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京城。
疾风骤雨敲打着窗门,杨柳枝拂簌簌作响,春雨急来,天地一色瞬间染上了几分凄凉。
外头隐约有着嘈杂喧闹声传来,声声入耳。
一道声音却是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谁不知道这燕王爷是个将死之人,嫁给他不就是等着守活寡嘛!”
“你小声些听说这亲事都是宫里人一手操办的,等等被听去小心掉脑袋!”
那人说完一脸唏嘘,拉着身旁的人连忙隐匿在人群里面,不敢吱声。
外头闹的正欢,屋子里的人笑的愈冷。
凤云融坐起来,似水中望月的眸子澄澈含凝,潋滟动人,将她一袭红火嫁衣称托的更加端庄出众。
吉时已到。
客栈的房门被打开,宫内派来操持婚事的刘嬷嬷有些好奇这云都大小姐究竟是何许人物,轻轻瞟了一眼,极快的放下视线。
回忆那匆匆一瞥,暗暗心惊,那模样便是美的不可方物清丽脱俗,犹如寥落人间的仙子一般。
轻声提醒了句,“王妃要上轿了。”
此时低头看着女子的素手芊芊,刘嬷嬷感觉有点可惜,谁不知道这燕王爷行将就木,时日无多。
这嫁过去说是冲喜,倒不如说是赔命。
燕王爷如今大限将至,多少太医看后束手无策,真要是冲喜有用那些太医也无用武之地了。
然而嫁衣之下的凤云融却是丝毫未见慌张。
她又不是真要来跟个活死人成婚生子。
她乃是二十一世纪隐世家族的传人,却死在了族内比武对方的暗器之下,五年前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凤云融,至此就一直顶着这个身份而已。
要不是这燕王府有一处药浴池稀世难寻,可以治疗这具身子从母胎便留下的顽疾之症,她才不会毛遂自荐来这劳什子的墨北。
她内心唯一的期盼就是这燕王爷能活够时间,最起码等着她用那药浴给自己疗好伤。
再死也不迟。
听说这燕王爷已经连续三天气息微弱,随时都能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
拜堂自然是不可能的,一切从简直接送入洞房。
因为不是正式婚宜,这吉时也是选在了晚上。
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一阵药味,雕梁画栋的房间阴气森森。
众人把新王妃送进房后立马逃作四散。
等着新郎掀盖头是不可能了,凤云融一把撩开面前的红布,烛台的灯苗映入眼帘,她顿时便被这四周布置惊的倒吸凉气。
屋子里面挂着大红绸缎子,夹杂着白条,鬼气凛然。
厚重的帘子让整间屋子变得格外幽暗。
这知道的是冲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丧……
只不过这四周环境在夺目都没有那床上男子来的吸睛。
当今墨北国主姓燕,这燕燎川算来是老皇帝的侄儿,也是整个墨北唯一一个冠了燕姓的王爷。
曾经墨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只不过两年前一场意外之后,就听说这燕燎川身中剧毒,虽然还有一条命在但俨然已经是个活死人的状态了。
这燕王一躺就是两年,和想象中的病人不同他身形虽瘦,却体形修长难掩姿容。
肤色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阖着眼,双目轮廓狭长,薄唇抿出了浅薄的弧度。
紧接着她眼眸微眯,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平放在腹部的那一双手上。
草!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那手指是动了吗?
还没等她上前考究,箭矢声破风而来。
凤云融眼眸微动,目光凝霜,弯腰转身避开了那划破长空射来的一只长箭。
她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耳朵微微一动,顷刻就辨别出了那方位所在。
已经将那刺进床榻的箭矢重新握在了手上——
“咻——”
她出手极快,搁着窗子直直飞出了那一箭。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明晰锐利的水眸带着彻骨嗜血的冷意。
既然杀不死她,那就只能等死!
等着做完这一步,风云融感觉一道阴恻恻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后。
多年养成的警觉让她身形一僵,单衣之下的背脊瞬间冒出了冷汗。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让她动作生顿。
“你这样做只会引来更多人。”
燕燎川的声线本就偏冷,因着许久未用嗓,猛一开口干涩森冷。声音入耳,犹如一条毒蛇攀上了后背。
“卧……槽。”
说完,凤云融懵了。
这房间里面除了她就是那快死了的燕燎川,听这声音是……诈尸?
她后知后觉的转过脖子,原本躺着的男子已经平稳盘腿坐在了床上。一双眼似笑非笑微微上挑,三分风姿,无尽妖诡。
许是躺的太久的缘故,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缓慢,大红的嫁衣松松垮垮,这么一动还可以看见内里单衣的痕迹。
但是看神情怎么着也不像是要死的人啊!
这到底是回光返照,还是说燕王就没有要死的可能。
和着她这是,自个跳了狼窝?
凤云融内心已经是千回百转,急忙想着应对之策。
接着就看她水眸流转,盈盈瘫软再地,全然是一副心有余悸劫后余生的模样,扯着细糯的嗓子道:“王爷,妾身乃是为您冲喜……呸,与您成亲的……”
燕燎川凉凉瞥她一眼,明明眼含笑意,却是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先前的话在重复一遍?”
凤云融迎着他摄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开口,“妾身是来与您成亲的?”
“上一句。”
三个字未见多余情绪,令人如坠冰窟,凤云融感觉自己要是回答不好离着尸首分离那就时日无多了……
她这会有伤在身,论实力燕燎川一个手指就能捏死她。
“王爷,那二字有损文雅,污言脏耳不如等着妾身文学素养精进以后成日与王爷诉说?”
没想到燕燎川更不买账,倾身上前就勾起了她的下颌,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凛冽的暗芒。
指腹摩擦着她的下颌,低沉开口,每一个字都让风云融胆战心惊。
“据本王所知云都大小姐乃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饱腹诗书,极富娴雅之名,是个旷世才女。口出污言,不如——”他话锋一转,说道:“大小姐解释一下?”
凤云融感觉这燕燎川的声音是冷的,手是冷的,每呼出的气息附在她的脖颈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游走在她的后背。
都说他是墨北战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墨北死神。
烛苗不知何时灭了,黑暗中凤云融‘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唾沫,奈何她夜视能力极佳,能够清晰看清燕燎川暗瞳内自己的剪影。记忆力里面她的确是立过这个人设。
本来想着是掩人耳目,没想到却是催命夺魂的证据。
不过这燕燎川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她感觉那双擒着下颌的手正在像脖颈游去,她还能在多想想狡辩的话。
就在那手指即将按上她脖颈跳动的筋络时。
凤云融身形刁钻的逃出了他手下桎梏,双眸含泪带着委屈,猛扑进他的怀里,皓白纤长的手腕揽着男人微垂的脖颈,嘤嘤啜泣,“王爷方才吓死妾身了,连那修养多年的礼仪都给忘了。您瞧,融融的手都红了。”
她这一通解释让燕燎川的眼神更加暗沉。
凤云融距离他极近,几乎是以面贴面,眨巴着眸子带着困惑。
这死男人倒是吱一声啊!
这么看着她做什么,下一刻她浑身倏然绷直,那双原本悬置虚空的手覆上了她的腰……
凤云融瞳孔猛缩,非礼!?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她就被拦覆在腰间的一道大力掀开,直直砸在了床尾。
凤云融被这一摔,五脏六腑险些错位,眼里的水光这回真是泪光了。
草草草!
好痛!
燕燎川沉沉闭上眼,他全然没听进凤云融那番解释。
唯一的感觉便是女人的腰软而细,还有那种扑面而来陌生异样的感觉,险些令他难以把控。
这个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