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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番外二 我本无心自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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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调乏味的劈砍声响了一个早上。

越发热烈的阳光从枝叶间洒下,在少年那残破不堪的惨白面容上投下几处橙色的光斑。

少年收式,唐刀归鞘,转身干脆利落,汗水晶莹在空中一闪而过。

其身后承受了成千攻击的百年老树轰然倒塌,金色的叶片砸入尘土又被秋风挟卷四散开去,犹如被厉气吹散的蒲公英。

一只瘦长白净的手探出夹了一片旋飘在半空的落叶,扬手再落那金叶竟化为赤红的蝴蝶振翅翩飞,飘忽着落到少年的肩头。

少年回头,那三月不见踪影的天暗星正坐在另一棵更古老的树的枝头冲他招手,不掩盈盈笑意,亲昵唤道,“阿辰,可有想我?”

少年压下心中泛起的欣喜,将头一别故意不理,抬步刚走,那天暗星已然落至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往怀中一带,猛搓了两下他的头,笑道,“怎么对师兄还怕生的吗?”

李星辰顾不上装冷淡,扑腾了一阵阻了对方糟蹋他发型的举动,喝道,“什么怕生!”

“不是怕生,那就是害羞咯?承认吧,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天暗星搂着李星辰的脖子,脸藏在猩红的面具之后,一身精致的细鳞唐甲,将军派头却是晃悠晃悠地向前趟着走,像个纨绔,像个地痞,像个酒鬼,像个寻花问柳惯的花花公子,就是不像个杀伐果断的万军之帅,更不像被天下武者追着挑战的武技高手。

“你回来做什么?”李星辰耳尖爆红,恶声恶气。

“赶回来给你庆生呀。”天暗星站直了些许,轻轻捏了捏李星辰的颈侧。

李星辰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刻薄话是一句都想不出了。他沉默着却是抬手勾住了颈边的那只手腕,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依旧是狂躁夹杂阴冷,暴虐得让人心惊,换别人早死了。

“疼吗?”李星辰干巴巴地问道。

“疼。”天暗星笑眯眯地回答。

李星辰牵过天暗星的手,没有放开,他试着运了下天罡诀,输了些真气过去。

二人就那样牵着手顺林荫路回了旧宅,临近宅院大门时李星辰才又问道,“好点儿了吗?”

天暗星温和道,“好些了。”

李星辰放开手,眼眸下垂,睫毛轻颤,低声道,“骗子。”

天暗星笑着点了记少年的眉心,“冤枉我。知阿辰记挂,我便好多了。”

“哼。记挂你的人多了。”李星辰斜了天暗星一眼。

“阿辰的记挂却是疗效最好的。”天暗星低声道。

李星辰这下脸也一并红了,他仗着有绷带挡着试图硬撑,冷不防天暗星低下身凑近,血腥面具骇人却衬着那双琥珀色的明瞳额外温润,此时微微弯起,漂亮得让李星辰移不开眼。

“还想着回来叹一句几日不见师弟便长高了呢,阿辰好歹给我个机会行吗?”

“……不行,局势越来越乱,天子那边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也许哪天就用上了我。”李星辰闭眼后退一步,再不肯直视天暗星。

“月月断骨再续,日日钻心的痛,师兄舍不得。”天暗星在李星辰面前蹲下身,牵住他的手,这样即便小少年低头也躲不开他了。

“你不是留了药吗?”李星辰别过头。

“你肯吃吗?”天暗星柔声问道。

“我……有吃的,撑不住的时候……有吃……”李星辰想敷衍过去,却不知怎么还是说了真话,他想再退,却舍不得放掉那两抹冰凉抽出自己的手。

天暗星没有再说话,李星辰却感到一阵心慌,他反抓住天暗星冰冷的指尖捧在手心捂着,喃喃道,“疼才能让我一直记得,这是我选的路,我得走下去。”

李星辰抬眸认真地看着天暗星,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永远不会说出来,疼能让他安心,能让他觉得终于比天子快上一步,比李星云离面前这个人更近一些。

天暗星揉了下李星辰的头发,在轻呼声中将少年打横抱起,“刚动刀不久便少走几步,那个李星云贪睡贪玩着呢,你便歇一歇、养一养不碍事的。”

李星辰将头靠着天暗星的胸膛,数着那陈缓的心跳声,闭上眼睛再也压不住嘴角的上翘。

==

“师父!师父!你快来!师哥不太对劲!”

