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湘文讶异,“成双,你说什么?”
纪成双才想到,母亲还在车上。
当年那场火灾,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阿然,是阿然救了她,因此这么多年,每每提起,哪怕不去坟头祭拜,也会在家里烧菜,遥遥祭拜。
她深深看了厉司然一眼,改了口,“没什么,我刚刚精神不好。”
傅湘文心又落回胸腔。 𝓜.𝙫🅾𝓓𝕋🅆.🄻𝔸
厉司然重新握着方向盘,眸色愈发深浓。
送傅湘文回到小区,纪成双安顿好她,才送厉司然下楼。
纪成双压着情绪,心跳却还是很快。
电梯里,安静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厉司然先开口,“你想问什么?”
纪成双望着他,心脏怦怦直跳,“能跟我聊会吗?”
“好。”
纪成双跟他去了休闲区。
坐在红色的长凳子上,她极力稳住情绪,内心风起云通,却平静地看着他。
“还记得,我跟你提起十六年前的阿然哥吗?”
厉司然目光柔和,“嗯,记得。”
“小时候,我有好几个大哥哥疼着,阿然哥是他们几个里面,最疼爱我的,他比我们都年长,好像什么都懂。”
“我记得有一次,吃坏了肚子,女孩子会害羞的嘛,被一些小朋友欺负的时候,是阿然哥站出来,替我赶走他们,还告诉我说,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表现,不用觉得丢人。”
“有人说,我是没有爹妈的孩子,所以才会被丢在家里,没人陪我,他们笑话我,排挤我,欺负我,是阿然哥站出来保护我,他说,以后他就是我哥哥,会一直保护我。”
“小时候,我就没见过爸爸,妈妈总是很忙,顾不上我和姐姐,姐姐不爱玩,说小朋友太幼稚。”
“我经常坐在小区楼下的这种木长椅子上看天空,我问阿然哥,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为什么就我没有?”
“阿然哥他摸摸我的头,对我说,只要有人疼,是什么都不重要。后来,他和辛城和云霆,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们疼我爱我保护我……”
厉司然手握成拳,目光没有焦距地随便落在前方。
他眉头深深拧着,尽管一言不发,眼底却暗潮涌动,情绪暗暗翻滚。
“那时候,我才八岁,他们已经是个大哥哥了。阿然哥家里有好吃的,也会偷偷拿给我吃,我生病发烧,也是他给我买冲剂,照顾我,逗我笑……”
纪成双微微抬头看天,平静的语气叙述着过往。
她的声音从没有波澜,到后面停顿,含糊,哽咽。
泪光在她眼里闪烁,没能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疼我,为了救我,却一直一直离开了我。”
纪成双越往下说,情绪越崩溃。
声音沙哑破了音,她看着厉司然哭出声,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捏着,掐着,揉着,疼得她窒息。
厉司然眉心皱得更紧,漆黑的眼底滚动着情绪。
他咬着后牙隐忍,极力克制道“过去的事情别想了,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纪成双泪流满面,看着他一瞬不瞬,“那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厉司然抿着唇,牵强地扯了扯,“你不是说,十六年前他已经死了吗?成双,人死了又怎么会活得过来?”
纪成双情绪变得激烈,嘶哑道“也许没有死呢?”
她激动之下,抓着厉司然的手臂,“你告诉我,可能没有死的,对吧?”
在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他总知道她十六年前发生的事,知道阿然,认识顾辛城。
他们长了一双相似的眼睛,有相同习惯的小动作,有一颗小红痣。
从他们认识至今,他总会时时刻刻保护她。
她的脑子像是拧开了记忆的开关,不断涌出阿然哥保护她的种种。
她第一次燃起这么强烈的预感,认为厉司然就是阿然哥。
“成双,你冷静点。”厉司然眼底极力隐忍克制,声音也跟着暗哑了许多。
纪成双见他不肯一而再否认,神经线几乎崩塌了似的。
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近乎崩溃道“我求求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纪成双失控,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涌出。
心脏撕扯的感觉,犹如猛兽把她吞噬,啃咬。
十六年了啊!
