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鸾星和解凤惜之间, 斗争历程不可谓不源远流长,斗争经验不可谓不熟能生巧。
虽然对于人生赢家解凤惜来说,他和应鸾星的死结是从应鸾星告密的那一夜埋下。
但在应鸾星这里,他和解凤惜之间的冤仇, 绝对要比解凤惜描述的早上太多。
想当初, 两人一起在杀戮神殿共事的时候, 应鸾星是一众孩子里修习武艺的佼佼者,而解凤惜则是孩子王;等应鸾星被提拔入玄衣众, 解凤惜就成了他的队长。
他和解凤惜的实力明明只在伯仲之间, 他们之间这场鹿死谁手的争斗,本该刚刚开始。
然而在那之后, 这个被压一头的魔咒,仿佛牢牢地粘在了应鸾星的身上一样。
玄衣司里共有三座大殿, 每一位殿主手下都会执掌左右双阁,双阁之内更设护法、堂主、使者、主事、散人若干。
应鸾星刺杀州牧成功,越级晋升为散人, 解凤惜转头就杀了个宰相, 一跃成为主事。
等应鸾星不甘不愿地做到主事,和解凤惜平级, 结果一觉起来,就发现这个鸟东西居然成为了使者。
接着, 就如同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一般:应鸾星成了使者, 解凤惜就当了堂主。等解凤惜飞升护法之位, 应鸾星才占了解凤惜之前留下的坑。
——应鸾星当时确实是想要当堂主, 但那是为了和解凤惜一较高低,不是为了捡解凤惜吃剩的那口鸟食!
所以说,应鸾星虽然升了职, 但这个职实在升的没什么意思。
终于,应鸾星甘冒奇险,在神殿中立下汗马功劳,被许以副殿主一职。
玄衣司一共六个殿主,三正三副,目前只有一个副殿主的位置有所空缺。除非哪个旧殿主当场暴毙,不然绝对轮不到解凤惜再骑到他脑袋上去。
应鸾星终于能松一口气。
没有想到,等他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便看见熟悉的面孔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那张脸孔骄傲、随性,而且令人生厌。而脸孔的主人,此时正坐在殿主的椅子上。
还是老上司,还是旧配置,还是那股熟悉的绝望。
是解凤惜直接把上一任的老殿主给宰了,然后怀利刃者自居之。
应鸾星:“……”
他长时间地生存在解凤惜的阴影之下,日久天长,到底走向了逐步变态的毁灭之路。
面对着解凤惜锋利如刀的精神凌迟,应鸾星虽然嘴皮子总也不如解凤惜利落,却已经学会了一式庄家通吃的以不变应万变。
因此,在解凤惜问出:“收叶争流为徒,你是怎么想的”这种问题的时候,应鸾星当场便露出了一个阴郁的笑意。
“我不过是一时眼拙。你呢,解凤惜,你那天正好眼瞎吗?”
应鸾星是先受叶争流的救命之恩,随后便被叶争流斯文的谈吐、理性的选择、乖巧的表现、以及完全由他自己给叶争流脑补出的高贵身世所迷惑。
而解凤惜,他明明知道叶争流是应鸾星的弃徒,却还是收了这么一个关门弟子。除了上赶着给应鸾星添堵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难道是因为天生就特别喜欢被薅凤凰毛、被后院起火、被用小炸蛋问候身体健康吗?
