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范闲又一次醉酒发起了诗仙疯。他是发泄痛快了,苦的是那些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官员们。
太和殿议事,议的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那些称病未参加大皇子接风宴的大佬们,一个也没逃的掉,别说是小病了,就是垂危了,也得让人抬去。
皇帝是怎么发火的,怎么找的替罪羊,已经与酒气熏天,满腹牢骚的范闲没有关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陪着娇妻在范府瞎溜达的范闲,被刚刚从太和殿回来的范建喊到了书房。
书房中,司南伯范建背着手,面向屏风,表情严肃,不知在考虑着什么。
“见过父亲大人。”范闲进屋后,行了一礼。
范建转过身来,认真打量着范闲,温柔的说道:“有你娘十分的个性,可惜最多只有七分能耐,这事做的着急了。”
范闲挠了挠后脑勺,面色尴尬的说道:“父亲大人一夜未眠,想必也没有吃饭,还是先吃点东西,睡上一觉,睡醒了再来教训孩儿吧。”
范建回道:“无碍,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也怪我,只想着让你慢慢成长,先把内库的大权握在手里,后面的事慢慢解决,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你。”
“我没太明白父亲大人的意思。”范闲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司南伯,他确实没明白范建的意思,掌握内库大权还不够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
“因为你的脑子一热,枢密院院长,兵部尚书引咎辞职了。他们是我的人。”范建轻声说道。
声音虽轻,到了范闲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昨晚唯二对自己好的人,就这样成了他那皇帝老子的替罪羊回家养老了?
等等,眼前这个四品的户部侍郎说什么?枢密院院长,兵部尚书两个大佬中的大佬是他的人?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吧?
“很震惊?”范建嘴角微翘,笑容逐渐展开,快一年了,从这个儿子眼中看到震惊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能不震惊吗?您这话说给谁听,他也不敢相信吧。”范闲翻着白眼替自己辩解着。
“不止是他们两个,还有很多你想像不到的人,都是我的人。他们的今天都是我给的。”范建笑着说道。
“一个区区的户部侍郎?”
“那只是现在。”
见范建并不是在作伪吹牛,范闲的好奇心上来了,笑着回道:“那我还真想听听父亲大人以前的丰功伟绩了。”既然范建说那只是现在,那就表明范建以前很牛。
“聪明,一点就透。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现在看来,我的犹豫有些多余了。”范建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一丝调笑的意思说道:“为了避免你再做出误杀自己人的事,就提前和你说说吧。”
范闲随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笑着说道:“那儿子我就洗耳恭听了。”
范建满脸微笑的看着范闲,他很喜欢范闲这种没有规矩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女孩。
同样的行为,要是范思哲做的,范建脸上可能就是另一个表情了。
“很久很久以前,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庆国,所有的军队,我说了算。”
在范闲张大的嘴巴中,范建轻描淡写的说道,天大的权利在他的嘴中就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枢密院的院长,兵部尚书这些老人,本是我留给你的一张底牌,现在用不到了。不过,也无关紧要。他们的作用本来就不大。”
“呵呵……”范闲没忍住笑意,笑出了声来,“老爹,您接着吹,不,您接着说。”
范建从范闲的眼神中看到了戏谑之色。并没有在意,以同样戏谑的眼神看向范闲,“你不相信?”
“老爹,儿子我送您一句话叫做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的军队一把手还不是被皇帝撸成了四品的户部侍郎。”
“什么叫军队上你说了算,这全天下不都是皇宫里那位说了算吗?连枢密院院长和兵部尚书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小牌,您再说下去,怕是您的权利比皇帝都大了。”
“您呢,还是去吃点东西,早点去休息吧。在这里和儿子显摆过去的本事,实在没啥意义。”
实在是范建说的太离谱了,范闲没办法逼着自己去相信他说的话。索性让他赶紧去休息得了。
“范闲,你错了,军队上确实是我说了算,而不是陛下。在有些地方,我的权利也确实比陛下要大一些。”
范建轻声的说道,范闲的笑声戛然而止,惊讶疑惑的上下打量着范建,自家老头子这是失心疯了吧?
“不用惊讶,我和陈萍萍的权利从来都不是陛下给的,是你娘给的。”
“监察院是陈萍萍的,军队是我的,朝堂才是陛下的。虽然名义上他是皇帝,但监察院和军队上的事,他插不进手。”
“轰!”范闲的脑袋里一下子被炸开了锅,这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
“老娘也太牛逼了吧!”范闲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道。如果叶轻眉不死,现在的庆国真的可能已经民主了。
陈萍萍管间谍,情报,舆论,暗杀;范建管军队,征战;皇帝管朝堂,政事。三方势力相互配合又互相节制,而叶轻眉又亲管着天下的财权,这天下谁说了算?自然是他那个没见面的娘亲。
之前范建说他有叶轻眉七分的能耐,照现在看来,范闲自认连他娘亲一分的能耐都没有。
范闲的脑袋被这个消息震的昏昏沉沉,良久没有清醒过来,恢复思想之后的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害他娘的凶手。
想到那个他自己不愿去相信的结果,猛然摇头,要将那个可怕的猜测赶出脑外。
“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放弃军队上的权利,来做这个户部侍郎?按照你刚才说的,如果你不放手,他拿你没有办法。”
范闲满眼通红的看着范建,话语中充满了苦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后来都被推翻了,他没有理由这么做。第一,他的一切都是你娘给的,第二,他一个人斗不过我和陈萍萍两个人。不仅是两个人,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五竹。”
范建轻拍着范闲的肩膀安慰着浑身颤抖的范闲,接着说道:“至于你的问题,很简单,你娘不在了,我们就算建立起一个她想要的国度,又能给谁看?”
说完,范建的目光移向了远方,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