隐约听到陆林轩惊慌的呼唤,阳叔子身法全开自竹林赶回,所过之处翠竹倒伏一片。

陆林轩恐惧地守在正堂门口,见到师父回来心神一松已是哭了出来。

堂内李星云仰躺在地砖上,此刻眼睛翻白躯干与四肢均在剧烈抽搐,整个身子像是在被无形的手挤压弯折,应是剧痛下失神喊叫过,此时已是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发生什么了?”阳叔子喝了一声唤回林轩的心神。

“刚……刚……”陆林轩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运气静心,慢点说,师父在,别怕。”阳叔子取了布带塞入李星云口中,免得孩子剧痛中咬断自己的舌头。

陆林轩连忙运气定了定心神,沙哑道,“刚我们在摆碗筷,师哥说去盛饭,然后刚到门口就突然,这样!”

陆林轩抓住胸口前的衣襟往前面一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了他一把,然后师哥就开始大叫,乱踢乱打,像要躲什么,再之后就躺在地上,成现在这样了。”

“你什么都没看到吗?”阳叔子一边点住李星云周身几处固本培元的大穴,护住孩子的心脉,双指压住颈侧摸脉伺机导入真气梳理气息,一边继续询问林轩。

“没有师父,真的什么都没有。师父你救救师哥。”陆林轩仔细想过,摇了摇头。

阳叔子没有说话,他加大了真气的输出,李星云此刻身体的抽搐平缓下来,眼睛也已合上,气息却越来越弱,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陆林轩跪在一边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攥着,咬着嘴唇瘦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阳叔子长长地看了眼林轩,轻唤一声,“轩儿……”

“在,师……”

陆林轩抬头的一瞬间便被阳叔子的掌刀击晕。

阳叔子扶住瘫倒的陆林轩,使其躺在地上,他轻抚了下女孩儿的额发,低声道,“陆老弟,对不起,为兄要食言了。”

阳叔子来到李星云面前看着这个整日顶嘴耍宝的混小子,当日他犹豫再三却还是收下了这个天大的麻烦,于忠义那是李家仅存的血脉了,于情谊他答应了陆佑劫,于道义这孩子拜他已叫过师父,虽顽皮却也不失亲近、尊敬与侍奉。这孩子心里藏着滔天的秘密,阳叔子自认换他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阳叔子虽成名之技是青莲剑歌,但他其实修的是全真功法,性命双修,不良帅之所以放心将天子寄养于他门下,正因为天立星会渡命之法。

收徒当日阳叔子摸过李星云的筋骨,当即就认出李星云是个天残,胎光、爽灵俱无,唯有幽精一魂。

阳叔子很快意识到不良帅在打算什么,幽精主阴,唯有天罡诀能以阳补足滋养心魂。所以任凭李星云如何磨他,阳叔子都不松口,没有至阳真气打底,任何属性的内力他这个徒弟练起来都是在削减寿命。

即便习了天罡诀,李星云能不能活过十五还是个未知数,现下还小阳气充足,日后耗损病痛也是免不了的。于是阳叔子只教李星云行医,并不停用各类药草滋养强健肉身反向修其七魄。

阳叔子抱着一丝希望,待他这徒弟能活到及冠的时候,想来林轩的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那时他便把自己的命渡了去,让他这多灾难的小徒弟离了病痛,或许还能在这纷乱的时局下偷得完满的一生。轩儿和星云两个无依靠的孩子在这乱世也好有个照应。

可今日,胎光现世强行拉拽星云这抹幽精,凭阳叔子已是做不到用其它手段逆天固魂了。

阳叔子抚摸着徒弟惨白的小脸露出一抹苦笑,他的侥幸从未应验过。

不良人四散蛰伏时均收到一条命令,他们需要注意跟寻找任何有疗愈效果的物件,甚至是有相关异能的人。其他不良人不知,但知道些许内情的阳叔子虽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明白过来,许是欺天的那个局出了岔子,而最坏的可能就是捭阖抄有异,本应以献祭之法藏于慈母大神子宫中的胎光被人使手段盗出。

胎光并不具有实体,它的真身是生命概念。这是为什么李星云没有胎光仍然不死,胎光只要还在,没入轮回,其与爽灵和幽精概念上的联系就不会中断,另外两魂尚有肉身载体便不会轻易消散。

而胎光本身是无法靠人眼识别或是五感感知到的,唯一知道可以辨识的标志的便是其生命力外溢有治愈的功效。

因为这个对于火灵芝、栖月泉、天山雪莲、延生草、炽火教的圣物、各位杏林圣手等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名在外的奇人异物不良人始终密切关注,逐一排查,却至今一无所获。

修奇门遁甲的那几支则以天捷星温韬为首不停查探古墓找寻传世神物。

茫茫天地,相关知情的各方势力明里暗里以各种手段找了近十年,毫无音讯。

阳叔子曾想过,或许待到李星云老去也是没人能找得到的。

可看到今日李星云的状况,阳叔子不得不面对这个猜测,胎光怕还是被什么人寻到并且强行灌注于肉身之中了。而更坏的可能是使用胎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用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阳叔子痛心的是自己死后留下两个武艺医术均未学成的孩子,不良帅陷阱连环,梁军虎视眈眈,诸藩王野心勃勃,林轩孤苦无依,星云更是怀璧其罪,离了他这要两个娃娃怎么活?

