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叶争流并未使用瞬移功能回到沧海城,而是在小城里选了一家客栈投宿。
通常情况下,只要把城主府的公务处理完毕,叶争流并不介意外宿。
这样清早起来, 她不但可以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早饭, 而且还可以继续多赶一段路。
她如今住下的客栈,就在小城最为繁华的主干街道上, 是一处来往课上的风水宝地。叶争流只要推开窗户, 斜对角便正对着那栋吞天楼。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 在入住客栈的时候,叶争流还特意打听了一下, 这里是否有位“黑色衣服、穿的很不检点”的客官,换来了客栈老板一个怪异的眼神。
最后自然是没有结果的。
小城里的客栈少说也有十家八家, 沈飞明很难那么恰好地住在这家店里。更何况, 他没准还本地人, 根本不用住店也说不定。
客栈房间收拾的很干净,饭菜的味道也极有特色。
因为夏国地处草原的缘故, 这里的菜色以牛羊肉为主,口味偏重,处理的手法也比较粗犷。叶争流配着一碟薄薄的牛肉片,就能吃下一整碗米饭, 再喝上一口炖得奶白奶白的羊杂汤, 那风味简直绝了。
摸着自己饱饱的肚子, 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叶争流检查过四周,确定无人盯着以后,便打开了自己的炼器系统面板。
她特意买了四五枚易面果,就是算到了炼器时的冗余损耗。
叶争流倒不在乎吃了这个会变丑, 主要是……易面果吃下去,虽然可以让自己妈都不确定能不能认出来,但是眼睛肿成两条缝,是真的阻碍视线。
以叶争流需要易容的场合来说,视线受阻,很有可能是要命的事。
往炼器系统里丢进去一枚易面果,又添了一块中品灵矿。黄铜打造的巨大鼎.炉上当即浮现出“4:00:00”的时限范围。
叶争流定睛一看,发现成功率竟然有87%。
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炼出合她心意的的东西,但有这么高的成功率就很值得高兴。
她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准备明天早晨起来迎接惊喜。
…………
然而,这一觉却仅仅只睡到月上中天而已。
窗外忽然传来某种嘈杂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外面交起手来,而且动静颇大,其中甚至混杂着不少火焰爆裂的声音。
叶争流掀被而起。
她抓着自己睡前放到床头的外袍来不及穿,赤着脚就趴到了窗台上。
叶争流推开窗户往下看,只见半个长街都被湛亮的火光和刀罡映照的亮如白昼。
长街上,有火在烧。
那是无源之火,本身并无助燃物也没有凭依,一朵一朵,像莲花也似牡丹,如同精美制作的永生花卉一样,开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也同样开在半空。
火焰在风中烈烈抖动,每一朵火苗都是颤颤起舞的花瓣。在灼热地刺痛了人眼的同时,也令人感到一种致命而惊人的美丽。
而在成千上百朵漂浮的火焰中间,赫然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人影的五官轮廓非常清晰,让叶争流一眼就认出那张面孔。
——正是白天还拉着她出了吞天楼,非常烂好人地告诫她不要搞事,珍爱生命的沈飞明无疑。
叶争流的目力很好,所以她的眼神甚至穿过了正在交战的最中心,透过沈飞明的身影和许许多多空中漂浮的火焰花,一眼看到了他们背后的吞天楼。
这座小楼已经不是叶争流白天看到的那副样子。
吞天楼的门框已经塌了,墙上连同二楼的飞檐,直接碎裂出一个斧痕般的一角。
但世上不会有这样巨大的斧头,也没有可能抡起这柄斧头的巨人。所以那道深深的辙印,乃是被刀气所伤。
至于门口那张印着吞天暗记的匾额,此时也已经砸在地上,碎成几段。
好好的“吞天”二字,看上去反而变成了“二八吴”。
叶争流心里一边赞美这一刀劈的极妙,另一边也不由得升起一份疑惑来:
话说沈飞明这人怎么搞的,他白天还让叶争流懂点事,不能和吞天楼里面的人动手,晚上居然自己跑去把吞天楼的半个门打飞了?
