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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别怕,是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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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与北乾当有一战,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图王取霸,拔城杀将,也不过是乱世再寻常不过的注脚。

是年四月,月氏释纳王南下,关外骑兵来势汹汹,以孤月城为界,降者生,战者死,大乾军队望风而降,月氏不多时便兵临涑水,待攻破天险,便能向中原腹地长驱直入。

上京,羲和殿。

啪地一声,写满边沙军情的折子被横扫在地,白君词周身环绕着低气压,死死握住龙椅扶手,质问道:“短短三日便连失五城,我泱泱大国,竟无将可用?”

台下一片死寂,没人敢应声。

白君词冷笑,“当日送昭宁郡主和亲,你们倒是积极。衮衮诸公,竟还比不上一个女子。”

“臣惶恐!”天子一怒,朝堂上黑压压跪了一片,臣子们在心里叫苦不迭,他们也算看出来了,皇帝只是想找人撒气,毕竟让准皇后和亲,本就是前所未闻的荒唐事,可再荒唐也是皇帝首肯的,他又秋后算什么帐?

“臣等亦是以大局为主,谁知那月氏王竟无耻至此,言而无信,骗婚攻城!”一文官说得义愤填膺:“昭宁郡主为国远嫁,如今两军对垒,月氏王却并未伤她半分,怕是早已委身夷狄!臣知陛下向来宽宏大量,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当务之急,还请陛下收回昭宁郡主的封号,将其从宗室除名,以全我大国颜面!”

“臣附议!若昭宁郡主当真为国为民,如今战火重燃,稍有血性便该主动殉国,怎会偷生至今?望陛下三思!”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众人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义愤填膺。

“放你娘的屁!”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众人慷慨激昂的斥骂,众人朝角落看过去,对上一张金刚怒目的黑脸,正是云麾将军。

云麾将军同鹿闻烽素来交好,其子王云翼又曾与鹿菀同在军中历练,两家渊源甚深。自鹿闻烽被软禁后,便也一直停官在朝,眼见边关打得不可开交,只能干着急,平时对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互相推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听见这群人不要脸的发言,终于也沉不住气了,“大敌当前,你们想的不是如何退敌,而是想着怎么把错推给一个可怜女子?当日要送她出去和亲的是你们,夸她巾帼英雄的也是你们,现在因为她好好活着而大放厥词的也是你们!脸怎么这么厚呢?”

“你你你……”那文官吹胡子瞪眼许久,连说了好几遍有辱斯文,“那你说,月氏人野蛮凶残,为什么不杀她?这不是投敌又是什么?”

“哦,原来你知道,这是个必死的任务啊?”云麾将军呸了一声:“我老王是个粗人,平时你们在陛下面前装样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欺负到一个小姑娘身上来了?就算她当真为自了自保与月氏人虚与委蛇,也没人能说她半分,因为她是被你们送出去的!若非诸位惜命不战,她现在便是我北乾的皇后殿下!”

“放肆!”

这句话触了白君词逆鳞,云麾将军自觉失言,跪地道:“臣失言。但还请陛下明查,孤月城已然失守,当务之急是要守住涑水天险。自宁远将军殉国,月氏便无所忌惮,我军军心不稳,兵无斗志,将无战心,故而不战而降。此时,若想反败为胜,便需一位威望极高的将军,总理三军,重塑军心。”

此言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白君词摩挲着手上玉戒,“那云麾将军认为,谁可担此重任?”

云麾将军趴在地上,三拜九叩,坚定道:“安国公赤胆忠心,戎马半生,且对边沙了如指掌,臣愿以身家性命为保,推举安国公掌兵!”

·

涑水,落雁河,惊涛拍岸,雪浪翻滚,两岸仅靠两条铁索勾连,铁索之间的木板已被掏了个干净,势要将天险优势最大化。

平沙城上,军旗整肃,勘察兵片刻不歇地观察着河对岸的动向,月氏军营中却是鼓声冲天,不断邀战。

“父亲仍是按兵不动吗?”鹿菀一路跟着华慕攻城,兵为凶器,从前华慕有屠城的恶名,不论是为了洗白度还是为了百姓姓名,鹿菀都不敢放任她一人迎敌。

“是。”华慕揉揉眉心,抱着鹿菀的腰,“岳父大人不讲武德。”

自从鹿闻烽被派来前线,他熟悉落雁河地势,亦了解月氏军情,月氏人擅御马而惧水,他便死守落雁河,不仅不战,还要时不时朝华慕军中射箭,待华慕稍微把营寨拉远点,便会夜袭烧粮,月氏骑兵打不出优势,而且向来短缺的粮草又捉襟见肘,令华慕头疼不已。

“王上,中原可以源源不断地送粮,可我部游牧为生,屯粮不够,再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耶律牧北这些年成熟不少,不再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估计在军中时华慕没少揍他,如今面对华慕也恭敬不少,他已经对她们二人粘糊糊的作派习以为常,翻了个白眼就继续跟华慕汇报军情:“依我看,不如暂时退兵,待汛期过去,秋冬之交再行征战。”

“不可。此次出征尚可联合边沙十二部,但若放任北乾休养生息,若日后北乾联合南楚来攻,只怕优势转瞬即逝。”孙青竹以手中折扇点了点平沙城:“此城易守难攻,若想攻破,只能从内部瓦解。若是能劝降主帅,或是,让乾安帝召回鹿将军,则此战可胜。至于具体施行,或需王后相助……”