可要他对星云见死不救,阳叔子做不到。

两难,两难。

阳叔子想要仰天长叹,却只是低头对星云说道,“师父在,没事。你这孩子甚是机灵,气运也不错,日后跟轩儿互相照应,做个好哥哥。”

阳叔子收敛心神盘坐炼气,忽听得劲风贯耳,睁眼间面前的星云已被人抱起。

阳叔子忙收势跪拜参礼,“天立星见过不良帅。”

“献命?不急于这一时。”不良帅冷声道,他气势逼人,将药丸送入孩子口中的动作却很轻。

阳叔子紧张地看着不良帅开阵施针固魂,过程漫长惊险,容不得出一丝差错,李星云躺在八卦阵正中,四盘飞转,孩子周身大穴都被扎透了,说是洗髓伐筋都不为过。

期间阳叔子听令配合阵法运气定方位掠阵。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八卦的四盘才回正,李星云脸上也现出了人气儿,恢复了呼吸。

“你给他备的药浴有些效果,底子补得还可以,否则今日撑不过。不过这番耗损,最多撑到十七岁,你的命便留到那时再用,你可愿意?”袁天罡声音平稳,看不出一丝消耗。

“属下领命。”阳叔子有些虚脱地叩首。

不良帅收针将平静昏睡的李星云抱在怀中,他盯了会儿孩子的睡颜方才将其交于阳叔子。

不良帅来得匆忙去得迅速,却还是留下一声警告,“阳叔子,他是君,你是臣,你们不是真师徒,更不会是父子,你是不良人,本帅要你记清楚。”

阳叔子将星云跟林轩分别安置到床上,又回去正厅收拾那一片狼藉,他脑子里想着不良帅的话,将垃圾扔出院子的时候对着天边满月扯了扯嘴角,“年岁大了,是真的记不清了……来日问问星云,日后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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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叫旧宅,其实是座亭谢俱全的小庄园。

不过没有假山跟花圃了。

原来有,还挺精致的。

天暗星花活玩儿多了,后来就没了。

怎么没的么。

咱也不是不良人,咱也不敢说。

那师父训徒弟,磕了碰了,放哪看都挺正常的对吧。

本来那人造的小景就不结实。

就是后山塌了个大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那不还塌出玉了么,带动了渝州城的赌石产业,好事儿。

砸个井、扩条河出来那都稀松平常的,造福乡里乡亲,不良人传统节目了……真不用大惊小怪的。

咱们说回这个宅呀,旧是假的,宅是真的。

上到不良帅,下到不良人,除了一个月山头上讲一堂课的不着调老师傅,就数那个学霸卷王跑隔壁跑得最勤,其他人呢,哎,没事儿干,成天院子里抡石墩子,就是个宅。

旧宅长住客有九人,老大尊老,那肯定归了不良帅么,古往今来,谁能活过他老人家,就那时候的平均寿命,十个摞起来也不一定能活过他,老二爱幼给了李星辰,裙带关系,理解理解,反正微信步数头二名这算是。

剩下七个保安。

保安头头,小白脸儿,会唱黄|曲儿,仗着交情好,敢拿不良人集体宝贝的少帅当传情信鸽的叛徒现充,苗族小伙白和玉。这家伙眼神贼好,耳朵也灵,还能跟小动物嘀咕两句。大星位。

头头的捧哏,穿一条裤子玩大的翰牧,人长得精神,阳光得跟条柴似的,但是怕虫子,给驭虫师丢人,后来改驭兽了,口技一流,尤其擅长模仿各种吃虫子的鸟类,唐末生物防治第一人,有他护卫蚊虫不侵,就是废茶水。算是旧宅大管家。大星位。

后面也不排一二三了,一个个说。

林香,书香世家出来耍狼牙棒的大小姐,长得那个漂亮,功夫也好,狼牙棒能甩出裙带的飘逸感,全唐独一份儿。诗词歌赋不太通,但是账那算得贼快,尤其算人头,一有机会就想跟少帅出去抢劫,呸,搞二次分配去。偶像是平阳公主,做梦都想重现娘子军。小天位。

