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后,苏云珊签了卖身契,正式成为了苏家奴仆中的一员。她也算是个特例,所以苏家上下对她很好,尤其是苏青叶,有苏云珊和苏小沫两个好友作伴,便算得了已了,小日子越过是越滋润。
季家那边,季萍儿虽然休了夫,但是满府上下也都瞒着季老先生,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一时糊涂,一时明白。季萍儿明白,他这也算是强弩之末,人老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只想着能尽一天孝道是一天罢了。
有时候老爷子清醒时还问起何敏语,功课如何,有没有长进,下一科有没有把握考上等话,都叫府里头的人打岔过去了。总不见何敏语来请安,众人便说他昏迷的时候何敏语来侍疾了的。
倒是苏青荣,三不五时就过来请安,有时候正好碰见季老先生清醒的时候,便也同他说几句话,老先生见着这个钟灵毓秀的学生,心中也算宽慰。
且说何敏语,被季萍儿无情休弃之后,算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本来读书人都以清贵自居,宁愿穷死也不肯丢了祖宗名姓入赘旁家,何敏语入赘也就算了,临了竟然还让人给休了。
这一群书生中有那高傲者,本来就瞧不上何敏语,如今更是拿鼻孔眼儿瞧他了,至于从前总是与他混迹一处,名曰讲学,其实就是吃喝玩乐的那几个人,图的不过是何敏语手里宽裕。
现如今何敏语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们家的下人,还有谁愿意多跟他说一句话?
于是,离开季家的何敏语遭到了现实的毒打,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虽说是被休了,可当初何敏语置办的这处外宅,什么都是齐备的,从季家出来的时候,季萍儿倒也给了他一些银两,还有他的一些东西,比如四季的衣裳,随身用的东西,也算是没有一下子断了他的活路。
何敏语是羞于见人的,于是他便躲在屋子里不愿出门。只偶尔出去买个吃食,也只挑便宜的买。毕竟他现在没有经济来源,只靠这些银两,花完了就没有了,或者可以典当一些物品度日,可终久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他一面羞愤,一面窘迫,倒是真如县太爷说的那样,又几分出家的意思了。
正在这个时候,竟有媒婆找上了何敏语。说是城郊段家村有一个女子,今年已经二十了,只因太能干了些,挑夫君挑花了眼,好年华都蹉跎了。她们家也不求什么像样的彩礼聘金的,只要两口子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便可以。
何敏语听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不心动?他虽然有孩子,但现在连边儿也碰不到,且孩子们都不是跟他的姓,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何敏语的心病。如今虽然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但怎么说也不至于走到绝路。若娶了这个女人能给自己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日子也总算能勉强过下去。
功名不功名的有什么要紧,只要他将来能找对机会,寻个事由,有些银钱进门,度日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么想着,何敏语便答应了。
对方果然没要什么彩礼,不过是几两银子意思意思,何敏语眼下还是拿得出来的。因为姑娘年纪大了,所以婚礼也就草草了事,这倒正好,省下何敏语不少的费用。
可谁知新婚之夜,何敏语竟吓了个半死。
他可终于知道这位段姑娘为什么至今无人问津,也怪他一心只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没有去细细打听新娘子的情况,这一掀盖头,何敏语竟以为自己娶的是个男人呢!
段姑娘长得……一言难尽。首先,她的身高很高,甚至比何敏语要要高半个头,骨架子很大,肩很宽,看着真像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张脸也很大,五官嘛……分开来看觉得挺难看的,组合到一起,那就是俩字儿——恐怖。
这姑娘嗓门儿也很大,一张嘴叫一声“夫君”,何敏语腿都吓软了。这哪是娶媳妇儿啊?拜把子也难遇到这样的好汉!
倒是别说,老天爷还算是公平的。这位段娘子虽然长得有些魁梧,但好歹持家有道。家务活是把好手不说,还很有经济头脑。何敏语剩下的那些银钱,她直接在附近的贫民区买了两三处房屋租赁出去,家里宅院住不了的房屋也赁出去了,一个月两口子就算什么也不干也会有一笔租金银钱的收入。
且这位段娘子平日里也贩卖一些水果为生,何敏语也打点起精神,有时候去给人做代笔或抄书赚一些银钱,也算不愁吃喝。所以何敏语虽然相不中这亲娶媳妇的外貌,两口子的日子却是过得还算舒心。
只是这人呐,没个满足。过了有小半年,日子安稳下来了,何敏语开始想孩子了。可是媳妇的肚子一直就没有动静,他急了,带媳妇去瞧大夫,大夫却说这媳妇的体质非常难受孕,治好的几率很小。
那媳妇也说实话了,之所以过了二十才出嫁,正是因为这种隐疾。她的家族里,有一半儿的女性会得这个怪病,怎么治也治不好,她是刚刚及笄的那年就找大夫看过的,再加上外形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更耽误出嫁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何敏语,瞬间觉得像是霜打了茄子似的。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生养一个自己的还行,随他姓何。这都娶了二回了,竟还是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倒不是没想过纳妾,可是家里头现在这个条件,财政大权都在媳妇手里掌握着,他拿什么去纳妾?瞧着媳妇那张脸,他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一日,何敏语收完租子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小酒馆喝着闷酒,越想心里就越难过,越想他就越憋屈。心说,这辈子怎么他就犯了夜叉星了?前头那个他的倒插门的,好不容易娶一个又是那样的,更气人的是老何家的香火有可能就在他的手里断送了,他是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无有儿子送终,光守着个那个玩意儿清贫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