解凤惜:“……”
说真的,要是细细论起来,叶争流挖坑埋了应鸾星,埋得果决痛快,窝心一刀。而她坑解凤惜,则坑得缓缓拔毛,细水长流。
这可真是大哥二哥麻子哥,大家脸上差不多,谁也不用笑话谁。
两个师父对视一眼,发现都是被同一个徒弟搞过一票的人。
这个话题不能深聊,越往深里说,他们越会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智力有问题。
解凤惜悠然一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他轻轻一弹手中的烟杆,曼声叹息道:“既然已经见到我,你便应该知道,我此行来是为了什么——老朋友,你还是把东西给我吧。”
应鸾星闻言,阴郁地翻起眼睛,以目光将解凤惜在脑海里粗疏地大卸八块,这才冷冷笑道:
“自然,看到你这叛徒竟然也在此处的时候,我就都明白了。”
自从进入鹤鸣山范围以后,叶争流一直保持自己围绕解凤惜做圆心运动。
从原则上来说,她绝不让解凤惜超过自己的视力范围。
她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
只不过,叶争流交上的那份答卷之所以会被判对,背后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解凤惜的战斗力和应鸾星在伯仲之间,也不是因为应鸾星一见到解凤惜,就会被这个仇恨更大的目标吸引全部注意力。
实际情况是,在进入那个地方以前,应鸾星根本不想见到解凤惜。
他和解凤惜两人,彼此都很清楚对方此行的来意。
不同的是,应鸾星比解凤惜多具备一个优势:他身上有进入那个地方的钥匙。
解凤惜显然早就猜到了应鸾星的心理。
见应鸾星竟能忍住仇恨,始终不来找自己,他便干脆放出了叶争流。
——一个活的,绝版的,被他养得干干净净的,充分具有思考能力和动手能力,甚至能在自己前后两任师父身上做实践的叶争流。
这个目标实在太过显眼,解凤惜的心思也可谓昭然若揭。
他这是姜太公钓鱼——钩直饵咸,但应鸾星偏偏就要咬这一口。
如今,目标终于出洞。解凤惜笑吟吟往应鸾星面前一站,却不见对手脸上流露任何退意。
应鸾星毫无感情地扯动嘴角,在他周身,七八种不同色彩的蛊虫已然冒头,每一种蛊虫身上,都带着一股非自然的邪异气息。
“鹬蚌相争,你想做那个得利的渔翁。”应鸾星眯起双眼,牙齿倒映着森白的寒光,随着他的嘴唇张合而若隐若现:“可是,我既然知道背后有这个渔翁,又何必要来亲自拦截那个小叛徒呢?”
“——我若杀她,一蛊‘追心’便能立竿见影。解凤惜,你猜我方才为什么非要对她动刀?”
应鸾星的手指缓缓朝自己的领口探去。他用尾指勾出一根黑色的细绳,绳结的一端系着某样被封存的东西。
“这就是你想要的钥匙。”
“不过,区区一个叛神之辈……意欲拿起它,你有这个资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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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争流拔腿就跑,一路上简直逃命逃出残影效果,对于在自己背后所发生的一切,在她离开后,那片地面上爆发出了怎样的潜涌暗流,她始终都一无所知。
直到跑得技能时间满了,练子宁卡的第三技能再也维持不住,叶争流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见身后的应鸾星居然还没有追上来,叶争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是安全了。
没想到啊,这次遇上应鸾星,竟然没有发生其他的插曲,就这么活着从他手里逃了出来,而且还没有被剥一层皮。
对于一直以来长期徘徊在非酋线上的叶争流来说,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莫非,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留住的幸运?”叶争流犹自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难道我最近转运了不成?”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叶争流返回自己的院落,检查过自己之前做下的布置。
直到确认了四下无人,房间也没有被侵入过的痕迹,她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清点这一战遭遇的损失。
相比于她脱身成功的结果,叶争流此次对战应鸾星,损失可谓极小。
技能都是她卡牌里自带的,用完了等冷却时间恢复就好。
那个关键时刻救她一命,没让叶争流从此以两个瓢型存在于世的防护罩,则是她在公会里兑换的。她每天有一次兑换机会,兑换价格十个公会币,叶争流现在的库存足够她兑换个二十来次。
至于本次逃脱最有用的杀手锏,也是最大的功臣……
那必然是蛋无虚发小炸蛋!