她撑了十六年,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看她哭得伤心欲绝,厉司然觉得揪心,终于克制不住,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
纪成双哭得声音沙哑,埋头在他胸口,泪水晕染开,把他西装的颜色染得更深。
她情绪早就崩溃了,哭得像个孩子,“阿然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我不乖吗?所以你才不肯跟我相认?”
厉司然心脏揪着揪着更难受,像缠着铁丝,把他捆得鲜血淋漓,又疼又闷。
这种滋味,他足足承受了十六年。
他大手掌着她的后脑勺,漆黑的眼底满满的心疼,喉咙像有沙子咯着,嘶哑低沉,“乖,别哭了。”
纪成双哭了好久,把情绪发泄出来,终于平静下来。
她的头压在厉司然的胸口,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哥哥的胸膛里。
“阿然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好想你。”纪成双卸下平时的温顺乖巧,跟个孩子一样,诉说着多年的思念。
厉云霆听到这句话,心如刀割。
本来得知厉司然陪她接了傅湘文出院,风风火火赶过来,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在绿化带站着,身影被掩映,却能清晰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听到纪成双哭得撕心裂肺,又听到她诉说情感。
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咣的一声,他仿佛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
他一声苦笑。
果然。
到头来,他是如何也比不上他的阿然哥。
三年婚姻,三年相守相知,最后却不堪一击。
厉云霆眼神伤痛,手用力攥紧绿叶,几秒后缓缓松开,转身抬脚离去。
长腿阔步,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悲痛。
他好像,彻彻底底失去她了!
……
纪成双吸了吸鼻子,哭过后的声音更软糯,“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厉司然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狠心松开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阿然。”
纪成双神情僵住,“不,不可能,我认得你手上的红痣,还有你习惯性的小动作,就连小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不由慌了,双手抓着他手臂,求证道“阿然哥,我知道是你,你那么像他,又怎么会不是他?”
她眼睛湿漉漉的,哭完有点红肿。
泪眼朦胧的模样,加上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特别脆弱,特别惹人怜爱。
厉司然险些没忍住。
他把下唇咬破了,疼痛刺激的他找回理智,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狠心道“成双,我真的不是她。人死了,又怎能复生?”
见他说的那么决绝,漆黑的眼底一片难以琢磨的光。
纪成双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泯灭。
她感觉整个身体直直往下坠,坠入冰冷的沼泽之地。
无力感蔓延全身,好几秒,她不死心问“真的不是?”
厉司然心像被生生撕开,隐忍道“真的不是。”
纪成双如遭雷击,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不是阿然哥?
真的不是吗?
她惨然笑,“我知道了。”
她眼睛哭得红肿,鼻头也红,脸上还挂着泪水,越是安静乖巧,越是让他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成双,你还好吗?”厉司然嗓音轻微颤了颤,心脏撕扯的疼痛一刻也没消停过。
纪成双仓皇擦眼泪,抱歉道“对不起,我没事,把你衣服都弄湿……”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刚才只是幻觉。
厉司然眸色加深,不放心问“真的没事?”
纪成双坚定点点头,“我真的很好,我没事,你放心吧……”
说完她站起身,强忍下来,单薄安静的身影迅速逃离。
她一走,厉司然揪着胸口,心力交瘁下,感觉胸口一阵腥甜上涌。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铺天盖地下来。
厉司然眼皮沉重,眼神迷离,眼前出现无数幻影。
这阵感觉过后,他的头忽然剧烈疼痛起来。
老毛病又犯了!
