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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五章 阿鼻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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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复元年辛酉己亥小寒寅时过半

蒲婆婆从被窝里轻手轻脚钻出去烧炭火盆时,还未等柴炭的噼啪声响起来,她那刚满七岁的小孙女鱼乐韵就已经从被子里冒出头来,一双滴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映着微弱的火星。

窗外本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但渐渐的就如同她家的草屋一般,周围街坊邻居的宅院里陆续也亮起了灯烛,接着传来了几声狗叫,再然后公鸡们也被人类吵醒了,打鸣打得满是困惑,似乎搞不清它们生来就侍奉着的金乌大神此刻怎未升上天际,四下为何仍旧一片稠暗?

鱼乐韵怕冷,小手探出被子将床边蒲婆婆备下的新衣服拽进被窝想暖暖再往身上套。

院门被敲响了,蒲婆婆赶去开门前点亮了油灯,又催促了孙女一句,生怕她与人说话的功夫自家这惫懒的小娘子就又睡上回笼觉了。鱼乐韵这才不甘不愿地裹着被坐起身,艰难地往身上套那厚重的衣物,边套边看向对门依旧漆黑一片的房间。

鱼乐韵套着袜子,低下头想着当然没有光了,那屋如今是空的,哥哥两年前就跑去洛阳的不良井寻他那恩人拜师父去了,六百多个日夜没有一丝一毫的音讯。鱼乐韵撅起嘴,她生气自己记不清哥哥的样子了。

蒲婆婆很快回来,门一开一关带入的冷风让穿得鼓鼓囊囊的鱼乐韵还是打了一个激灵。小姑娘看到奶奶手中新领到的莲花灯时眼睛亮了起来,那灯是红蜡熔铸的,质地透亮,莲台正中立着雪白的灯芯。

“真好看!”鱼乐韵拿在手中,蒲婆婆却翻箱倒柜取出白布裁了两道,依次给孙女和她自己系在腰间。又拽着孩子到那简陋的厅堂正中供着的排位前,让孩子叩头。鱼乐韵听话照做,又去叫人,爷爷、爹爹、娘亲、大伯……

蒲婆婆上了一炷香,抹了把眼睛道:“孩儿他爹,儿子,儿媳妇,今儿圣子要回天上了,你们也跟着一道去过神仙日子吧,别担心,汴军就快退了,日子还是一样过,我跟囡囡都会好好的。你们多保佑保佑乐游,保他平安,保我死前还能见他一面。“

说完蒲婆婆又给鱼乐韵穿上外袄,直把小姑娘裹成个球。老妇人将炭盆塞进院中的雪窝灭了,牵起孙女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院落,锁好门,一老一小隐没在那披星戴月前往凤翔观方向的黑黝黝人群里。

同一时刻岐王宫分给皇室暂住的雕香别院中,宫女和画与小太监钟北带着稳婆穿过重重宫门匆匆赶回高贵人高凌霜的寝宫。

稳婆姚氏年岁大了,凌晨这会儿空气湿寒,整个人被拽得呼哧带喘,眼瞅着要背过气去。

那十六岁的钟北看老太太实在走不动,蹲下身把人背起来吃力地往前跑,和画比钟北大个一岁,满脸焦急地在后面托扶着,饶是这样跑回芦香院也花了快两炷香。

远远的和画就看到另一位宫女和书在垂花门口踮着脚等她了。

钟北将人放下,寒冬腊月脸上全是汗,站到一边用袖子潦草擦了擦,和画有些心疼地塞了手帕过去。和书帮着稳婆站稳,又跟和画一起搀着人往院子里进。

和画一进到院中就忙不迭高声道:“来了,来了,稳婆到了!”

正房的幔帐被掀开,走出一位女官,看服饰是名尊等宫女,年岁不大却也有几分威严。女官凤眉轻蹙道,“莫要喧哗,娘娘刚睡下,别再惊动了。”

和画忙低下头请罪,小声道,“姑姑赎罪,可,可娘娘方才不是要临盆……”

女官梅涵瑶冷言道:“噤声,不过是寻常动了胎气一时疼痛罢了,别大惊小怪。”又对稳婆深施一礼道:“劳烦夫人这般时刻走了一遭,还请到暖阁歇歇脚暂住两日,御医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到时还需夫人费心。”

稳婆姚氏是见过风浪的人也不想多生枝节连忙点头应下跟着和书去往暖阁。

梅涵瑶只留下懂些医药嘴又严的和书同她一起照料贵人,如今人手短缺,遣了院中其他人去给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兼掌事嬷嬷梅畅帮手。梅姑姑是梅涵瑶的养母亦是一直带着她的师父,高贵人一向与皇后交好。

何皇后是个温良宽厚的人,对后宫之事颇为上心。高家又是忠良之臣,遭难之后何皇后秉着皇帝的意思多有照拂。如今高贵人又怀着身孕,更是嘱托宫人好生照看。虽是如此,今日开城事大,岐王挟皇帝来凤翔之时宫人大多没来得及随驾,到如今各宫仅靠着岐王分来的个把人属实是无人可用了。

梅涵瑶在脑中过了遍今日的流程,早上圣子入主城拜谒皇帝,之后于瓮城由岐王主持祭天典礼,再开城门迎梁王入城,晋国使者旁观见证,到傍晚设国宴款待梁王、晋国一行,也算给这围城迎驾的说辞收个尾。

