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回村的路上伸手看不清五指,宋全消了酒劲,虚浮着脚步, 醉醺醺地往回走,四周围一片寂静, 道儿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一阵寒风吹过,他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倏地见阴寒的月光下,不知何时现出几个身影。
宋全眯缝着眼睛瞧了瞧,三个身着青衣,面带墨色面巾的壮汉立于路前, 手中的柴刀寒光凛凛, 他后背蓦然漾起一层冷汗,早听说这条道儿上有山匪出没,平日他都躲着走,今个儿坑了这么多钱,还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一时得意忘形, 待察觉到时,就已经拐到这条路上来了, 没想到,真是吹灯烧胡子, 倒了霉了。
宋全心中有些犯怵,但自己好歹也是个成日操刀的屠户,血光见得多了, 总不至于先行露了怯。
“你..老老实实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为首的汉子声音些许稚嫩,听着年纪不大的样子。
闻言,宋全冷哼一声,攥紧手中的荷包,想让他掏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说你呢,看不见老子是来打劫的?”汉子见宋全一脸不屑,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登时有些不乐意,他偏头同身后的壮汉小声耳语道,“是不是我不够凶,他怎么一点不害怕我?”
“你要表现的凶狠一点,身子再挺直一点,眼睛瞪得再大一点..对对,把肩背撑起来..”身后汉子斜瞟了一眼有恃无恐的宋全,浪里啷当地指导起来,声音虽不大,但不远处的宋全听得清清楚楚,他立时捧腹大笑起来,“没断奶的奶娃娃,也好意思学人家来打劫,真是笑掉了大牙..”
小汉子失了耐性,眼神倏地泛起丝丝寒意。“我奉劝你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别在这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全的讥笑声愈发刺耳,“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就是不知道,你这奶娃娃能不能拿得动刀,别到时候银钱没劫到手,自个儿还得哭着跑回家找娘亲..”,他见这几人半点不成器的模样,心中的畏惧渐消,想着自己倘若搏一搏,怕是也落不了下风。
趁着小汉子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宋全决定先下手为强,能逃就逃,绝不恋战,他微微弯腰,从地上摸起一手指粗木棍,高擎着冲了上来。
原本还啷当着给小汉子出主意的壮汉,眼疾手快,一把将小汉子拉至身后,柴刀橫劈过来,木棍应声断裂。
宋全楞在原地,没想到这木棍这般不顶用,他正想在寻个称手的工具,被壮汉迎面一脚踹翻在地,跪在地上“吭吭”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子,没想到,这人竟是个练家子,他心中忽地慌乱起来,自己这虽一身横肉的,恐不是他的对手。
“你真是学不乖,我都说了,让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就饶你一条狗命命,你非不听,偏得逆天而行..”小汉子拿刀背拍拍他冷汗津津的脸颊,嫌恶地说道。
宋全恼羞成怒,脸上青筋暴起,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他看出来了,这三个山匪中,这生的一双丹凤眼的小汉子最是弱小,又偏偏是个领头的,有道是擒贼先擒王,他紧攥双拳,趁其不备,一个起身,右手死死地扣住小汉子的脖颈,立时恶狠狠道,“老子奉劝你们一句,趁老子现在没发威,放我走,不然,这小奶娃子...”,胸腔里猛地灌起一股子铁锈味,宋全顿了顿。
“不然怎么样?”对面壮汉来了兴致,抱臂好奇得问起。
“不..不然..”被这么一打断,宋全神情一怔,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怀中的小汉子忽地掐着他的手指,往外一掰,继而转身至他背后,双手环抱住他,好一个倒拔垂杨柳,将人掀翻在地,宋全顿时眼冒金星,涕血横流。
“爷爷不跟你发威,你当爷爷跟你在这过家家呢...关门,放狗!”小汉子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冲着从一开始便一直沉默的另一壮汉勾勾手。
壮汉得令上前,像拎小鸡一般,将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宋全提溜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朝着他腹部重重踹了两脚,宋全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咳嗽起来满口的血沫乱飞,一颗大金牙和着血水吐了出来。
宋全挣扎着想要去拿,被壮汉踩住手背,碾压起来,杀猪般的惨叫声想起,小汉子揉了揉耳朵,一副受惊的模样。
“咱是来打劫的,下手轻点,别给弄死了...”