乌新,耍三节棍的好手,长得像只藏狐,这长相估计是有秘籍加成。人狠话不多,移动活百科。平时没话,脑电波对路了说起来没完,对各路妖兽如数家珍。去应聘过天师府,本来跟着去除妖练手,到地方一动手,数落人家虐待小动物被撵出来了。妖保急先锋。小天位。

茅九灵,符箓高手,罕见的野生茅山道姑,别人打架是武侠,她一动手就变修仙了,攻击力一般般但是气氛拉满了,是少帅临时搞事情小组的客座嘉宾。非常极其特别爱吃鸡,当初就是被少帅做的荷叶鸡给引逗来的,少帅不在,只能吃吃渝州城王二大个烧鸡家的产品,这半年都让乌新包了。初见一句玩笑,结果乌新至今都认为茅道姑真的是狐妖变的。大星位。

谢志远,保安小队学历最高者,谢家探花郎。本擅长飞镖,后听少帅的推荐,改了飞刀,他那个刀是桃源城武器大师赵煺锤师傅改良过的回旋刀,可以反复使用,非常环保。因也练的颜真卿先生的字,还会模仿文风,常帮少帅写任务报告,写到后来混在一起俩人儿都分不清哪份儿是自己的。不过大帅能分清,不然那院子里也不能只剩石墩子了。大星位。

周池。嗯……沧州舵主副手周城的弟弟,添头,拽来给少帅的师弟李星辰解闷儿(添堵)的。中星位。

这旧宅的流动人口嘛,那就多了。

反正宅子也挺大,空房足够多。

旧宅远瞧雾气沼沼,瓦窑四潲。

门口四棵迎客松,上下马石,拴马的桩子这都齐全。

对过儿是磨砖对缝八字影壁,还剩半个,修两回了,翰牧修烦了成天磨洋工,反正没人在乎也就那么着了。

路北有广梁大门,上有灯笼,白的,下有懒凳,坏的。内有回事房、管事处、传达处,都被林香改成了仓库。

二门四扇墨绿屏风孔雀挺娴静,四个斗方写的是“吃好睡好”;背面是“绝不加班”。

进二门方砖墁地,砖都碎了,四个堵头写的是“默认输入”。

院里有石墩子,石墩子,跟改成杠铃的石墩子。

石榴树,茶叶末色养鱼缸,九尺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栀子、翠柏、梧桐树,各种鲜花,各样洋花,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这些统统没有。

正房五间为上,前出廊,后出厦,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

东跨院是厨房,贼大。

西跨院是浴房,比厨房还大。

倒座儿书房五间为办公室。

明摘合页的雕花窗户,甭管冬夏都只能看见干净得只有石墩子的院子。

往屋里一看,剩一个人奋笔疾书,其他不是跑了就是睡了。

这不白和玉砸吧砸吧嘴刚醒,睡得口水把文件上的墨洇了,他迷糊地瞅了两眼,手背拍了拍邻桌小鸡啄米中的翰牧,“哎哎,大狗子,醒醒,成泽乡那个事儿完了没有?”

“啊?嗯?成泽,成泽,完了,那事儿完了,那个谁……地狂星办的,上个月就完事儿了,报告交的晚,那个何震子不认字儿,刚学,每次都晚。”翰牧甩甩脑袋。

白和玉看了看那比鸡爪子好不到哪去的字,叹口气,看得出何震子很努力了,至少没找代笔,自己写的……能不能努力在正地方!

白和玉瞟了眼,在旁边任务簿上记了一笔,将那张沾了口水的纸揉作一团,往上一抛,正越过坐得笔直还在狂写的谢志远头顶投入已经快积满的竹编纸篓里。

白和玉握拳给自己颁发了一个‘漂亮’。

接着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回桌面上,嘟囔道:“少帅是不今儿回来呀?马上过节了,真不想值班。”

翰牧探过身在白和玉后背上来了段打击乐,边敲边唱小调,揶揄白和玉念着未婚妻。

谢志远注意力也不集中了,潦草写完最后几个字儿,边笑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哎呦,谢大探花收工咯,看来少帅该进院门了。”白和玉说完就窜了出去。

翰牧凑到谢志远身边对着那一摞正气凛然的字啧啧两声,竖了个拇指,“谢兄,写字这块儿就服你,对了,你是怎么每次都卡着少帅回来的时候刚好收工的?”

谢志远摇头晃脑了一番,“这个嘛,我跟少帅心有灵犀呀。”

“切。你这话敢当着小李郎君说去嘛?”