梅涵瑶独立院中,看着漫天的星斗重重地叹了口气。今日城中的盛况她是半点看不到了,和画要是有幸被分到跟着梅姑姑随侍皇帝皇后没准还能看到一眼那圣子神人。

梅涵瑶从袖中取出一根功德签,是和画那孩子不知道从哪弄的门路搞到来孝敬她的,过了今日便没什么用了。梅涵瑶抚摸着签子上的刻痕,只觉得好看,心底又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身在宫中的她们离皇室最近,看着达官贵人们日渐愁云惨淡的眉目,看着宫内也变得缺衣少穿,账面上全是窟窿,她们最是明白,这个看似华贵无比的大家族也已走到了尽头,而她们无处可去、无路可逃,她们是注定要陪着这摇摇欲坠的大唐一道去了的,神仙也救不了。

想到这里梅涵瑶露出一抹苦笑,她依旧照着宫规上着符合品级的妆,宫服虽有些褪色却平展妥帖。守规矩似乎成了她的习惯,哪怕从一个宫闱换到另一个宫闱,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只要还有规矩在梅涵瑶就觉得总算是有理可依,心是有所倚靠的……可那定规矩的人们,维护规矩的人们如今可都不在了啊。

梅涵瑶缓缓地将那功德签当做发簪一般插进发髻里,在朱钗的陪衬下其实不显眼,梅涵瑶却从这小小的打破规矩的举动里找到了一丝做自己的慌张,而当人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时,慌张原来也可以转化为快乐的。

梅大姑姑领着各宫抽调的近二百宫女迈着恭谨的碎步打望凤门匆匆走过,过了那隔断红尘的森严宫门各有执掌宫女领一二十人去往自己负责的区域分工监工,没有喧哗没有吵闹,一切安静地进行着就如同周昉绘就到仕女图一般,只有院子里的碳炉合着打饮凤池那边吹来的冷风烈烈作响。

和画跟在最后,她相识的几个小宫女都分去了膳房,她也是想去的,如今膳房的工作其实最好,那炽火教解了城中饥民之危,又很是通透给凤翔王宫上供了足够吃食,忍饿许久,干活时机灵点以尝味之名偷吃个把也不会受什么惩罚。

梅畅姑姑来到低头的和画面前,问道:“听说你是懂算术的。”

和画点点头欠身道,“家中本经商,幼年学过,略懂些许。“

梅畅姑姑低声道:”跟我来。“和画连忙等姑姑转身前行时跟在身后同行的六名宫女末位。

另一边钟北跟着一众小太监一起去往距离神歆殿最远的卿延宫。太监们拿着洒扫用具,一个个面色苍白。领着他们前行的是内侍公公里以狠毒出名的福功泰,他一路无话,只在宫门前停了一道,刀子样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割上一刀,冷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都自己掂量清楚了。”

待到紧闭的宫门一开,火把映照下禁军的铠甲森然,满地的箭矢残肢,血腥气像是终于找到出口般涌向敞开的门扉直打在太监们的脸上,浓得满口满鼻都是粘稠的腥甜,仿佛被突然扔进屠宰铺子,呛得喘不过气。

有人弯腰吐了。

那太监周围更多的人吐了。

福功泰面无表情,语调平得瘆人道:“来人,拖走。”

剩下的太监跟着福功泰两股战战进到院中听吩咐清扫血迹。

满院子都是身着华贵官服的尸体,大半的头已被割去,残缺的尸身上流矢森森,有兵士在将尸体们拖拽到一旁堆起等着装车。

钟北埋头擦地,眼不敢斜视,突然间一只没死透的手抓住了钟北的脚腕,下一刻就有士兵将那人连捅了数刀,又有负责搬运的人过来拖走。

钟北怔怔地望着他那泛黄鞋袜上的血手印,耳边却响起不远处刀斧手的抱怨声,“等会儿,我这胳膊都砍抽筋儿了,徒弟,去,再给我换柄刀,这个卷了刃了,我说这么费劲呢。“

”快着点,这百头京观可要做四处呢。“有军士哑着嗓子催促道。

钟北只觉得那些声音围着他一圈又一圈地转,在他的脑子里隆隆作响。方才眼角余光里扫到的那死人的衣服同他身上穿得是一样的。

钟北瞟向院门,他的手抖得握不住扫帚的木柄。那门还开着,拉尸首的车徐徐穿过,再后面的车上立着四个大竹筐装着满满的人头。

钟北忍不住去数,去算,他抱着侥幸,却分明知道,不够的,地上这些人不够一百个。

“小北,来。”福功泰唤道。

钟北跟着干爹一起搬动人头筐,在嫉恨的视线里走出了那分隔生死的门扉。

“别回头。”福功泰压低嗓子提醒道。

钟北肩膀耸动,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凄厉尖叫。手一颤,面前人头筐上的草席歪了,一双充血的眼瞪着他。钟北认得那位大人,那可是宦官之首,也是害他们落入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那位权倾朝野的韩全诲韩大人……钟北从没想过此生自己离这尊崇之人如此之近时竟是这般田地。

飞黄腾达的梦全都碎了。

钟北如今只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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