厉司然忍受着痛苦,强撑着站起身,步
第184章 终于承认了(2/2)
履蹒跚,跌跌撞撞走到停车的位置。
中间他一度摔下去,像有什么在脑袋里搅动,疼得他脸色涨红,额角双鬓爬满了凸起的血管青筋。
一双眼睛更猩红可怖,他疼得浑身颤抖,好艰难才打开车门,从中控台柜子里拿出药瓶。
手狠狠抖着,倒泻了一整瓶,七零八落在座椅、车脚和地上。
厉司然几乎要背过气去,他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连忙在座椅上把药捡起吞咽进去。
十分钟过去,他渐渐恢复平静。
拿起手机,拨给顾辛城,“辛城,我在绿洲小区,状态不适合开车,你来接我下。”
听他声音很低,喘息声重,顾辛城心提了起来,“犯病了?”
厉司然在座椅上靠着,脸色苍白,低低嗯了声。 𝙈.𝙑𝓞𝘿𝓣𝙬.𝓛𝙖
顾辛城连忙挂了电话赶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厉司然吃了止痛药,靠着睡着了。
顾辛城火急火燎打开驾驶座车门,轻拍他手臂,“阿然,你怎么样?”
情急之下,他喊的名字脱口而出。
厉司然掀开眼皮,惺忪又疲惫。
虚脱无力的脸色依然苍白,他轻摇头,“好些了。”
顾辛城不放心,“这些年少见你这个样子,去医院检查吧,别是严重了。”
厉司然制止,“不用,没什么事,走吧。”
顾辛城扶他下车,想让他坐副驾驶去。
手机铃声忽然想响起,顾辛城掏出看了眼来电人,眼神一滞,看向了厉司然。
厉司然察觉后,瞥了眼手机屏幕,眉心又难受地拧了起来。
“她认出我了。”
厉司然薄唇干白,眼眸垂下,长睫毛黑黑的铺下去,浸染了浓郁的忧伤。
顾辛城没感到意外。
能让厉司然这个模样的,只有纪成双了。
他皱眉,“你承认了?”
厉司然摇了摇头,“你知道的,不能认。”
他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低,他往后仰,胸口发堵的感觉,会减缓一些。
顾辛城坐在驾驶位,扭头看他,“她跟厉云霆已经离婚了,这个时候告诉她最合适,你知道这么多年,她不好过。”
厉司然跟他对视,眼神隐忍又坚定,“辛城,我们做的事太危险了。”
顾辛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他微叹气,“现在她打电话给我,八成是问你。”
说完他发动车子离开,心脏沉沉闷闷的,堵得难受。
送厉司然回去后,见他喝了水躺下休息,他才退出房间,一边走向书房,一边回拨纪成双电话。
“成双,你找我?”
顾辛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没接到电话。”
纪成双坐在床上,双腿缩着,下巴抵着膝盖,小脸苍白眼睛红肿,头发披散下来了,遮了半边脸,眼皮耷拉下来,人很低落忧伤。
她声音很轻很轻,“辛城,你有事瞒着我吗?”
认识十六年。
无论是阿然,还是顾辛城,亦或是厉云霆。
曾经他们的关系十分亲近。
纪成双对他们很在意,很依赖,很信任。
她这个人感情慢热,却也专情。
对待任何感情都是如此。
顾辛城听出她声音不对劲,想到厉司然说的,眼神躲闪,“怎么这么问,出什么事了吗?”
纪成双想到了厉司然。
想到认识以来,他所表现的点点滴滴,尤其在云远市吹口琴的那一幕,那首曲子,就是阿然哥交给她的。
明明那么多相似,她不相信是巧合。
她鼓起勇气道“你和厉司然那么熟,是因为,他是我们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是吗?”
顾辛城尽管早就预料到她会问这些,心里还是咯噔了下。
他保持声音无异,“你指的是?”
纪成双闭了闭眸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顾辛城陷入为难。
就像厉司然说的,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太危险,如今她跟厉云霆离了婚,更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他勉强笑了声,“成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纪成双捏紧手机,固执地问“是他吗?”
