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天启殿气氛都瞬间变了。
原本相熟的几户人家,正低着头窃窃私语,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脊背都已经绷紧。
原本热闹的大殿现在变得鸦雀无声,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皇后这两个主子来了,众人才会这样小心谨慎。
一阵木伦的歌之声音响起了,所有人这才确定没有出现幻听,地位低的人当即跪在原地。
稍微冷静些许的人也已经站起身子俯身问安。
“世子,世子妃安。”
他们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睛打量来人。
要知道,宗离这个人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处在众人茶余饭后讨论的中心地带。
当年御王世子及其世子妃,被陛下派到凤阳县。
原本是一个安逸地带,哪知凤阳县在三年之后突然发起暴乱,凤阳县后便是扬州十里的江南。
兵力不足,人人重想安逸,若是非扣流窜到那儿,扬州竟然没有一击之力,但是凤阳内部也无存粮,不过是人多了一些易守难攻罢了。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原本身为文臣御王世子选择了死守凤阳。
不知道那座城市最终经历了些什么。总归半月有余,朝廷的增援才赶到那个时候的凤阳,无数人口只剩下了男丁。
所有妇孺皆是割肉喂了那些男人,包括御王世子妃。
在看见朝廷增兵到来的那一瞬间,一向跟世子妃感情甚笃的御王世子选择自刎于城墙上。
宗离就是在那样血腥的凤阳县中诞生的。
有人说宗离克夫克母,也有人说宗离吸收了凤阳县的无数冤魂,日后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嗜血的大魔头。
事实好像也的确如众人所说的这般。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这是嗜血大魔头,不但武功高强,甚至于七步成诗,舌战群儒。
枭雄一词,似乎是为宗离所创造的。
当年,少年一身黑色玄衣,策马朱雀大街,眉眼之中满是戾气,偏偏容颜俊朗无比的模样,曾经让无数少女在深夜里默默搅烂了手中的丝帕。
无数儿郎,曾经钦羡宗离天赋与胆量。
那个时候更有无数人对宗离寄予厚望,要知道整个朝廷都已经积弱太久,四方列强皆是虎视眈眈,若是此时朝廷中再无一个可用将军内置后被四方所逼迫,默默沦为粮仓的结局早已是可以预见的。
御王府祖上便是在马背上发家,众人都以为宗离日后会成为一个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都是抱着这样的期待,无数人才默许了宗离近乎残暴的杀人方式。
然,天妒英才,宗离的残废来的摧枯拉朽,所有人都没有做出任何防备。
有人怀疑是中毒,然而宫中御医聚集在一起讨论了数十年也没研究出究竟有什么毒能够让人双腿残废。
有人怀疑是宗离察觉到了自己在民间的威视太高,恐怕惹皇帝猜忌,所以才急流勇退,用残废的名头来麻痹帝王。
无数江湖中号称有真才实学的郎中聚集在王府外,无数杀手默默在深夜潜入宗离的愿说,想要用生死危机逼迫宗离做出反应,可事实的确就是众人最不想看见的结局。
宗离残废了。
这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少年将军还未升起,便已陨落。
这么些年来,朝中大臣都不怎么见过宗离的真容。
听说宗离来了,他们怎么能够不好奇抬眼看上一眼。
尤其是现在民间流传宗离的确因为选择了冲喜的缘故,身子渐渐好转,否则御医早已断言该活不过这个春天的宗离,怎么现在还能够有余力来参加宫宴呢?
段瑶在看见天启殿瞬间就已经将脸上的所有神情全部收敛得干干净净。
此刻,女子一身红衣在华灯照耀之下,成为了最吸引人目光的一道风景。
段瑶不过是威远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在场的人甚至在此之前都未曾听说过段瑶的名字,此时一看都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女子的容貌的确是太过于明艳了些。
红衣原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驾驭得住的,女此恶法上面更是差着贵重至极的红宝石鎏金簪子,这样大红大金的装扮是弱势气势稍微差了些许的。
多半都会被衬得俗气,但是称着段瑶这一张容颜,竟然也未曾显得有丝毫的别扭。
有些诰命夫人看着段瑶脸颊边的软肉,原本的敌意不由得消散了些许。
他们都是做母亲的,早就已经过了喜欢那弱柳扶风相貌的年龄了。
这样脸颊带这些软肉,看起来明艳大气,又略带富态容颜,才让这些诰命夫人喜欢。
段瑶感觉到周围原本好奇的视线带上了些许善意,她眉眼更加舒展了些许。
宗离就不像段瑶这样舒服了。
感受到周围那些带着无边恶意的视线,宗离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都已经攥紧了。
今天是外邦王子过来朝见的日子,自己不能在这样的日子大开杀戒。
宗离微微垂着眸子,可因为自己的这一举动,旁边那些大量的事情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隐隐约约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都已经过了八年了,我瞧着世子这腿是不会好了,亏得我们还在他身上放了这么大的希望,那些年的金银珠宝,难不成都白用了吗?”
宗离猛地撩起眸子,他看向说话那人。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侍郎。
在他名声极盛之时,甚至都没能耐将折子递到他面前来。
大殿中央的宗离突然冷声开口。
“本世子记性一向其好,也不知道你是将金银珠宝送给了谁,莫不是被人骗了?”
宗离气定神闲的抬手在扶手上轻轻敲动着手指。
“就当你八年前已经是侍郎了,也是没本事面见本世子的,在这样的地方说大话也不怕一不小心闪了舌头?”
男子低哑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说话这人是谁?
直到看见大殿中央,灯火煌煌之下,也丝毫没能暖化面上寒冷的男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殿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些许。
此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刚刚那个胆敢编排宗离的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世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