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运昌隆吗?
听到这句祝福, 叶争流下意识地报之一笑,随口感谢道:“好啊,蒙你吉言。”
鉴于明如釉那张脸明显比普通人白出好几倍、在月光照映下简直皎皎生光,根本就是一个天生的欧皇。
那么, 来自于他的祝福, 大概也会有些常人难以企及的奇效。
思及此处, 尽管知道可能没什么作用,叶争流还是诚挚地看向了明如釉。
“你能不能再补充一句祝福送给我?”
明如釉迷惑地眨了眨眼:“可以, 主公想听我说什么?”
叶争流不假思索道:“你就说……‘祝慕摇光早登极乐, 早死早托生’就好。”
“……”
明美人闻言,眼角登时为之一抽。
他注视着叶争流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意味, 仿佛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叶争流”。
语气微妙地把那句“祝福”重复了一遍,明如釉忍不住问道:“这个叫慕摇光的人, 是不是欠你很多钱啊?”
“他不欠我一分钱。”叶争流冷笑着给出了答案,同时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按得嘎嘣嘎嘣响,“他只是欠了很多很多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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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以后, “慕摇光”这个名字, 再次于叶争流口中重复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 她已经离开了位于临海城的农业基地,乘着鹅子来到了楚国交战的最前线。
……
“在参星教之前, 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向烽坦然地回答道。
见面的第一眼, 叶争流就注意到, 向烽眉骨上横过了一道新鲜的锐器划伤。
只差丝毫, 那道伤口就会落在眼皮上。
尽管伤口只有寸长,已经结痂,但这短短的一道伤痕, 愈发衬托出大师兄气质里难以接近的冷悍。
战争是残酷而未知的。即使强大如同战神临世的向烽,仍然会受这种险而又险的伤。
他昨日就收到了传书通报,因此见到叶争流亲自前来,并不觉得意外。
前线的条件比较简陋,向烽把桌面再往外清理开一块地方,又亲自给叶争流倒了一杯白开水,便自觉对于上司的照顾已经非常到位了。
对于大师兄的做派,叶争流自然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心里竟然还有点惊讶——水竟然是温的,大师兄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简直令人感动。
无论何人对着向烽,都可以坦然抛开社交技能,省去见面时所有不必要的寒暄。
所以,叶争流和向烽甫一见面,她便对向烽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她最近会留在营中。
第二件,她刚刚觉醒了一个技能。关于军中收纳的那批新的流民兵的训练,叶争流可以接手。
第三件,就是慕摇光的出身。
前两件事都和向烽的本职工作十分对口,大师兄二话不说就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至于第三件事……
向烽先是简洁地给出了答案,才出言相问道:“师妹为什么要打听这个?”
叶争流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思考关于慕摇光的事。”
准确地说,叶争流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对付慕摇光。
假如慕摇光日后成神,叶争流可以直接抛出若干意境,封死他的神域,让这位欺骗之神从此不见天日。
假如他没有成神,一直都是人类之身,虽然那手诡奇莫测的卡牌技能不好对付,但人类就是会老、会死、会流血,日久天长,叶争流总能找出对付他的办法。
但,慕摇光已经在世上留下了他的痕迹,他给人间的影响已经造成。
倘若某一日,慕摇光当真被叶争流亲手了解,那么关于参星教传播开来的一切,也同样得叶争流来收拾干净。
叶争流设想过数种打击参星教的方法,针对不同层级、不同级别的教众,予以各个击破。
除此之外,她也需要在精神上摧毁“北斗仙人”这一信仰。
无数前辈的经验都在告诉叶争流,若想打击某种信仰,最直白的方式就是让信徒心中的幻象破灭掉。
……一言以蔽之,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语来说,就是散播和对方相关的黑料。
倘若想要揭发某个和尚的劣迹,最干脆的方法,就是揭开他在背地里蒙骗众多女信徒,为一己私欲给她们“开光”的黑幕。
假如要打击某个两袖清风的高士,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在市井中散布他的谣言,让世人相信,砸开他家的墙壁,墙芯里塞着满满一面墙的金子。
那慕摇光呢?叶争流该怎么打击慕摇光的声誉?
叶争流对着“北斗”和“参星教”相关的资料研究了好几日。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一件自己从前没有关注过的问题。
——慕摇光的来历,究竟是什么?
