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秀沉默了下,缓缓说道,“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若是西楚国能够在攻下阡陌山后,化干戈为玉帛,止步焰城百里之外,就此作罢,那也无不可!但是,显然冷莫是不会就此罢手的!再将战火蔓延,那绝非世人之幸事!”
沈子惟想了想,言道,“这道理很大,可是在我看来,若是我是冷莫,我也不会罢手,谁能忍自己的国主死得那样悲惨?”
“所以他们定是要死缠死斗到底了!”燕飞秀眼眸子沉了沉。
“那也不一定,有了龙渠之道,僵局也会被打破。”沈子惟莞而一笑。
“你已经说了,你不插入其中的,子惟,你忘了么?”燕飞秀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用那么紧张他吧,看着真让人嫉妒啊!”沈子惟再次笑了,袖袍下的手却是紧攥成了拳头。
“好了,我该走了,你好好在这里休养,那里我已经摘了好多桃子和一些果脯,你先去吃一点吧。”燕飞秀说着,就欲转过身去。
“兔子……”忽而身后一声唤喊住了她。
燕飞秀回过视线,望着对方,淡淡地笑了笑,“这个称呼很可爱却是又让人别扭的。”
沈子惟迟疑了下还是问道,“你……一定得走吗?”
“……嗯。”燕飞秀应了声,也不再说其它话。
“那……保重。”沈子惟再次开口却甚觉得艰难,其实她若愿意跟自己一道走,完全不必再回去。
但感情的事情就是很难说得清楚。明知前方路到处是荆棘,可是仍然是那么固执地坚持己见,明明那个人已经忘了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凤凰了,她却还是像飞蛾扑火般迎过去。是傻是痴?还是在自讨苦吃呢?
沈子惟在心底讽刺地笑了,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这为爱入魔的人又何止她一人呢?
“你也一样。”燕飞秀说罢,别过了眼神,很快地举步迈了出去。
“兔子……你终是不明白啊……”沈子惟笑了,那张清俊儒雅的脸庞上淌过一阵阴柔的暗光,一抹心思缓缓地荡漾在心间,渐渐沉湎。
……
虎穴里,当燕飞秀刚走出那穴洞口时,便正好撞上了那已寻过来的东烈军,其中为首的人一张镂刻立体花纹的金鹰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那透过面具的那双黑瞳孔有着隐隐的温怒。
夜绮鹰一抬手,后面的军队顿时停步在原地。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凛冽地扬在空气中。
“想逃,你也终是逃不掉了。”夜绮鹰目光盯在燕飞秀的脸上,视线里带着丝逼紧。
逃?倏地,燕飞秀被他这个措词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夜绮鹰问道。
“我笑你难得糊涂,可是,在这东烈军营里,你又糊涂得太多时候了。”燕飞秀答语道,唇角边一直扬着笑,却是从来不曾掩示住自己的一点点的情绪。是,对他,她就是无法掩示住什么。
她是这么真地在他面前,这么掏心肺腑地来对他,可是,这往往就是痴迷不悟所带来的伤吗?
心底是那样地疼,有时感觉起来都觉得是在自虐!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呢?想要寻找些答案,但是那答案上就是一片苍白,一片空缺。
夜绮鹰的眼沉了沉,看着这女人,那眼底里的光很亮,根本就无惧他的半丝威慑。隐隐地一股火气也涌了上来。
“本帅再问你一句,那个男人藏在哪里?”夜绮鹰的话带着阴冷。特别加重了那男人二字的语气。
“你从不曾信我,就算你再问一百句,答应也是一样……无可奉告!”燕飞秀看着他,笑意清浅,努力地想要忘了心间的痛。
夜绮鹰眼底里的阴鸷之气又甚了数分,手一挥,“把她带回去!”
两名士兵上前,欲要押住燕飞秀的肩膀时,“我自己走!”
接着不再看夜绮鹰一眼,燕飞秀独自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夜绮鹰看着她挺着笔直的背影,一抹沉色深深地透在眼瞳间,再难抹去。
这一夜再难入眠。夜绮枫回到自己营帐时,看到那复杂的阡陌地形图时,一手也狠狠地捏住了那桌子上放着的茶杯。砰地一声,将其给捏碎了。碎片划伤了手指,带起那缕缕的血液,可是那十指连心的痛根本不及心底的万分之一。
她被押回了营帐,可是,让他又怎样来对她?她就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感觉。为一个男人,就杀婢女,伤郡主?就千万百计地想着离开这里?那即是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回来?
