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闲被参的第四天的上午一大早,经监察院八处勘定过的报纸彻底卖疯了,只因上面有着范闲自辩折子上的内容,哪怕是识字的百姓,也会买上一份,找个识字的后生给自己读一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需要刻意的去引导,也没有经过任何的酝酿,正处于新婚燕尔的年轻小伙子们,但凡自觉自家的媳妇带出去不至于丢人,皆是牵上自己媳妇的小手走上了街头,去迎接旁人羡慕的目光。
上天似乎也很愿意看到这一幕,轻吹的北风中,飘起了晶莹剔透的雪花,小媳妇们,从娇羞不已到成为雪中的精灵,似乎并不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
欢声笑语中的庆国京都城,在今天彻底沉浸在了一片浪漫的氛围之中。
老学究们看到这一幕,泪涕横流,仰天长叹:“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未等他感慨完,一份报纸就扔到了他的身上:“麻烦这位文学大家告诉我,哪一位先贤告诉我们恩爱不能光明正大的?”
扔报纸的可不是那些逛街的年轻小夫妻,他们的报纸早就扔在了刚出门时满脸家中出了放荡子表情,拿着扫把追在身后,老羞成怒放言要打死他们的自家老人身上了。
扔报纸费的是正在往自己店里引人的伙计。
伙计们正兴高采烈的给小夫妻介绍着自家店是范大人和范夫人最喜欢逛的店呢,你个老东西在人家店门口说这样的话,不打你就不错了。
老学究强忍着眼中委屈的泪水,双眼无神的仰着头,无语问苍天。他明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合常规的,这是范闲在强词夺理,可他没办法反驳,他找不出证据。
“那么有能耐,就去找诗仙范大人对峙去,别在这打扰我们做生意。要不是范大人教导我们要尊老爱幼,你早挨揍了。”
伙计不屑的对着老学究说道,回头又满脸笑容的迎接客人入店,介绍着范夫人最喜欢的款式。
这只是街角的一幕而已,整个庆国京都,都在重复着这一幕。
相比于热闹的京都,都察院内一片如丧考妣。尴尬,羞愧。也幸亏那左都御史赖名成已经“病”的起不来身了,要不然此时他身上估计已经被浓痰和唾沫全部打湿了。
就算如此,赖家的门口也被堆满了腌臜之物。
范闲拿出了自辩的折子,他们却无从下手,找证据那是不可能的,范闲的文学大家的名声太显赫了,在他们自己的心中论读书,论才学,他们自认为八辈子也追不上范闲。
虽然范闲只是一个经历过后世填鸭式教育出来的,肚子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东西,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范闲是被文坛领袖,庄墨韩钦定的继承了,为此他们连翻书都懒得翻了。
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办法,读书人嘛,靠的就是上面张嘴和下面一只手,诡辩几句的能力他们可不缺,只是他们的领头人都腌臜无比,他们怎么还有脸去参范闲德行有亏?
这事已经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也只能等待圣断了,只希望陛下能多少给他们留点脸面。可看陛下将赖明成的光辉事迹全部都散播了出来,这个脸面想留,有些难了。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自认德行上行的直,做的正,可说出去谁信啊?他们多么希望他们的左都御史能够义愤填庸的站出来,光明正大的说上一句:“这是污蔑,这是伪造。”
可昨天还一脸正义,不让范闲当众忏悔决不罢休,声音洪亮如铜钟的左都御史,在报纸发行之后,便“病入膏肓”了,用最直接的行为,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报纸上的数据让他们看的都脸红不已,你逛青楼就逛青楼呗,没人会说什么,大家又不是没逛过,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一起去的。
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去了一百二十次,过夜五十六次,宠幸了五十六位不同的“姑娘”,“姑娘”的名字,过夜的时间,花了多少银子,报纸上登的清清楚楚。
你说咱要是没钱,咱就少去几次,可这位爷,每次过夜点的都是最便宜的,下到二十八,上到五十五,还都是那种连有钱的商人,地主都不会正眼瞧的“姑娘”。你这样的举动,让这督察院的面子上往哪放?
整个督察院内,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唉头叹气,面红耳赤,无法见人。
这人呢,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越是不想见到谁,那个人定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虽是微风飘雪,问题是这天都飘雪了,能不冷吗?真当是后世那保暖内衣加羽绒服的年代啊,这里有的只是大棉袄,二棉裤,还是薄薄的一层。可这再冷的天,也阻挡不住京都百姓看热闹的热情。
今日除了那卖胭脂水粉,女性饰品的店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京都督察院和赖明成家的大门口了。督察院大门十米之内没有人,这是规矩。任何一个衙门都有这样的规矩。
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传进了督察院内,那些督查御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红耳赤,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下抠出个三室两厅躲进去。
这要是左都御史来了,传进来的必是臭骂声,这要是宫中来人,也只会是一片安静,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代表什么?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人,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微笑走来了。
看着那一脸微笑,玩世不恭的样子径直走进督察院大门的范闲,一众督查御史目眦欲裂,两眼通红,恨不得扒其皮,抽其筋,剔其骨,食其肉。
范闲心中了然,嘿嘿一笑:“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要恨也恨不到我身上吧?”
“范闲,少得了便宜卖乖,赖名成那也只是他的个人行为,代表不了我们整个督察院。”有人恨恨的说道。
“哦?赖明成代表不了你们整个督察院那谁能代表?童孟谦,程大才,还是费守律?又或者是你?你不会因为我真的只查了赖明成一个人吧?”范闲蔫坏蔫坏的,一处总共就查出了四个人,他全给点出来了。
“范闲,我们督察院的人,行的直,做的正,绝不怕你监察院查,赖明成就算是德行有亏,那也是他个人行为,没有违法庆国的任何一条律法。这里不是你来耀武扬威的地方。”那人倒也是一身正气,看向范闲,一丝畏惧的眼神都没有。
“咳咳,范闲,你来这做什么?如果是来耀武扬威的,请你离开,我们还要工作。”又有一人插话道。
“让我来猜猜啊,你是童孟谦呢,还是程大才,或者是那费守律呢?”范闲一脸的坏笑,眼神躲闪,满脸通红,还想着插话,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说完也不管说话之人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来这呢并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我是来传达陛下口谕的,督察院众御史听旨!”
嘴上说着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可看看那一众督察御史跪在你面前,你那趾高气昂的态度,说你不是来上门打脸,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