但凡走过之处,就会留下痕迹。
一个人成长的经历,和这个人的性格与未来道路息息相关。这个人的过去,也不可能被完全抹除。
慕摇光年纪轻轻,就已经知晓众多关于神明的辛秘。他连续欺骗数位神明,将邪神和他一同拉入一局博弈。
那么,最早的时候,慕摇光究竟是怎么知道足够他入局的所有信息?
他总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浮生岛上玩弄心术,把满岛上下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那副模样。
所以说,慕摇光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他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又是怎么成为叶争流遇见的慕摇光?
叶争流围绕着自己的疑惑,命人展开详细调查。
调查结果简直能让叶争流发笑。
按照参星教内部的版本,他们的神明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天生具有前瞻后溯的天目智慧。他不日就将回归星君之位,成为天幕上皎皎发光,永远指引方向的北斗仙人。
——这说法一听就是编的,谁信谁就被忽悠瘸了。
第二种调查结果比较靠谱:没人知道慕摇光是怎么出现的。
他好像在某一天,突然于此世现身。当他走入人间的时候,就已经是那个折扇轻摇、翩翩有礼的慕公子。
他诡诈到没有心腹,也干净到毫无过去,或许连“慕摇光”这个名字,都是被捏造出来的一个化名。
谁也不知道他关于神明和卡牌的一切知识,究竟从哪里得来。
正因如此,慕摇光便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连师兄你也没有听说过他?”
叶争流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可能会起一些化名,比如贪狼、开阳、慕二傻之类的。师兄你再想想,早年有没有他这种风格的卡者?”
向烽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和他又相似感的人呢,一个也没有?”叶争流追问道。
向烽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的将漠然无波的目光投向叶争流,薄唇轻启,缓缓道:“有一个。”
“是谁?”叶争流当即追问道。
“你。”向烽淡淡道。
“……”
望着坐在对面,目露讶然的叶争流,向烽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一身本领、来历不详、神秘莫测、所知甚广……师妹,你好像在描述你自己。”
“……”
叶争流默然。
这个答案实在过于震撼、过于惊悚,几乎超出叶争流的接受底线。一时之间,叶争流僵坐原地,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半晌,叶争流艰难开口,说话时,她感觉嘴唇和舌头都隐隐发麻。
“不可能。”
慕摇光不知道杜牧,不知道屈原,也只把叶争流理想中的一切当成普通的权贵心术。至少,他绝不可能跟叶争流有着相同的来历。
说完这句话,叶争流的理智终于缓缓回笼。
她慢慢分析道:“我可能跟慕摇光有些相似之处,但我们相差更多。”
慕摇光对神明之间的内幕和成神方式都如数家珍。
但在卡牌之外,对于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却视若不见。
百姓在他眼里只分为信徒和未来的信徒,天下人对于慕摇光来说,都不过是可利用的对象。
在刚刚呆愣的一瞬间里,叶争流脑海里划过数种猜测:穿越、重生……
但最后,这些想法都被叶争流一一抹去。
慕摇光的来历可能很神秘,或许还牵扯到某些无法言说的秘辛,但叶争流还是更倾向于慕摇光是本土居民。
退上一万步,即使慕摇光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所在,手中掌握了许多叶争流不知道的信息,难道叶争流就甘心退让一步,将自己的所有心血和理想都拱手让人吗?
叶争流从前就知道慕摇光拥有许多信息渠道,她现在也仍然知道,慕摇光拥有许多信息渠道。
一切都和过去没什么差别,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
深深吸了一口气,叶争流当即站起。向烽抬起眼睛看向叶争流,意识到自己这位师妹……不,主公的身上忽然迸发了浓厚的战意。
“谢谢师兄,我知道了。若不是你说,我可能还意识不到呢。”叶争流对着向烽点了点头,甚至还附送了一个笑容。
那笑意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个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锋利。
向烽主动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去训兵。”叶争流平静地说道:“做我该做的事,做一个主公该做的事,也……”
也做一个立志封神之人,该做的事。
叶争流一字一顿,仿佛在回答向烽的问题,也像是在对着某个冥冥中的对手立誓。
“如今事已至此,引弦将发,我会尽我所能,没什么能让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