“我可以修书一封,劝降父亲,但是成与不成,却不敢保证。”

“不用。”华慕拉住她的手,冷声道:“鹿将军不是会被三言两语左右的人,王后也不该牵涉其中,想别的办法。”

“还强撑什么呢?马上汛期就要到了,到时候下了大雨,万一引发山洪,或是疫病,大家都得一起玩完。要我说,还是别打了,打仗多没意思,回去以后,我们还可以在喀什神山放马呢!”耶律牧北本来就对中原不感兴趣,只惦记着他的草原和马匹,说到兴头上手舞足蹈,意识到众人都在瞪着他,切了一声,抱怨道:“打也不行退也不行,那你们说说,到底有什么好方法?”

“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华慕眼波流转,阴鸷一闪而过,面上却摆出一副忧虑伤神的样子,对鹿菀说:“绾绾,我饿了,想吃你熬的粥。”

“那我去给你做。切莫过于伤神,若今日想不到办法,那就歇会儿再想。”

“嗯。”华慕点头,笑得极乖。

待确定鹿菀出去了,都惑与希蓝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

都惑托腮,眼中满是兴奋:“我们的人马渡不了河流,但是这雨,却能淋遍全城。”

希蓝补充:“王上,您让工匠打造的投石器已经铸好。”

“可是即使投石攻城,我们的士兵也还是过不了河啊?”耶律牧北挠挠头。

孙青竹轻叩手中折扇,须臾便理解了华慕用意,温文笑道:“王上是想,投毒?”

“去准备吧。”华慕答得毫无迟疑,似乎决定的不是一城百姓的存亡大事。

众人行礼告退,又听见华慕说:“此事,别让她知道。”

营帐内,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心思,孙青竹缓缓摇着扇子,黑云压城,雨气触手可及。

几日后,果然下起了大雨,天像是破了个窟窿一般,大雨倾注如瓢,水天遥遥相接,入目皆是墨色,落雁河中浊浪滚滚,卷着上游的枯枝碎石奔袭而下,两条手臂粗的精铁锁链在波涛中上下翻卷,远远望去一如两条银色巨蟒。

月氏大军也退到了半山腰安营扎寨。

看似平静的日子,但是平沙城上的勘察兵却不安起来,虽是白天,视线却被刺目的雨水与昏沉的天色所扰乱,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日子最容易出事,倏忽一道惊雷,惊破了平沙城百姓的美梦,这炸雷一声响过一声,掩藏了本该被探查到的动静。

鹿菀害怕雷声,也记得华慕对雷声有阴影,而华慕这几日似也已想出对策,并不去中军大帐,反倒一心陪着鹿菀,抱着她在床上睡懒觉。

其实是不方便的,以前华慕抱着她,她只当华慕是毛发柔软的小动物,一起睡觉不会孤单,可自从她主动吻上华慕之后,一切便都变了意味,看不见她便难受,想要她一直在自己视线之内,想抚摸她,想拥抱她,想和她交换呼吸,想要尝遍她的全部。

因为暴雨,空气中都是黏腻潮湿的水汽,帐中温度高于帐外,一只皎白的手此刻正抓住帐蔓,力气很大,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另一只手却也伸了过来,强硬地挤入指缝之间,十指交握,榻上有两道模糊的身影,华慕将鹿菀锁在怀中,二人吻的忘情,带着将对方拆吃入腹的欲望,直到空气都被消耗干净,才在窒息前一刻分开。

鲜艳的胭脂被华慕吃进了嘴里,鹿菀舔舔微肿的嘴唇,正想说嘴巴疼的厉害,华慕便又俯身下来,加深这个吻。

衣袋早已被解开,衣衫滑落在肩头,只要一扯便能看见隐藏的春色,华慕深黑的瞳孔被欲念浸透,一直盯着鹿菀瓷白的皮肤,拿牙齿去勾她的衣带,滚烫的呼吸打在颈侧,想也顺势勾起鹿菀心中的火,华慕阴暗地想着,想把鹿菀变成她的,想让鹿菀再也不能后悔不能回头,即使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也再不能离开她。

可当她的手滑进衣襟后,鹿菀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抓住她作乱的手,吃疼地叫她的名字:“阿九,别……”

华慕舔她的耳朵,用气音问她:“姐姐不喜欢我吗?”

“喜欢,最喜欢你。”鹿菀意乱神迷,小孩一般,只会简单地重复。

“那就都交给我。”像毒蛇吐信,轻柔且潮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引她坠入深渊去。

“不,不行。”鹿菀强忍着找回一丝清明,“再等等。”

等到华慕的洗白度积累完成,她可以掌握自我命运的那一天,她要将一切和盘托出,那时她们没有秘密,只谈风月。

华慕遗憾地舔唇,眼中滑过一丝不耐,却还是没敢强迫鹿菀,只是起身叫了水,耐心细致地为鹿菀擦掉额上的汗珠。

似乎是到了末世的天罚,帐外突然如白昼般明亮,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甚至连地面都震动起来。

鹿菀吓了一条,想出去看看,华慕却揉揉她耳垂,安慰她:“别怕,是雷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只要华慕感觉到鹿菀爱她,她就处在一个比较稳定的精神状态,换言之,华慕只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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