同时被成千上百朵火焰团团围住,沈飞明飞扬的眉眼却好像比火焰更加张扬热烈。
他仰起头来,肆无忌惮地长笑一声,断然喝道:“这点火苗岂能拦我?你听哥哥一句劝,你的火,还是留去给你爹点烟吧!”
话未说完,沈飞明手握空拳,在自己腰间无刀的长鞘上虚虚一拔。
叶争流眼睁睁地看到,随着沈飞明拔刀的动作,一柄湛蓝如海的长刀带着翻卷的浪花,在他宽大的掌心中逐渐从无形化作有形。
沈飞明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瞬间拔高了三丈。
他那一刀自上而下,仿佛是从黎明前的无垠之夜劈斩落下,盈透的刀光如龙似蛟,只是半次呼吸的功夫,便把上千朵烈烈如花似梦的火焰给剔了个透。
所有的火焰在那一刻瞬间熄灭,只有沈飞明通透的刀光,成为长街上唯一的光亮。
在湛蓝刀罡的尾巴上,居然拖着长长的一道水帘。火焰灭后,便有无根之水从天而降。
这水帘却不是为了以防万一浇熄火焰,而是哗啦啦地淋了沈飞明的对手一脸。
沈飞明手指一张,那凭空催生出来的刀气便骤然散去。
他摆手笑道:“大半夜的,朋友好大的火气。帮你灭灭火,就不收你的钱了。”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直到火焰尽数灭去,沈飞明跳到半空那停滞十分之一秒的身形,这才开始朝下笔直坠去。
他刚才跳得已经比客栈二楼都高,落下去的时候,男人无意中回身一眼,正好和趴在窗口的叶争流照了个对面。
在漆黑的夜色中,叶争流一愣,沈飞明也是一呆。
从他的眼神来看,显然是认出了叶争流。
叶争流没料到,隔着半段街的宽度,而且还透过窗缝,这人居然能在乌漆墨黑的深夜里认出自己来。
看来沈飞明那句话当真没有自夸。刀客的一半功力,都在那双眼睛上。
下一秒钟,沈飞明状若无意地一挥袍袖,一道劲风却从袖间打出,噼噼啪啪地关上了叶争流这条建筑一排的窗户。
——嚯,感情此时不止叶争流一个人在看热闹。
但只有叶争流一个人听见沈飞明细细的一道寄语,宛如一线刀光隔空逼来。
沈飞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中气十足,莫名的清晰。
“小阿妹,事不过三,下次我可真不管了。”
这回换成叶争流哑然失笑。没想到在这样激烈的交战之中,沈飞明竟然还有余裕来顾及她这里。
既然沈飞明有这份心……
叶争流心念一动,打开自己的炼器系统。
此时,距离她入睡之际,刚刚过去一个半小时。炼器系统不负众望,一发就炼出了叶争流想要的东西。
阅读着炼器系统提供的物品说明,叶争流缓缓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这一次,系统炼制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鬼脸面具。
叶争流将面具从系统中拿出来,戴在自己的脸上。
面具明明比她的面容大上一号,带着应该很空旷。
但就在叶争流的皮肤贴上面具的时候,鬼脸竟然缓缓缩小,颜色也逐渐变浅,最后几乎像是另一层透气的皮肤一样附着在了叶争流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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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沈飞明和吞天楼的交战还在继续。
那操纵火焰之人不是冲出来阻挡沈飞明的第一个卡者,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倘若叶争流能够走进吞天楼里看一看,她便会发现,白天倒挂下来,死死盯着她的八个男人,此时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
他们卧倒的姿势各不相同,只有一件事非常笃定,那就是——假如有人将这八人拼起来,他们身上的刀痕正好能够连成一体。
一刀。沈飞明把吞天楼的八位守楼人斩于刀下,只用了一刀而已。
