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膈应,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明月敷衍了几句管家,自己径直回了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月还是睡不着。
索性不睡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便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王府里夜深人静,没有成群结队的卫兵巡逻,也没有看见什么丫头,除了偶尔从树木顶上飞起的雅雀,小路上特别寂静。
想来,这是一座被遗忘的王府,比东昱的质子府也强不到哪里去。
已经在这里住了多日,明月对这里的路已经很熟悉,就算借着月光,也能找到哪里是夜昭的寝宫。
缓步走到竹林深处,一所寝殿赫然出现在眼前。
虽然周围林木茂密,但是依稀可以看见,寝殿里面呢亮着灯。
怎么,他还没睡吗?
亦或是,点着的是长明灯。
呸呸呸,死人才点长明灯呢。
他又没死!
悄咪咪靠近窗户根,明月眯缝着眼顺着窗棂往里观瞧。
只见夜昭静静的躺在床上,一个一袭黑衣的倩影守在床边,呢喃细语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只可惜窗户和床的距离实在太远了,说话的人声音又特变小,根本没办法听清楚。
就在明月皱着眉头想办法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夜昭突然缓缓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窗户。
明月一时心虚,赶紧俯身蹲下,心里骂道:睡觉就睡觉吧,突然坐起来干什么,诈尸一样,艹!
虽然没了玄脉古武,但是速度还在,明月这一个俯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速度极快。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窗户被轻轻推开,只听一个孤独的声音叹道:唉,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完,脚步声远去。
就是这一声轻叹,明月已经确定,这是影舞的声音。
之前看身形,已经大致可以判断是影舞了,如今更加笃定了。
可她大半夜在这里干嘛呢?
难道是守夜的?
或者是,她原本就是夜昭的通房丫头?
可她对着窗户叹那一句是啥意思啊?
一副爱而不得的样子,怪可怜的。
这样想着,明月轻轻敲了一下脑门,自嘲道: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不,是三八......
静听了一会,屋里再也没传出来别的声音,明月这才又悄悄起身,把脑袋探了出去。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屋里已经没了人,床上的夜昭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不知为何,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正随着气流冲向门窗。
明月脸一红,迅速以矫健的身姿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夜昭!”
“......”
夜昭的大腿外侧从皮肉里爬出了一条虫子,那虫子又细又长,身躯雪白却没有眼睛,貌似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明月正惊异的注视着自己,那虫子 竟对着明月张开了血盆大口。
天呐!
它竟然有牙!
第一时间,明月伸出手掌就想把它揪出来。
但这条白虫子居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感受到了明月掌风上的杀气,就立刻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回到了夜昭的肉里。
而那夜昭呢,始终眉头紧锁,闭着眼睛,即使纹丝不挂的躺在那里也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就在虫子虫子再一次想要露头的时候,明月这次却没再伸手,而是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等待时机。
毕竟,在狡诈的家伙面前,打草惊蛇是最最要不得的。
那雪白的虫子虽然没长眼,但好像能感受到外人的存在。
明月为了不惊动它,把呼吸的频率都降得很低很低。
捉迷藏吗,难道人还玩不过一只 小虫子?
小虫子弹出了半个头,大约是实在没有感受到危机,于是,缓缓地,缓缓地往外蠕动着自己的身躯。
就是一个刹那,明月眼疾手快捏住了那虫子的头,用力往外一拽。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虫子上半截虽然细长,却不成想下半截却粗壮。
最粗的地方,竟与人的大拇指粗细相仿。
于是乎,虫子是被揪出来了,可夜昭大腿上却留下了一个血窟窿,正在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明月没有多想,粗暴的把虫子摔在地上,紧接着上去一脚踩在了虫身上,直把那虫子踩得当场爆浆。
明月睨了一眼地面上那黏糊糊的液体,眉头紧锁:“好恶心!”
没空再多想那白虫子挣扎的样子,明月赶紧从空间里取出止血药粉涂抹在夜昭的伤口处,然后用纱布一圈一圈包扎好,最后还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沓。
这要是在现代,任何医护工作者都要挑个大拇指,赞一句:“专业、麻利!”
可在这里,莫说这专业技能不宜展示,就连这在现代最最普通的止血药和纱布,也都是些只适合孤芳自赏的物件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轻很细碎,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可明月的听觉异常灵敏,不但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根据频率大概听出了不止一人,同时根据脚步声比较细碎的特点,明月瞬间就判断出:这是女子的脚步声。
一切辨别都是在瞬间完成,明月没空犹豫,立刻翻出了窗户,身姿轻盈敏捷,如同一只捕食的燕子。
虽然时间紧迫,但明月还是在临走之前拉过了床上的薄被,轻轻搭在了夜昭的身上,这样,他就不算赤身裸体了。
最多算是裸睡,明月如是想。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美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这二人虽然五官相貌生的一般不二,可气质却截然相反,一个冷冷清清不苟言笑,另一个柔柔弱弱眉目含情。
“哎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进来了?!”冷清的美女厉声咒骂,语气里暗藏杀气。
虽然这一个美女刚一进门就大声惊呼,但另一个美人儿却镇定自若,婉约派气质加持下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姐姐,快看。”
“看什么?”
“这里,看这里,在地上啊!”清冷的声音染上了急躁。
婉约的声音此刻也惊呼出声:“哎呀,是谁把小白杀死了?”
