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重新回到客栈时,天空差不多已经是蒙蒙亮色了。
客栈的店家就是在夜晚,都安排有人值夜,主要看客人有什么要求或者有没有新来投诉之人。
李璟将坐骑拴在木桩上后,就重新进了客栈内,然后再走上二楼。
耶律剌葛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赔笑,亦步亦趋的,他现在显然就是将李璟看做一条神秘莫测的大腿了。
李璟稍稍落后了半截,和耶律剌葛并肩而行。
“契丹控弦数十万,平时为牧,战时为兵,大汗可谓是草原豪雄了。”
耶律剌葛一愣,然后才惶恐的低头,他摸不清李璟突然冒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支吾出声。
“某这个大汗,是众兄弟抬举某才让某坐上这个汗位的,实乃不及晋王万分之一也……”
李璟眯眼轻笑,将剑匣从背后取下来拿在手中,看向耶律剌葛。
“那为何还会惧怕一个耶律阿保机,区区一介被放逐之人,想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吧。”
说起这个,耶律剌葛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但只是瞬间就隐匿下去,诚恳出声道:“此人虽然是某的兄弟,但其利欲熏心,竟然妄想把汗位控制在他一人手中,废除某契丹族世代流传的夷里堇,让他的子子孙孙都能够当上大汗!如此,我们一众兄弟如何肯应,当然得声讨他,将他抓回去处死!”
李璟澹澹一笑,没有去戳破耶律剌葛冠冕堂皇点借口,无非就是夺权之争然后斩草除根罢了,话说回来,这耶律剌葛未尝不想统一草原,做上当皇帝的美梦。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耶律剌葛肯孤身带人直入晋地追杀耶律阿保机,也算是一个有大魄力的人,不过比起惊才艳艳的耶律阿保机,可能尚还有些差距。
契丹几个部落能够一统,那可是耶律阿保机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这也是耶律剌葛为何非要杀了耶律阿保机不可的原因,但凡耶律阿保机再回草原,只怕很快就能率领旧部重新夺回汗位。
同样,也是李璟视耶律阿保机为威胁的原因之一。
“大汗莫慌,晋王必能派人将这人给大汗尽快找出来,了却大汗这一心头之患。”
到了最后,李璟只是澹然一笑,也不再和这耶律剌葛客套,就大步走进了自己和蚩梦的房间。
耶律剌葛站在后面,看着李璟的身形消失在门后,才将叉在胸前的手收了回来,直起腰来。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耶律剌葛换了个神色,就回到了李璟隔壁的自己房间里。
…………
一辆又一辆的车马被送出了辽州城,每辆大车都是由麻油布紧紧包裹着,让人看不出端倪。
李璟和蚩梦以及李嗣昭三人站在城墙高头,两边皆无晋军值守的兵卒,远处城墙上头的人也看不见这边,他们三人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一辆辆大车向南而去。
这批运送银两的人中间就有耶律剌葛,他被下了蛊,只能听从李璟的建议,运送这批银子去和他的人马汇合再去南边的潞州左近。
在那里,李璟告诉他会有人去接应他的。
耶律剌葛自然疑惑为何不去太原,李璟只以晋王有安排便搪塞了过去。
反正他的身份真真假假,耶律剌葛便是不信,也再无什么法子。
若说耶律剌葛能够想办法寻人将石头蛊取出来带着银子跑路,也不值当什么事,李璟不过只是误打误撞碰巧想让李嗣源的计谋破坏一点罢了。
同样,其他剩余的货物,也在这两日被李嗣昭尽数取出然后贩卖了折成现银,一同运往了南面。
根据女帝的消息,晋军此刻已经半数渡过了黄河,估摸着这一个月就能和梁国组成联军,在虎牢关打一仗。
时间不等人,再没有更多的时间蹉跎了……
李璟眺望着车队渐行渐远,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李嗣昭,螚看出李嗣昭此刻也是及其复杂的神色,心中亦能明白李嗣昭肯定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李克用的人。
“亚圣此礼,在下便收下了……不过亚圣在这辽州经营数年,到最后莫要落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敲诈这李嗣昭了一笔,或者说是敲诈了李嗣源一笔,李璟心头很爽,也懒得再薅李嗣昭点羊毛了,于是边半真半假的给他透露点风声。
要知道,这李嗣昭对李嗣源忠心耿耿,到最后可是死在李嗣源的手中……
李嗣昭却只以为李璟在明嘲暗讽他,神色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轻哼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阁下将东西运往哪里,也不知道阁下到底说哪方哪派的人,此次就是某栽了一个跟头,打你阁下今后,可当要小心了……三晋之地,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蚩梦不乐意了,这家伙武功平平,现在怎么就敢威胁上了呢!
再说,这人做的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是,现在倒好像是他们将他迫害了一般。
小锅锅就不该给他把手接回去!
但见李璟只是随意一笑,未曾将李嗣昭的话放在心里一般,她也就懒得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站在李璟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点拨弄着自己小挎包中的小蛇。
事已至此,辽州的事情都差不多已经办完了,想必李嗣昭或许会马上将那粮仓内密道的东西尽数转移,但恐怕他自己也是没机会使用了,李璟于是就拍了拍李嗣昭点肩膀,牵着蚩梦的手向城墙下走。
“李嗣源那人,你对他好,可未必能收到什么善报……”
李璟和蚩梦缓缓的下了城墙,各自骑了一匹马,就向着辽州北城而去了。
从那边再出城门,向北去太原。
独留李嗣昭神色冰冷的站在城墙高头,左手藏在袖中,一手搭在城墙垛口上面,双眼定定的看着远处,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东西。
到了最后,李嗣昭的神色一变再变,终于才平复了下来,良久后,才叹了口气,转身走下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