顾辛城冷了心肠,“他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他已经离开我们了
纪成双如遭雷劈。
她仰起头,听到否认的瞬间,感觉天都踏了。
她在跟厉司然提起这些的时候,就有强烈的预感,认定就是阿然。
尽管被否认了,她依然相信,他就是!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所坚信的,认定的、期望的全都被击碎。
纪成双绝望地闭上眸子,声音细软无力,“真不是他?”
顾辛城如鲠在喉,“成双,不是他。”
纪成双沉默了好久,惨然笑,“嗯,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手臂放在膝盖上,把头埋了上去。
两行眼泪滑落,滴在被单上。
顾辛城这边心脏堵得更厉害了。
他温润的眸子,眼神前所未有的漆黑幽暗。
退出书房,正好看见池旭然风尘仆仆赶来,一脸着急,“阿然怎么样?”
顾辛城压低声音,“没什么大问题,吃了药休息了。”
池旭然一颗心落回胸腔。
顾辛城告诉他,阿然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办理案件,一办好就赶过来了。
池旭然拧开卧室房门,朝里面看了眼,看厉司然酣然入睡,这才真的放下心,跟顾辛城下了楼。
佣人泡来两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的岩板桌上。
池旭然顾不上喝,“好端端的,怎么会又变得那么严重?”
顾辛城拧紧眉心,端起咖啡抿了口,“成双认出他了,还问他是不是阿然。”
池旭然伸手才抓住被柄,闻言心头一颤,咖啡杯脱手了。
噔的一下又落在杯碟上。
咖啡洒了些出来,脏了他的手指,“怎么认出来的?”
顾辛城低声道“厉司然怎么接触她的?小时候就老待在一起,细节上的东西,成双会不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像是有怨气。
池旭然直皱眉头,抽纸巾擦手,“早跟他说过,别这么接触,他非不听。”
顾辛城继续喝咖啡。
一身白色西装,温文尔雅,眉眼温润。
气质像竹,淡然无争。
池旭然挑了眼,“你是在怪阿然吗?”
顾辛城一顿,“怪他什么?”
池旭然朝楼上看了眼,压低声音,“本来当初说好,让你回来云清市这边,调查,处理,跟成双接触。”
“计划进行好好的,却忽然变了,你有怪过他吗?”
顾辛城神情一滞。
好几秒,他风轻云淡勾唇,“不管是谁,到最后都一样,成双一样是最大的受害者。”
池旭然不可置否。
想到过往,他恨得咬牙,“这么多年,我没停止过调查,不管是你还是阿然,我们都是为了那件事。”
顾辛城陷入沉默。
池旭然看他不说话,反而担心,“你咋还不说话?”
顾辛城喝完咖啡,笑意很淡,“想我说什么?”
“说说你的不满啊。”
池旭然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谁听见了似的,“我知道,你对成双也有那个意思。”
顾辛城眸色暗了暗。
他向来温润的脸上,浮起了丝淡嘲,“成双爱的人从来都是云霆,无论是十六年前,还是现在。”
池旭然噎住。
一时间,竟难以反驳。
但想想,如果当时不是厉司然从国外回来,横插一脚,如今跟成双有更多机会接触的,就是他了。
三日后。
纪成双在优视录完节目,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几个女孩在议论。
“听说总裁生病,很严重,这几天都不来公司了。”
“总裁那么硬朗的身体,生病?不会是大毛病吧?”
“具体什么病也没人知道,但我想,能让总裁来不了的病,肯定很严重。”
纪成双心脏莫名提了起来,十分担忧。
她想了想,上了车后给他打电话。
响了几声,那头才迟迟接起。
迷迷糊糊伴着沙哑干涩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小成双,想阿然哥了?”
那声音,极致温柔。
温柔又宠溺。
纪成双的眼泪瞬间溢出眼眶,心脏突突狂跳,又悲又喜,“你终于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