除了这八个人之外,看客若再往里走,还能看到一个仰面躺在血泊里的伙计。
这正是白天里把灵矿往叶争流脸上扔的那个家伙。
他窝在店铺的死角里,按理来说只要不跳出去,沈飞明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料理这种杂鱼。
然而不知为何,地上的脚印彰显着,突袭者,特意往前走了两步,就是为了将这个伙计毙于刀下。
叶争流自然不知道,有人为了白天时嘴快的一句“这是我家的小阿妹”,格外费了一点事,好替自己清理了麻烦。
她闪身从客栈后门跳到街上的时候,沈飞明和吞天楼的交战正趋于白热化。
自那把空荡荡的泥金刀鞘里,沈飞明已经一连抽出过十二把长刀。
他每一刀落下,就必然有一人或数人应声而倒,在他刀罡的快速切换,和那手近乎神技的拔刀术中,吞天楼的门口逐渐被尸首摞满。
沈飞明抬起手来,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在他线条饱满干练的胸口上,已经沾上一道漆黑的焦灼痕迹,皮肉烫去,翻露出一条长长的粉红嫩肉来。
像是蛇噬,也如同鞭痕。
那是方才有五个卡者联手围攻于他时所遗留下的。
沈飞明躲过了脚下的地刺和藤蔓,头也不回地用蝴蝶骨撞飞了七枚金钱镖,同时闪避过一道精神攻击。他一刀将这五人当场斩首,却中了最后一人死前乱挥的一记电光鞭。
沈飞明拎起自己的衣襟,戏谑自嘲道:“早知道他准头那么差,我该原地站着别动的。”
吞天楼的门口如今只剩下三个人防守,见沈飞明步步逼近,那三人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沈飞明笑道:“你们以多欺少,我都没有躲,你们躲什么?”
三个卡者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瞳孔里倒映出沈飞明杀神般的身影。
沈飞明想了想,开口问道:“回答一个问题,我放你们走——楼上还有多少人?”
三人几乎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抬起手,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一根指头。
“一个?”沈飞明若有所思:“好,你们走吧。”
“……你,你真放我们走?”
沈飞明懒得说话,直接侧过身比了一个手势。
三个卡者当即拔腿飞奔。
然而,就在他们甚至已经越过沈飞明,即将奔向长街尽头的时候,吞天楼的二楼却忽然射出三道疾光。
那三道耀眼的光芒正中三个卡者后心,从他们的前胸穿过。
一声不吭地,连遗言都没有一句,三人便同时软倒在地。
终于,一个身影从吞天楼的二楼显形。
来者像是幽灵一般飘在一楼半的拐角楼梯口,面孔居高临下地朝着沈飞明的方向俯视着。
沈飞明抱着自己的刀鞘而立,他站在吞天楼的门口,站姿不怎么直,还嘲意十足地扬起一条眉毛:
“哟,总算肯从王八壳子里钻出来了,让哥哥等得好苦啊。”
来者脸上扣着一张白色面具,看不清面具下面的脸孔。他的声音先是碰上面具,然后才嗡嗡地扩散开来,像是自带回音特效一般。
“你——你——,大胆——胆——胆——!闯——闯——吞天——天——!!!”
沈飞明的笑容缓缓一收。
“啧啧。”他轻蔑地自舌尖弹出两个极具侮辱性的语气词:
“我打了半天的王八壳子,可不是为了见一个连句全乎话都说不出来的笨蛋啊。”
不等白色面具人因为沈飞明的这副态度动怒,沈飞明便朝前重重地跨了一步。
“我知道,你们二楼有很多卡牌储备……很多很多,可能比沈某这辈子见过的都多。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够你把那些卡牌一张张地贴上身吗?”
白衣人的衣角掀起,如落叶般朝沈飞明的方向飘下。
而沈飞明的回应,则是一声惊破了夜空的长笑。
长刀如火,被沈飞明自空无一物的刀鞘里拔出。好像是从虚无的某个世界里崭新崭新地打造出来。
沈飞明战意正浓,朗声喝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