“那……那还是不敢的。”

小李郎君这会儿眼瞅着宅门儿到了,是手也撒开了,人也跳下落地了。

院儿里甭管是门口扒着的还是屋顶趴着的那其实都看到了,不过都宠孩子,知道李星辰好别扭,脸皮薄,没有主动戳穿的。

除了周池。

这不周池两句话把李星辰惹火了,又打起来了。

俩孩子在天暗星身后你来我往的,倒都有些分寸,只拆拳脚不拼内力,用的都是长拳,两套下来互相锁住了,拆不了着,开始波儿嘴。

“你松手!”

“你先松!”

“你松!”

“你松我再松!”

“你不松我不松!”

衬着车轱辘话,其余人乐呵呵地围上来找天暗星领快递,顺便嘘寒问暖唠唠闲嗑。

天暗星刚回了趟桃源城,赶上快过中秋了,桃源城那边儿有片不良人家属社区,以前没有,拖家带口做不良人听着就不靠谱,不过现在时局不一样了,少帅建了座城,有地方有资源,生活有困难的都给安置。

少帅有那个隔空取物的特异功能么,也不算是秘密,一到年节了,出差异地的那些不良人的家属就打听看看少帅要去哪片辖区顺不顺路,看看能不能给自家孩子、兄弟姐妹的捎点儿吃的衣物啥的。

一般都有人给整理好了,少帅走一趟挥挥手带着就行,也不费事,所以都知道少帅不拒绝的,久而久之约定俗成了。少帅靠谱,都是当面交付,至今还没丢过件。

顺便,其实挺多人知道现在最贵最抢手的那个镖师“顺风”其实就是不良人的少帅天暗星。使命必达,要是钱给够要加急,人还能走空运呢,快。

这要是少帅早生个二百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不过像是旧宅这边很熟的直隶下属这种,家属们能走走后门,给孩子带东西是假,给少帅塞些东西是真的。

搁外面少帅神秘,特别强,厉害得没边儿了,江湖当红炸子鸡。搁藏兵谷里那是大伙的顶头上司,一人之下,新秀眼里高深莫测的主君。搁桃源城里,那是年轻一辈儿的向往、别人家的孩子,老一辈儿的心头好,恨不得当自家孩子疼。桃源城走一遭天暗星的系统背包就要999+,有林香在还能在一旁帮他分类归置归置。

天暗星让众人空出点儿地方,两指隔空一划,先把林家托他带给林香的东西放了出来。

咣当x5。

众人大眼瞪小眼。

“这杠铃,嗯,挺喜气的昂。”翰牧喃喃道。

每个上面都写了红双喜,确实。

林香黑着脸,一手一个全抡去跟石墩子作伴了。

天暗星咧咧嘴,反正戴着面具其他人也看不见,话还是要带到的,“林老爷子说全面支持你的事业,但是学平阳公主,家业也得早早学起来。”天暗星麻利说完,一字不落,一字不添,此刻他是高质量复读机,主打一个没有感情。

林香欠了欠身,礼数还是挺周全的,“谢谢少帅。”

谢志安家人给他拿的跟往常一样全是书,都是那种歌颂“仕途”的。谢志安一样谢过,抿着嘴也不太高兴。

天暗星倒是带了另一个口信给他,“你给墨韵书坊投的稿子过了,廖先生让你尽快回封信给他,好敲定稿费安排印刷。”

谢志安的脸明显阴转晴了。

乌新的是他藏兵谷当差的朋友送的糕点,比较正常,有朋友惦记他挺高兴的。

周池拿到了兄长的信跟娘亲做的新衣。

茅九灵拿到的是她自己定的符纸,到现在还没见过谁给她送东西的。

翰牧家人送了一大堆吃的跟衣服,吃的点明了是给大家的。

至于白如玉,上次任务消耗了不少蛊虫,白家人给他补了两只虫囊,未婚妻祁蓉这次没送信,倒是让少帅口头转唱一首情歌。

白如玉怀疑是这两个人商量好来打趣他的,眼瞅着同僚起哄,少帅兴致来了,那把小黑琴亮出来,品一按,线一拨,张口就要来了,白如玉赶紧摆手,“别别别,少帅,说个名就行,心意收到。”

白如玉这属于负隅顽抗,全江湖都知道少帅好美景美色,男女通吃,平时也没少逗他这个副将。

等少帅自在地唱开了,白如玉也放开了,说是情歌,其实唱的是苗族很常听见的迎客曲《遇见你》——啊,遇见你,遇见你,仿佛久别之后的相聚,啊,遇见你,遇见你,仿佛前世留下的期许……

少帅的嗓音很好听,曲调婉转诱人动情。白如玉很快就跟着对唱了起来,院子里的人有的跟着哼两句,有的跟着打拍子,均是脸上现了笑意。李星辰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靠着廊柱看着即便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却依然能感受到其好心情的天暗星,移不开眼睛。