“放心,定会让他全全乎乎的,昨个儿沉塘的那个,还是个完整的呢..”浪里啷当的汉子漫不经心道。
听到宋全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踩着他手背的壮汉,神色漠然,眼神中不含丝毫感情,他完全相信,只要小汉子一声令下,自己的结局不会好过那个沉塘的。
“好...好汉饶命。”他火速掏出袖口处的荷包,哆哆嗦嗦地奉上。
小汉子上前一把夺过来,拉开荷包,往里面瞧了瞧,果真是白花花的银两,他擎住宋全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宋全被勒得直翻白眼,双手合十,摇尾乞怜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银钱都在这里,好汉饶小的一条狗命..”
“啧啧,这会儿倒是求饶起来了,我还当是你有多大本事呢,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小汉子嗤笑道,见宋全下身渗出土黄色液体,立时嫌弃地松了手,“简直就是晦气...”
他拾起被砍去一截的木棍,照着宋全便挥了下去,无视他惨不忍睹的哀嚎求饶声,从头到尾通通照顾了个遍,一边挥一边小声嘟囔着,“狗东西,让你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宋全蜷缩着身子,似个蛆虫扭动挣扎着,躲避挥下来的木棍,末了,坚持不住,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小汉子见他晕了,仍是不解恨,他招呼一旁看热闹的俩壮汉,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
陆云琛提着赤色灯笼,百无聊赖地等在城门口,遥遥见庆阳似个没长毛的皮猴一般,一步三蹦高地往这边蹦跶,身后跟了俩不太脸熟的壮汉。
走进,庆阳将面巾一揭,把荷包往陆云琛一塞,双手叉腰,直挺着胸膛,就差脸上写着“快夸我快夸我..”了。
“哎呀,我们庆阳真厉害....”陆云琛随口敷衍道,他从荷包里掏出两锭银子,分给俩壮汉,“辛苦二位了,这点银钱就当是给二位吃吃酒,寻个乐子。”
啷当壮汉也不同他客气,接过来便塞进袖口处,扯住沉默汉子,冲他俩摆摆手,二人一并消失在夜幕中。
“事情都办妥了?”陆云琛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地询问道。
“那可不,我出马,你还不放心,我还大发善心的,顺带送了他一份大礼呢..”庆阳拍拍胸脯骄傲道。
“行了,回去睡吧,明个儿来阖兴居请你吃好吃的..”
“那那那...明个儿云津还在吗?”庆阳暗戳戳地期待道,一双丹凤眸熠熠闪着星光。
“哦,不在..”陆云琛视若无睹,凉凉地回道,继而擎着灯笼转身往回走,独留庆阳一人在后面气得直跳脚。
.....
小夫郎留在家中,左等右等的,就是等不来自家夫君,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扒在窗棂上,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直到院门口处传来门栓拉开的声音,他忙不迭下炕,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蹬蹬蹬地朝外跑,猛地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急着跑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头顶处传来自家夫君温润的声音,秦慕言抬眸,委屈巴巴地询问道,“夫君,你去哪里了,等了你好久呢..”
陆云琛垂睫,见小夫郎脚上光溜溜的,忙将人抱起,双手托住他身后柔软,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这么冷的天,连鞋都不穿,不像话..”
窝在他怀中的秦慕言脸颊红了红,“还不是你,走时也不同我说去做什么了,我一个人担心坏了,外面一片漆黑,又不敢出门去迎你,可不着急..”
“好好好,怨我怨我,叫我家阿言担心了,都是夫君的错,下次出门前定先同你说好了,如何?”陆云琛抱着他跨过门槛儿,进了卧房,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炕头上,将冻得冰凉的脚塞进自己热腾腾的衣衫里。
“嗯..”秦慕言脸颊涨起一层红晕,羞赧地小声道。
“云津去睡了?”陆云琛询问道。
秦慕言点点头,“他要说陪我一同等你回来,我见他今个儿一天累坏了,又折腾了半宿,便赶他休息去了。”
“那便好,经此一事,云津总算是解脱了..”陆云琛轻叹一声,有了宋全的和离书,又摆脱了陆李氏的控制,云津这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对了,夫君,你还没同我说,你去做什么了,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陆云琛眼底噙着笑意,勾了勾小夫郎挺翘的鼻尖,“替天行道,做好事,不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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