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带着韩卢在柳州城外巡游，注视着灰袋牵着几个孩子走出柳州。
“城隍爷，今年的农物好像都枯死了。”
韩卢刨了刨地：“城内似乎粮食已经被做空了，要是百姓家中口粮吃完，怕是又要闹事。”
“这些应是州牧考虑之事，城内商人高价收粮没有及时阻止已是失职。”
苏易淡淡说道，带着韩卢来到了葛家村。
“城隍爷，若是城内饥荒到百姓易子而食，您会出手吗？”
“若是真到了，自然会。”
韩卢低着头闻着大地，跟在苏易身后慢慢走着。
“韩卢，你看，葛忠死前还给你雕刻了个石像。”
苏易突然站住说道。
一神一狗此刻已经来到了葛忠母亲的阴庙前，庙前还有燃烧的纸钱，不知是什么人来此祭拜。
韩卢跑到庙旁不远处的破烂棚子内，里面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狗石像：“真是我啊。”
这是个坐立的狗石像，脖子上还刻了个石牌，写着韩卢两字。
“这葛忠倒是心灵手巧。”
韩卢又在棚子里看了看：“城隍爷，您看，这葛忠在给您刻碑呢，可惜没写完。”
苏易却是未回应，而是看着面前阴庙：“葛氏母子都已经转生，这座阴庙留在此处还有人祭拜，时间一久这香火怕是引来邪鬼。”
环视了周围的三百墓穴，伸手一点，这庙壁上突然出现了无数字迹，彷佛有数百人同时执笔书写。
韩卢推着自己的石像来到苏易脚边：“葛瑞，葛安，葛平.......”
“爷，您这是把这庙匀给葛家村做祭祀？”
苏易又是伸手一挥，庙上的牌匾也变成了：“葛家村祭庙。”
看向韩卢：“你说葛忠给我立碑？”
“尚未完成，只刻了十几个字。”
苏易点头，伸手一吸，一块石碑从棚中飞出，单手抓住，向庙前一插，手指一抹，刻字消失，碑面上重新变得光滑无比。
以笔代指：“葛家村三百口皆因妖魔而死，余立此碑以警示后人。”
想了想，又在石碑反面刻道：“世间鬼魅多陷阱，妄信鬼语衰败亡。人道沧桑当自起，自语妖鬼皆浮云。”
“走吧。”
韩卢身形变大，咬着狗像跟随苏易离去。
回到城隍庙内韩退手拿信件却是迎了上来。
“城隍爷，州牧送信而来，称范无咎、谢兆安两位指挥使下落不明，疑被妖鬼所擒，他们决议明日出城伐妖。”
苏易点头：“他们去便去了。”
“还有一事，州牧说，诽谤您的百姓已被处决，在城内煽风点火冲击城隍庙的已被抄家。”
苏易接过信件：“他倒是太过紧张了，看起来昨日我讲述顾清之事让他们有点惊弓之鸟了。”
“毕竟神灵高高在上，他们也怕，对于柳州而言您可能比当今天子更......”
苏易打断道：“好了，按照信里所说，今夜怕是要有大批亡魂被阴差带来，诽谤我的鞭挞几下便转生吧，想冲击庙的问问是不是白骨妖信徒，若是就魂飞魄散，不是就鞭三日再转生。”
将信件递给韩退，刚欲入庙，却是突有所感，转身看向柳州城：“这是走水？”
柳州的天空此刻已经红透了半边天，烟雾已经笼罩了半个柳州城。
熊熊大火在城内数十家宅院突兀出现，迅速蔓延开来，金红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将黑夜染成了红色。
“走水了！”
“快逃，走水了！太大了，先退！”
“孩子，我孩子还在家中！”
“夫君，别收拾了，快逃！”
滚滚黑烟冲天而起，柳州空气灼热了起来。
无数百姓衣衫不整冲出房门，大路上乱做一团，痛苦不堪，一时之间靖夜司的士兵都无法通行。
州牧司空等人已经全数出动，分开在城内各处指挥百姓疏散，给士兵让道灭火。
“该死，这些屋子里事先布满了油脂、纸张、衣物，一点就燃！”
“何止，纵火的恶人尽是将油脂酒水洒在路上、墙壁上，引到周边房屋，还有人往周边屋子、院落扔了好多桶子，估计装的也是助长火势的东西。”
熊熊大火中不只有人的痛苦哀嚎声、求救声、哭泣声，竟夹杂了狂笑声与祈祷声。
“香油涂身，与日月净白灵圣德菩萨前，以天宝衣缠身，灌诸香油，以神通力愿，而自燃身，光明遍照八十亿恒河沙世界。”
........
诡异的祷告声在熊熊火焰中响起，与痛苦哀嚎声形成鲜明对比，诡异的让人心慌。
“该死，又是该死的白骨信徒，竟然自焚烧城！”
天师等尚未离去的修行者涌到失火的屋宅旁，试图以法力御水灭火，灭了几处小火后去救援大火时，却不想火焰受激，竟是更加旺盛，火舌如同巨蟒一般喷涌向天空。
欲以大法术打碎屋子吹散烈火，又是担心伤及城内众多百姓，一时间左右为难。
“大人，要去救援吗？”
韩退走到苏易身边，面色忧虑问道。
苏易却是摇了摇头：“先让他们自救。”
“事事都依赖我，绝非好事，况且人心易变，难以满足。升米恩，斗米仇。”
“柳州以往五年小旱，十年大灾，付出代价都能度过，如今却会被人挑动怨恨于我......”
“城隍爷，被挑动的只是极少人，绝大部分都未相信，甚至有百姓自发护庙。”
韩退面色恳切道。
“人道当自救。”
苏易不再言语，默默注视柳州。
城内初始慌乱，但在诸多官员指挥下迅速冷静下来，让出道路。
所幸靖夜司士兵今日本就是集结状态，在道路被指挥畅通开来之后迅速架起水龙，连接城内诸多河流水井，开始灭火。
“溅筒，水囊！这屋里还有人声，我进去救人！”
“水缸运没运来？速速给溅筒装水！”
“起！”
“起！”
“降温降温！”
“我冲了我冲了！”
“保护保护！”
士兵们凌然有序，火焰短时间内竟是被压制住了。
.......
忙碌一夜后苏道峥汇报说：“大人，大部分火焰已被扑灭，唯有十三家火势极其旺盛，我等如今将它们都隔绝开来，等待屋内烧空再行灭火。”
州牧点头：“伤亡如何？”
韩悬阳面上处处黑灰，双眼一片血红：“伤者不计其数，初步估计两万以上，重伤约八百，死者现确认一百一十二人。”
“许多房屋已被烧成灰烬，尸骨混在其中无法分辨，暂时无法确认，只能等仵作分辨。”
“可恨！”
州牧拍胸跺足。
太守面上也是一片黑灰：“我询问了更夫，这次火灾是丑时初刻分布在城内几十处房屋同时燃起的，早已预谋好的恶行！”
“深夜突然发难，许多百姓未来得及从屋内逃出，活活被烧死在家中！”
“此次伤亡之惨重，超过以往天灾，仅次于百年前白骨妖肆虐柳州之时！”
司空此刻面色惨白走入：“那些信徒祈祷的东西，老夫找到了，百年之前出现过一次，名为《自焚妙法白灵莲华经》！”
“百年前，当时朝廷大军征伐白骨时，有无数信徒便是高呼此经，身披火衣浴火冲来，以命相阻，才让它从城中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