一曲唱罢,东西分完,各自去忙。

白和玉拽了摇椅到院中,林香则取出了仓库的账本来。

天暗星刚坐到椅子上,李星辰便取了束燃着的香放在一边。

“阿辰……”天暗星无奈道。

李星辰摆了摆食指,“今日就一炷香。而且之后要泡药浴半个时辰,才许进厨房。”接着板起脸抱臂站到一旁,显然是要一直看着了。

天暗星跟林香对视一眼,林香挑了下眉毛。

天暗星笑道,“行吧,一炷香就一炷香。茅姑娘麻烦帮个忙。”

茅九灵笑眯眯地比了两个数,天暗星答道,“没问题。”

茅九灵双手舞动,符咒一开,“五鬼搬运!”

天暗星随即收了笑,身体放松,眼睛散焦,右手并指不断飞快滑过半空,每次下落便有一种货品出现在院中。

林香聚精会神,口中念念有词,手中飞快记录。

茅九灵则对着林香的字使那些货品在院中分门别类地码好,其他人再从远至近全部搬进仓库之中。

香燃尽了。

众人终于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怎么样,破纪录了吗?”周池兴奋地问道。

林香举着本子笑道,“破啦!”

“加菜!加菜!”众人欢呼了一阵子。

天暗星却已经被李星辰拉起推着去浴房了,他回头对着其他人摆摆手,“好,要吃什么你们帮我备下菜。”

又是一声欢呼。

浴室装有地火龙,很温暖,知道今天天暗星回来药浴池子已经备好了,李星辰给天暗星诊过脉,取要增添的药材回来后天暗星已是换好了浴袍,面具也换了半脸的那款,此时正盯着药水抿着嘴。

李星辰听天罪星说过天暗星五感比常人敏感,入药浴第一下的那种难受跟疼是截然不同的,虽然天暗星每次都忍过去了也不显露什么情绪,但李星辰知道对方其实很抵触。

李星辰将新药加了进去,伸手试了试水温,很合适,他倒是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少帅,可以了。”李星辰抬手扶住天暗星的胳膊。

“阿辰,你就真不能叫我一声师兄吗?”天暗星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李星辰知他更多是在转移注意力,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星辰扶住天暗星,帮其坐下没入药水当中。虽然天暗星极力控制,全身浸没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控制住有一瞬抓紧了李星辰的手,就好像他在害怕什么。

李星辰托着天暗星的后颈,静等他眩晕感散去才放开手。

李星辰将滴水计时器放到一旁设置好,操作的时候难得多问一句,“那是什么感觉?”

天暗星垂眸看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感受到太多,反而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李星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便只道,“休息下吧,时间到了我来叫你。”

有事情做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圆月挂上树梢,众人围桌长桌,佳肴满满,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吃饱喝足后周池突然起头为李星辰庆生,各人跟上均送了些小礼物,都是些随身武器、护身工具、药丸之类用得上的家伙事儿。

李星辰有些手足无措,知道生在中秋也就是去年的事,庆生还是头一遭,东西收了略带磕绊地道了谢,心里暖呼呼的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少帅准备了什么?”李星辰只是慌张中望了一眼天暗星,周池却是用胳膊碰碰他替他问出声来。

天暗星将李星辰的手牵到身前,将一个翡翠葫芦药瓶同一颗半球状的青色小石头一同放进少年的手心,柔声祝福道,“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谢谢少帅。”

天暗星揉了揉李星辰的额发,说明道,“药瓶里是答应你的药丸,你的筋脉不一样,虽练的是至阳真气,却可靠药物瞬间转化为冰、雷、火三种属性,不过还需要慢慢适应掌握才行。”

“是……少帅做的?”李星辰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些酸有些胀,脸又有些热,想哭跟想笑撞到一块了,反而整个人呆呆的懵懵的。

“是呀,想了好久,能赶上真好。药方给你留一份,给孙奇水一份,你慢慢试,再改良改良。”此时能看见天暗星的下半张脸,他一笑,几个人暗自红了脸。

“嗯好。这个呢?”李星辰眼睛不由自主扫向天暗星的唇,又生生拉开了,点了点另一块小石头。

“这个……”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丝毫征兆,李星辰只觉得一道劲风拦腰横扫将他掀了出去,直退到院墙边,那道气极其庞大迅速,却没有伤到他,只留下仿佛轻轻一推的触觉。

大脑一片空白中,余光里其他人的遭遇也是一样的。

所有人内心警铃大作,没有思考的余地,八人同时反射性地或翻墙或夺门而出。

“逃……”

