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叶青菀并没有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她方才不经意瞥见母亲宁娇娇正站在门口,听见自己同高玉婵说梯己话,她本打算进来,却收回了脚步只站在门口。
从前的叶青菀从来没有这么伶俐的口齿,左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有现在这个叶青菀看问题看得透彻?自然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
可……有些话不说,便永远也点不醒梦中人。叶青菀的想法很直接,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宁娇娇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只是从前一味忍让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令奶奶或者大伯一家对他们有所改观,反而欺负他们没完,若再逆来顺受,仅仅折损原主一条性命,只怕也是不够。
而听了叶青菀一席话震惊不已的除了宁娇娇,自然还有高玉婵。
高玉婵这样性子单纯的人,自然看到的都是满眼的小美好。叶家的这些事情,她也从母亲和叶二婶的交谈中了解到一点,叶家老太太的为人她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叶家两房的关系竟然已经这么紧张了。
转念想一想叶家老太太的为人,高玉婵自知叶青菀没有夸大其词,只是有些家事外人不知,叶青菀今日不说,她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高玉婵却只有摇头道:“方才……我同母亲来的时候,你还没有醒,倒是被你家祖母狠狠数落了一番。这还是我头回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以她这样不明事理的样子,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
“怎么?我奶奶方才难为你和高婶子了?”
高玉婵苦笑一声:“不过是跟我母亲要些银钱索偿,毕竟你伤得不轻……这也原该的……”
叶青菀见她言辞闪烁,正色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快点告诉我。”
原来,高玉婵的母亲一听说女儿错手伤了叶青菀,便带着家里攒着的三十个鸡蛋诚心诚意地来登门道歉。
谁知那叶家老太太简直是把“得理不饶人”几个字来了一个完美演绎,非要让高家拿出十两银子来做赔偿,要不然就要把高玉婵告到衙门里去。
还说要是叶青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要么就要高玉婵一命换一命,要么就要拿出三十两银子来做烧埋挑费,若是高家敢说一个“不”字儿,她就要抱着叶青菀的尸首到他高家门上哭丧云云。
高玉婵在讲述的时候,一直都紧紧皱着眉头,其中叶家老太太的很多行为举止甚至用词,都是高玉婵这样的姑娘难以启齿的。为了既能表达清楚,又不至于出言太过荒唐,高玉婵还真是费尽了心力。
叶青菀为了完全弄清楚事实,连估带猜再追问,才问出了事情。
但以叶家老太太一向的行事作风,她的撒泼应该远比高玉婵形容出来的要精彩数倍,若真是如此,这可真是令高家母女难堪了一回。
叶青菀冷笑了一声:“十两?三十两?她怎么张得了口?我还好好的躺在这里,她就巴不得我死吗?那后来呢,我奶这么说,难道你娘就答应下来了不成?”
高玉婵摇了摇头:“哪里使得?别说我们家现在已然落魄了,就是从前家底丰厚的时候,三十两银子也不是一下子说拿就拿,总要拆兑一二的……这……确实是太多了些。
所以我娘当时只是说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的治疗费用我们家都来出,旁的她也没敢应承,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高玉婵越说声音越小,这大概是她长到这么大以来给家里惹的最大的麻烦了。
爹出门办事儿去了还未回来,若是等爹回来,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想到这里,高玉婵一张小脸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她本来肤色白皙,杏眼桃腮,长得十分典雅秀丽,可这一脸的愁容,再好看的佳人儿也没了颜色。
叶青菀点点头,问道:“方才你可见着青芝了?她可有说些什么?”
“见是见着了,可她只是躲在她娘身后,看见我也不曾打招呼,一句话也没说呢。”
高玉婵答完了叶青菀的话,才想问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见她们二人的母亲携手而来。
原是宁娇娇去而复返,把好不容易脱离婆婆纠缠的杨小娟给带到这儿来说话的。
“菀儿!我的天呐,果然伤得级重,也难怪……好孩子,都是我家婵儿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是婶子教女无方,这都怪我!来,快让婶子看看。”
高玉婵的母亲杨小娟和宁娇娇交情甚笃,杨氏也只得了高玉婵一个女儿,对于好友的这几个孩子也是真心的疼爱。
今儿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令她意外了,亲眼见到叶青菀的伤势她只觉得心疼不已。
宁娇娇叹了口气:“娟子姐,我方才同你说了,这事儿要怪也都得怪青芝,怨不得玉蝉,你也别太苛责孩子了。”
杨小娟摇摇头:“无论如何,婵儿她还是有错。你我都是为人母的,难道不知此时须得严加管教戒她下次的道理?且不说这个,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菀儿的伤养好才是。”
宁娇娇又叹了叹:“姐姐说的是,可我……你也看到了,方才那三十个鸡蛋,我连一个子儿都没看见,就让婆婆拿到她的屋子里去了,说是公公卧病在床需要营养,菀儿年少,身子骨结实,喝药就能养好……我又能说些什么好呢?”
杨小娟也是喟叹不已:“谁说不是呢?你做儿媳的,总不好同婆婆硬来。不怕,横竖我家里的鸡还在呢,我每日往鸡窝里找找,能摸到几个就给菀儿送来几个,多少补补身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抓紧时间给菀儿找个好大夫,赶紧把伤势养好才是正经。明儿一早我就去叶云航家等着,坐他们家的牛车去县城请大夫……”
杨小娟这儿正合计着呢,叶二爷使叶青茗端着黑黑一碗苦药汤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