“难道……又是身不由己吗?燕飞秀,我信了你一次,可是这次……你真让我失望!”夜绮枫看着帐内的某物,重重地沉了眼,也痛了心肠。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会随着这个女人而莫名地起伏着,这无关记忆,却是铭心刻骨的触动。
……
翌日的天色昏昏沉沉,燕飞秀被关押在营帐里,五步之内都有侍卫严加守护。不过,相较于最初的被捕,这次的待遇要好得太多了,没绑没捆也没有不给饭吃不给觉睡,只是除了没有自由以外,其它的都照例如昨,自然这是谁的吩咐那就不必说了。
这时正是午时用膳的时间。
当一袭奇怪装束的佐敏敏再次走进来时,燕飞秀用余光淡冷地看了她一眼,对方整个头都用一面大的头纱给罩住了,遮掩住了那一头不堪的头发。这都成了半个尼姑了还不错啊!
燕飞秀睹了她一眼,接着低下头,仍若无其事的,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
“贱人,你还有脸来吃饭?”佐敏敏喝了句,突然提起手中的剑就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燕飞秀一个机敏地躲开,已快速地避开了她的剑。
佐敏敏不依不饶地继续举剑朝着对方刺去。
燕飞秀手中没有兵器只得左躲右闪。
“郡主,这饭菜还不错,我赏你吃吧!”燕飞秀说罢,翻起一个个菜盘子朝着对方掷了过去。
顿时菜叶横飞,咣铛的声音响在大帐里好不热闹,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
“燕飞秀,本宫今天非要杀了你!”佐敏敏气节不已,手持续着剑,招招朝着对方的要害刺去。
这会那里面的守护士兵们是好生为难,这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终于还是有一相貌清秀的士兵用未出剑的剑鞘抵挡了下佐敏敏的剑,“请郡主息怒,元帅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大账。”
“混蛋!本宫是任何人?”佐敏敏一怒,剑身翻转起来,一剑就划破了那士兵的胳膊肘儿。
“给我滚!不然,本宫连你一块杀!”佐敏敏怒喝道,双眼瞪圆了,就像那正发怒的母狮子一般。
“元帅有令,恕小人得罪了。”那士兵仍挡在佐敏敏的前面,护住那燕飞秀。
“好,你想死,本宫也成全了你!”佐敏敏厉喝了一声,一剑就朝着那烦人的士兵胸口刺去。
忽而,“快闪!”一声荡在空气中,接着燕飞秀就一把推倒那挡在自己身前的士兵,然后一个飞快地夺剑,直接就拔出了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咣铛一声,正好挡住了那佐敏敏的利剑!
两女相斗,分外眼红。
佐敏敏看着那胆敢还击的燕飞秀,眼神恐恶地投向她,“贱人,你找死!”
“臭尼姑,昔日放你一马,还学不会乖么?”燕飞秀更是毫不示弱地还击她,话语更是透着丝丝嘲讽。
“你说什么?”佐敏敏气得脸都红了。
“我说你是……臭尼姑!!”燕飞秀仙媚倾城的脸庞上满是坏坏的笑。
“可恶!”佐敏敏剑一翻转,再次朝着燕飞秀刺去。
燕飞秀更是敏捷地反击,很快这两女就战成一团,大帐里顿时噼哩啪啦地乱响成一团,能被砍坏的基本已然被损坏了。一片狼藉布在了大帐的每个角落。
两女斗得很悍,佐敏敏剑法凌厉,可燕飞秀也丝毫不差,甚至还技高一筹,忽而燕飞秀卖了个破绽,右手手袖一低,一道银针忽而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佐敏敏一惊,那一针朝着自己的胸口刺来,再退已然有些慢了,一时间竟然无反应地愣在原地。
蓦然。一道掌力从身后而来,将佐敏敏给推了开来,然后身后人一个快速地剑鞘抬起,正好那飞针击在了那剑鞘上,下一秒撞出咣的清响声,随即应声而落。
佐敏敏看向来人时,惊唤了一声,“绮鹰哥哥!”顿时那小女人的弱柔尽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只不过戴着那头纱这表情甚是有些怪异了。
佐敏敏娇柔的身躯刚刚想靠向夜绮鹰时,对方一抬臂,已然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接着一道凌厉的眼神望向两女,“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闹着挺好玩?”夜绮鹰的声音有些阴郁地低沉。不用看也不用多想什么,便能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哼!”燕飞秀冷哼了一声,漠无表情地说道,“光挨打不还手,不是我燕飞秀的性格!”