那是少帅最后的声音,糅杂了焦急跟惧怕,分不清是命令还是祈求……

李星辰跟周池不敢动,各自捂着嘴缩在土墙之后。

他们的反应速度已经拉到极限了,可那突然九幽暴走已经完全裹在黑气当中的天暗星比八人更快。

他们刚刚落地,天暗星已经拦至面前了。

周池跟李星辰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极度的惊恐——他们逃不掉了。

刚开始少帅还只是辨别气息,行动虽快但辨识方位需要些时间。

可不到一炷香时间里,行动的声响、气息成了新的辨别标志,而且只怕现下少帅连他们每个人的心跳都能捉到了。

第一个坚持不住的是茅九灵,她修的道术,身上常年带着一股药香。

天暗星很快便凭借气味锁定了她,茅九灵一边闪躲一边将所有能用的符咒都撒了出来,但是没有用,定身符在少帅身上连三个弹指都没撑住就破了。

茅九灵的腰腹被一拳击中,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七八道,天暗星一步步逼近,茅九灵吐着血拼命往后退,她的眼睛里映着黑影似的少帅,恐惧折磨着她,她不想死,不想这样死,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死在少帅手上。

就在茅九灵闭上眼睛的认命的时候,乌金大喝一声,三节棍出迎着天暗星攻了上去。

天暗星歪头闪过第一击,第二击三节棍的头节便被他攥在手中,胳膊一拉一带便把乌金拉至身前,没有诡异的招式,只是基础的拳击,乌金双手架起十字防御,可那带着爆鸣的一拳碎了他的小臂,几条肋骨,连带着五脏感觉也要震碎了。

而乌金的那口血吐出来时林香与谢志远手持武器从左右两边同时向天暗星发起攻击,天暗星放开了乌金,捉住二人的手腕,林香跟谢志远只觉钻心地痛,被抓的地方骨头裂了,二人未能碰到天暗星便被甩飞出去,林香地上翻滚两道稳住身形,谢志远却砸在了树上,落地咳了血接着吐了。

谢志远撑起身晃了晃头道,“早知道,不喝最后那碗汤了。”

这时周池动了一下,李星辰反射性抓住他的胳膊。

周池的手在抖,可他拍了拍李星辰的手背,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呆在这。”

说罢唐刀出鞘向相反方向冲了出去,他拉开些许距离就哑着嗓子大喊起来,“少帅!在这里!来这里!”

周池看着平时沉静温和的少帅放弃追击谢志远,化身地狱恶鬼冲他而来,咬紧的牙关发出磕碰的声响。他转身拼命奔逃,可是才三步而已眼角余光便已被滚滚黑气占据。

李星辰攥着那还没捂热的石头,脑袋摆脱了麻木,忽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即便没有言语,他们如此行动或许正是因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不能死,谁都不能死,今夜若是谁出事了,不仅是对不起一路走到这里的自己,对不起桃源城挂心的家人们,还有天暗星……那个总是希望他们平安健康活得再带劲儿一些的少帅……不,师兄定然不会原谅他自己!

若护不了自己,便相互舍了自己去护他人,就这样以轻伤替重伤,以重伤替致命伤。

他们要做的是拖,是硬撑下去。

不要死,谁都不可以死!一直一直撑下去!

李星辰顾不得其他仰头将药丸吞下,瞬息间他只觉气海翻腾不休,那时比拆皮去骨还要剧烈的疼痛,李星辰死死撑着盘腿运气,他不能失败,只有这次,绝对不能失败!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李星辰睁开眼睛,金光乍现。

不,不是时间慢了,是他快了。

李星辰冲向周池,一把将人推开。

天暗星的动作在李星辰眼里变得可以抓到轨迹了,李星辰侧推掌卸掉了这一拳。

“醒醒!”李星辰对着天暗星喊道。

天暗星的反应是挥出了更快的一拳。

李星辰咬牙运功,身上雷电闪动,这一拳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绷带碎裂垂了两道下来。

但也就是留有那么一瞬的喘息,天暗星的速度还在提升,第三拳李星辰便躲不开了,他看了眼要撞上的石壁,尽量调整身形护住头,被周池飞身扑到一旁。

有两炷香了吗?他们撑了有两炷香了吗?