二人异口同声:“快去看看王爷。”
须臾,屋里传出一阵悉悉索索整理衣物床被的声音。
婉约的声音此时率先送了一口气:“幸好幸好,王爷没事。”
“王爷无恙自是万幸,可,是谁来过?”清冷的声音此时更冷了。
“妹妹说的是,连王府都能出入,居然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看来此人不简单。”
“还能有谁?”那清冷声音凉飕飕道:“可不是府里多出来那一位吗?”
明月大概可以想见,那人此刻翻了个白眼,只有这样才能跟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般配。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猜也是,自然是她。”
“姐姐,纵使我们看她再怎么不顺眼,也拿她没办法啊!一来王爷器重她,二来,她到底也没伤害到王爷啊!”
“没伤害?还要怎么伤害?小白死了,王爷恐怕要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昏迷。在我看来,这就是伤害!”温柔的声音此时也冷了下来。
“可是,姐姐,王爷原来也常常昏迷啊!”妹妹声音虽冷,却实话实说。
姐姐温柔的把头一摇:“那怎么同呢?那时小白还在,一切控制起来都相对容易。如今却越来越复杂了。”
沉默片刻,询问的声音响起:“依姐姐看,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才稳妥?”
姐姐温柔的勾唇一笑,眸中透出阴厉之色:“把她清出去,王府容不得外人掺和。”
“可是,王爷醒过来以后,要如何答复?”妹妹声音里满是为难。
温柔的姐姐无所畏惧:“小白死了,王爷一时不会醒的。退一步说,就算王爷醒了,到时候只说她自己走了,不辞而别,不就行了。”
“可是,王爷岂是好糊弄的?”
“自然是不好糊弄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人已经走了。再说,王爷醒来以后有堆成山的事等着处理,哪有空过问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丫头。且你我跟随王爷多年,怎会为个外人怪到我们头上?”
“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妹妹莫担心,过两天我用计把她送走。”
妹妹顿感疑惑:“姐姐打算如何做?”
“过两日你就知道了,此事现在还不能说。”
见妹妹面露难色,姐姐温柔解释:“身弱之人若想完成一件事,在未完成之前千万不能说,说了就会产生逆缘,使这件事变得格外艰难险阻,记住,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
窗帘被缓缓放了下来,寝室里恢复了平静,唯有跳动的烛火,昭示着屋里其实有人守着。
寝室外面一片漆黑,流行划过夜空,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已经出屋的明月并未离去,而是隐在暗处静静听着窗根,一个字都没逃过她的耳朵。
通过声音,明月基本可以断定,那个清冷的声音必定是影舞。
至于她那个姐姐,呵,平时看起来病怏怏的,想不到居然是个有主意的。
清出王府?
是说的自己吗?
荒唐!
到底碍着她们什么了,竟要把自己清出去!
呵,反正现在夜昭昏迷不醒,就姑且看看,这两个婢女怎么把自己送出去!
想来可笑,明月并不记得自己跟这两姊妹什么时候结的怨,竟惹得她们同时恨上了自己。
尤其是那个影舞,年纪不大,又是夜昭心腹,跟自己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啊,怎么就跟自己苦大仇深了呢?
找个机会,必定得去问问,心里才能霍亮。
翌日
明月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开门一看,竟是影舞。
见影舞身穿一袭黑色劲装,身后背着宝剑,像要出去打猎一般,明月勾唇一笑:“什么事?”
“姐姐有事找你。”影舞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明月乜了一眼影舞,倚在门框上无所谓的笑了笑:“她找我,我就得去?”
影舞急了:“姐姐是这王府里的大丫鬟,总管府中内务,你敢不去?”
“不去!”
影舞柳眉倒竖:“你,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你!”
影舞被气的身体发抖,“唰”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厉声问道:“你去不去?!”
明月看都没看,转身进了门,“啪”的一声关上门,“不去!”
影舞大怒,只听门“哐啷”一声响,被影舞从外面踢开了。“微生明月,别以为我的不知道你的老底,要是你跟姐姐为敌,就让你永远找不到‘微生’家的根!”
明月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影舞居然知道自己“微生”的姓氏,是夜昭那家伙告诉她的吧?
明月眯了眯眼,眸子里闪现出嗜血的光。
微生这个姓氏在整个霜华大陆都是个禁忌,影舞既然知道了,那便留不得了!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灭口不成?”影舞大约看出了明月的杀意,瞪大眼睛吼出了声,与明月怒目而视,“告诉你,虽然知道你的本事,也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但我历来是不怕死的!”
“呵——”明月立刻笑了:“我怎么会干杀人灭口那种事呢?”
要杀也不是现在杀!
“我只是觉得,你姐姐大概不喜欢我吧,所以不想去。”明月看着影舞,眼中已经没了杀意。
现在跟影舞起冲突确实不是明智之举,杀了她,就再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人了。
而且在这南昱国尚未寻到微生家的任何消息,若起了冲突被驱逐出境岂不前功尽弃?
倒不如顺藤摸瓜,看看她们到底有多少爪牙,到时在集中歼灭也不迟!
影舞听到明月问话的语气软了下来,她的姿态也跟着软了下来,“嗯,姐姐是一个十分贤良淑德的女人。她永远是那么温柔,永远是那么干净,永远是那么——爱我!”
明月不以为然,心道:只怕贤良和温柔都是假象,绿茶才是真的!
跟着影舞来到了西花厅,满屋子的鲜花映入眼帘,空气中的花香沁人心脾。
而在花丛中穿梭的一抹白色身影,正是影舞的姐姐——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