“不,不是这样的,是她先欺侮我的。”佐敏敏言道,脸孔也冷了起来,一张唇角挑得老高。
“还真不知道是谁欺侮谁了。”燕飞秀也冷冷地还了句,接着倩美脸庞上透着股阴霾,毫无惧色的恐吓道,“当然,有人不想活地来挑衅,本人完全不介意来送她一程。”
“绮鹰哥哥,你看,这恶女竟然对我说这种话?你一定要给我作主啊!”佐敏敏满脸委屈地说道。
夜绮鹰看着燕飞秀,眼斜睨了一眼那掉落的银针,“这一针若不是本帅来挡的话,你就会杀了佐敏敏?”
燕飞秀笑了下,“你是不是心疼了,那你就替她报仇啊?还愣着做什么?”
夜绮鹰的手忽而捏了起来,一股火气在往上升。
佐敏敏一脸得意地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绮鹰哥哥,你可不能饶了这女人!她太嚣张了!”
忽而。
“嚣张?”夜绮鹰眼眸子忽而兮了下,眼光似箭一般地直视那佐敏敏,“昔日,你拿起鞭子抽打她遍体鳞伤的时候,可曾想到嚣张二字?”
“我……”佐敏敏愣了下,断没想到夜绮鹰会在这时提这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过削了你的发,而你却差点要了她的命,比起她来,她真比你仁慈得多了。”夜绮鹰声音显得十分平静,虽然心底的怒火仍未减少一分,但是他可不是任人摆布之人,这谁是谁非他还是分得清楚的,也看得很明白。
“她,她削了我的发就是辱我!我堂堂郡主怎能受这等罪啊!”佐敏敏喝道,憋得脸色有些通红,自然她可没有告诉他,她还怎样被燕飞秀给用剑柄插入了身子破了初身了。
这些事情,对于她一个未嫁的女子来说,只得将不堪咽入肚去。
“你是郡主,她就是了?”夜绮鹰反斥了句,接着心一横,更是直接言道,“她是西楚皇的王妃,相比你的身份只怕还要尊贵,别再给本帅无理取闹!不然,你就给我回焰城去!”
“绮鹰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佐敏敏满满的不舒气。
夜绮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别以为本帅什么都不知道,你指使阿兰在她药浴里下毒,然后想要侮辱燕飞秀,却不想被燕飞秀发现,然后再栽赃于她,说她放走沈子惟?今日,你又来挑衅于她,险些丧命,这就叫做报应么?”
“……”佐敏敏被说得脸都红了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夜绮鹰继而看向燕飞秀,也严厉地教训道,“你以为你杀了佐敏敏,你还能活着出去吗?”
“我本来没想过活着出去。”燕飞秀淡淡地笑了下。
夜绮鹰眼忽而兮了下,“都退下。”
四周人一愣,还未待有什么反应时。
“都退出帐,没听见吗?”夜绮鹰再次喝了声。
“是,元帅!”这会大帐里的人均退出去时。
夜绮鹰已扫到刚刚那个挺身而出,不惧权威,挡在燕飞秀身前的士兵,其实刚在帐外,他虽然未有看见,可是他已听见了一切,“慢着,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阿良。”阿良揖拳答道,目光里有些忐忑。
夜绮鹰看着他,眉目清秀,更有一股皓然英气,此人断然不是普通之辈,心底微有些赏识,言道,“以后,阿良,你就留在本帅身边。”
阿良心中一喜,“多谢元帅!”
“去吧!”夜绮鹰言道。
这时,所有人才退出了大帐。徒留下燕飞秀和夜绮鹰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