白和玉驭虫,翰牧驭蛇,可这些生物四散想要奔逃,二人拼着吐血强行控制却也阻不住少帅瞬息。仅仅是一个真气外泄的暴击,虫蛊与毒蛇便被震开死绝了。

白和玉跟翰牧对视一眼,二人各自激活了护身蛊,挥掌攻了上去。

李星辰爬起,反手拉起周池,二人一前一后跟着冲上。

远处茅九灵专心施展符咒,不断用声音气味类的幻术干预,又用五鬼搬运帮李星辰进一步提速。

乌金硬吃了一记,此刻动弹不得,林香摸了过去将人扛远。

谢志远背靠着树撑着身体,三柄飞刀祭出,真气成线远程操控不断干扰。

五个人打起配合,可只觉得越来越吃力。

天暗星还在变强,就好像无论他们提升多少,天暗星都永远会高他们一步一般。

现下已经不是高他们一步了,而是……

只见天暗星向地猛挥了一拳,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脑子仿佛炸开来,一股气从地面迸发出来直接冲击心脉。

八个人瞬间麻痹瘫倒在地,任凭如何焦急挣扎却是丝毫动弹不得了。

李星辰颤抖着看着天暗星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天暗星用左手卡住李星辰的下巴,将人举了起来,手指越收越紧,李星辰死命扒着天暗星的手,两腿乱踢想要踩到地面……他不能死,他不能这么死,他不能让师兄杀死自己……

“少帅……”尖细轻柔的嗓音响在不远处。

天暗星的动作停了,天罪星镜心魔见天暗星歪头看向他,假笑着深施一礼。

“少帅若是心情不好,属下愿陪少帅解解闷子,还请不要嫌弃。”镜心魔嘴上说着话,手里却没闲着,九枚五铢铜钱拆开,三枚一组,落地钱碎。

在众人的视线中镜心魔只是微移了一步,瞬息而至的天暗星的拳却打空了。

那神志全无的天暗星似乎是愣住了一下,镜心魔卦筹再抛,移步,天暗星又一击打空。

镜心魔立刻成了天暗星第一攻击目标,李星辰被甩开,众人只觉得身上一松,恢复行动力后各自爬起退远。

周池连忙摸到李星辰身边将人架了起来。

“你别吃药了!”周池见李星辰站都站不稳又摸了粒药丸,焦急喝道。

“不行,靠天罪星撑不了多久的!他要是死了可就全完了!”李星辰话音未落便冲了出去。

到了第十卦时,镜心魔已经无法完全靠预测躲开攻击不得不直面天暗星的拳风了。而地上的碎裂的算筹价值他已无力去算,若算清楚,只怕不等少帅打到他,他便要因心梗而死了。

镜心魔的武技并不出众,他是负责动脑子的,此时却肩负起吸引仇恨硬抗伤害的重任。

到了第十五卦就已经完全躲不开了。

镜心魔擦着嘴角的血,瞟了眼地上成了灰的山鬼钱,只觉得这个血呀该从眼睛里流出来才对。

下一拳冲着他的脑子来了,镜心魔倒是想躲可实在是躲不掉了,是李星辰及时冲上拦腰将人向后一拖,再一甩。

“缩地成寸!”茅九灵喝道。

镜心魔瞬间出现在三步开外,他原本所站之处,林香挥动狼牙棒抵住了少帅那一拳。

镜心魔落地站稳立刻明白了众人的用意。

即便算不到少帅,拼尽自己的气运他也必须继续穷尽一切可能算下去,把所有人都算进来,增加更多变数,让他们每个人都得用上一切手段互相接替着扛下去,活下去,一直拖到大帅赶到。

镜心魔高声命令道,“听我令,今夜不得死一人,若失败,天地气运颠覆,你我皆是罪人!”

镜心魔将脖子上戴着的八卦镜取下,双手成爪,真气激荡,那八卦镜浮于空中飞速旋转。

镜心魔不舍地看了眼那唯一的家传之物,咬牙将心一横,“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空……

击空……

再空……

天暗星发出一声嘶吼。

越来越快了,越来越……

李星辰看着朝自己面门冲来的黑气,第三十六卦铜钱碎干净的时候镜心魔舍了自己保下了他,此时面朝下瘫在不远处生死不知。

此时他是唯一还能动的人了。

李星辰提不起什么内力了……

才过了三炷香吗?

怎么感觉像过了一辈子。

李星辰已经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药丸了,最后一次冲上时只觉周身寒气缭绕,原来是冰吗?

他听见有人让喊着他逃,可是往哪逃呢?

李星辰感觉到一股几乎要瞬息将他碾碎的冲力从腹部炸开,他吐着血,手却不肯松开,相接之处冷气勃发,他尽力去够可以定住关节的穴道,再撑一下,再撑一瞬,哪怕再撑一个呼吸……

黑影闪过,李星辰感到自己在坠落,然后狠狠砸进泥土里。

意识最后李星辰看到的是金色的拳风对上黑色的拳风——斗笠腾空而起,山崩地裂而后尘埃吞噬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过的旧宅。

龙年,大吉,宜九州登顶,君临天下。

过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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