鹤给马编辫子,出声提醒道,主要还是那不知死活的季鹤。
见三人一致望向自己,季鹤尴尬的收手了,这些人走路都没声音吗?
于是他连忙像个狗腿子一样为凤倾撩开帘子,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去的路上,季鹤本来已经做好了要一路沉默的准备了,谁知道凤倾冷淡的声音透过帘子,轻飘飘的钻进了他的耳朵。“你说你失忆了?”
听到他这么问,季鹤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现在来问罪了吧。自己不但失去了以前真正暗一的所有记忆,还有暗卫靠着吃饭的武功。
“回主上,郎中说只是暂时的,相信不过月余,一定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凤倾听罢,挑了挑眉,回去的路程重新恢复了宁静。
那张清丽的脸,今晚第三次扰乱了凤倾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