经此一役,叶争流彻底体会到了小炸蛋珍贵的用途。
只可惜,当时为了阻拦应鸾星,她手里的库存几乎全都一口气砸没了。
叶争流翻遍自己的袖袋,只在边角里找出最后的一颗漏网之鱼。
手握最后一颗小炸蛋,叶争流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简直宛如数茴香豆的孔乙己。
唉,多乎哉?不多也。
但是转念一想,叶争流却又高兴起来:
她当初一共炼出了十多颗炸蛋,一颗在玄衣众身上实验用了,一颗目前正躺在她的手上。
剩下的十二三颗全都一口气砸爆在了应鸾星的眼前,那就意味着——
叶争流想起应鸾星当时发绿的脸色,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缺德微笑。
这一刻,她真想按照以前流行过的网络段子一样,敲锣打鼓地送给应鸾星一把雨伞。从此之后,“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小炸蛋的奇袭之力如此明显,叶争流尝到了甜头,当即就开炉做法,想要多炼一些。
能够制造这种小炸蛋的原材料很简单,金刚孔雀尾羽加银子就行,这两样东西,叶争流手里都还有很多。
而且就算把那些孔雀尾羽全用光了,再想获得一批也不难……就是可能有点费猴猴。
叶争流按照之前炼出炸蛋的配比,重新在材料格子里放了一根孔雀尾羽和一根银钗子。
这一回,她耐心地等待了半个小时,最终成功地炼出了……一炉焦炭。
是了,用这两样材料进行炼器的时候,确实是有30%失败率的。
叶争流清空炉底,重新放置材料,这一回,她直接把三个炉子一起用上。又过了半个小时以后,她终于迎来了最终的成品,结局却有些令人失望。
一个炉子把东西炼废了,这自然不必说。
至于剩下的两个炉子,虽然都各自炼出了成品,却并不是她想要的小炸蛋。
叶争流一连试验了好几次,终于证实:即使她始终采用相同的材料,每次能够炼出的东西也不一样。
换而言之,“蛋无虚发”的成功,大概无法进行复制。
对于这个结果,叶争流心里有些失望,却又觉得十分理所应当。
毕竟,连应鸾星和解凤惜这种层次的高手,都会受到小炸蛋的影响。
假如这东西可以按照一定比例无限复制,那叶争流完全可以以梁国为起点,凭借一手令人闻风丧胆的蛋疼之术,开启自己征服天下事业的新篇章。
那样的话,外界对叶争流的称呼,就再也不会是“沧海城主的高徒”,或者“冥路殿主的叛门弟子”。
想必她会以“蛋尽梁绝”的花名迅速出道,成为本世界男性心目中仅次于诸位邪神的危险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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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结束了这场炼器以后,叶争流便前往了解凤惜的小院。
苍天可见,她只是恪守师徒之义,尊师重道,与解凤惜一个时辰不见,如隔三秋,所以特意去对师父嘘寒问暖一番。
……绝对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炼器耗费的材料,想要见缝插针地薅一把凤凰毛。
……也绝对不是为了控诉自己刚刚遇到了应鸾星,表达前任师父从经济上和精神上,都对她造成了巨大的损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应到了叶争流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解凤惜居然不在院子里,让叶争流痛失了一个孝顺师父的机会。
这实在是令人非常失望。
不过,叶争流倒是在院门处和白露师姐碰了个正着。
白露见叶争流神色有些恹恹,随手打开自己背后的药箱,投喂了叶争流一把山楂丸子当做零嘴。她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师父……咦,师父不在?”
“师父好像出去了,我比你来得早一些,也不曾见过他。师姐你找师父有事?”
“嗯。”白露又皱着眉头朝院子里面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来给师父诊今天的平安脉。罢了,既然师父不在,我稍后再来也是一样。”
叶争流现在非常忌惮单人出行,于是迅速邀请白露进行组队,当场留住了一个绑定奶。
“既然如此,师姐不妨去我那里坐坐?我的院子离师父的院子更近,师姐你等会儿再去找师父也更方便。”
白露性情温软随和,几乎从不拒绝别人的请求,叶争流只是一提,她便答应下来。
她们两人手挽着手,远远望去,真好似一对交情甚笃的姐妹。
白露笑着问叶争流道:“我来的时候听管事说,师妹你去拜访了天香公主府上,不知见到公主真身没有?”
她眨眨眼睛,神色憧憬,显然对于这一场婚礼的主人公十分好奇。
“我早就听人说过,天香公主生得闭月羞花,是人间难遇的绝色美人。据说鹤鸣山宗主对公主一见钟情,求娶三年,梁国君主终于允得公主下嫁……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对佳偶。”
叶争流一开始还微笑点头,后来听白露提到“三年前”,便知道白露听说的传言,多半是有人在闭着眼睛瞎编。
据解凤惜所说,三年之前,鹤鸣山宗主刚刚娶了云渺之。他一个有妇之夫,哪里来的大脸去追求人家公主?
不过白露既然对这种爱情故事十分相信,叶争流当然也不会扫她的兴。
因此,叶争流只是简单回答道:“公主正在待嫁,这几日不见客,我送了礼物就离开了。”
白露先是失望滴哦了一声,随即精神便又振奋起来。
“说起来,师妹你知道吗,我方才路过后山,正好见到宗主一面。”
“哦?”叶争流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此人具体是个什么品种的负心汉。
“宗主正在练剑,我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白露简单解释道:“尽管如此,也能看出宗主一表人才,想来定能与公主堪配。”
叶争流没对白露的看法发表任何意见。
在她的眼前,系统弹窗的页面又一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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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拼图的获得,完全在叶争流的意料之外。
她讶异地扬起了眉毛:嗯?又拼上了一块拼图?
不知道,这次的拼图关键词会是什么?
“一表人才”吗?
亦或是……“堪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