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李氏眼泪掉的更凶,禁不住抽泣起来,秦慕言悄悄瞄了瞄陆云琛,却只见这人自顾自地喝着碗里的疙瘩汤,丝毫没有受眼前这一幕影响。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云琛偏头瞧了他一眼,倒转筷子,拿没用过的那头夹起一块圆饼子,放到他碗里。
“快吃,疙瘩汤都要凉了,昨个夜里,你不是很爱喝这个吗?二婶吩咐的麦子还没脱粒呢,吃完咱们继续干活去。”
“......”
秦慕言低头戳戳自己碗里的饼子,心里腹诽道,都什么情况了,还让自己吃,对面二婶的眼神要是能杀人,此刻他俩都成滚刀肉了。
陆李氏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蓦然叫嚣起来,
“陆云琛,你不要欺人太甚!”
陆云琛吃了吹勺中的热汤,抬眸嗤笑道。
“二婶如今是连吃饭,都让人不得安宁了吗?”
陆李氏登时来了劲头,扯着嗓子哭喊起来,“你还有脸吃饭!云渲平时温习功课那么辛苦,不过是让你夫郎把饭给他送到卧房里去,身为大哥,不让自己的弟弟吃饭不说,还动辄打骂他,可怜我们云渲啊,一上午的,连口热乎汤都没喝上....”
陆云琛放下勺子,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目光灼灼地盯上缩在一旁的陆云渲,“我不让你吃饭?还动辄打骂?我怎地不知,我还有这通天的本事?”
不等陆云渲反驳,他又将目光转向秦慕言,“阿言,你说,当时你也在场,二婶所说之事,可是属实?”
“不曾..”秦慕言正色道。
“他胡说!他是你夫郎,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是一伙儿的!”陆云渲手指着秦慕言,叫嚷道。
陆云琛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你既知他是我夫郎,那你一面骂他没用,一面又理所当然地使唤他,可有一点拿阿言当你哥嫂的自觉?”
陆云渲显然没见过这架势,立时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陆李氏哪里能看得下去自家儿子受这般委屈,老母鸡护崽似的挡在陆云渲面前。
“陆云琛,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欺负我儿子算什么!”
“李氏,你身为长辈,如何对晚辈咄咄逼人!”陆老太太蹙着眉头,出声制止道。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陆云津拿着筷子,瑟缩在桌角位置,看看这边,又瞧瞧那边,最后目光落在桌上散发着香味的土豆饼子,默默地咽了下口水,能不能不要再吵了,他是真的很想尝尝这饼子。
“娘啊,云渲也是您的亲孙子啊,您不能这么偏心.....”陆李氏恨声哭诉,犹如受了莫大的冤屈。
“你这婆娘,别在这乱说话,娘什么时候偏心了...”眼瞅着事态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陆长明及时拉回了撒泼打诨的陆李氏,这婆娘闹起来,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陆李氏嚎得正上头,蓦然被自己男人噎了一下,正欲发作,被陆长明一个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咳咳.....在晚辈面前,哭哭啼啼得,像什么话!纵然他们小辈之间有冲突,有矛盾,你作为长辈,不帮着调节,还拉偏架.....咳咳....我偏心?除了云琛娶亲这事上,我何曾对云渲有过半点不公?”陆老太太情绪激动,咳得喘不动气,脸憋得通红。
“奶奶,您喝口水,别生气...”陆云琛将水杯递给陆老太太,轻拍她后背安抚道。
陆老太太接过杯子,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云琛,你身为家中大哥,有何事,同云渲好好说,怎好跟弟弟动手?”
“奶奶说的是,云琛知错了。”一看老太太这架势,便是想要息事宁人,陆云琛识相地搭了根梯子,陆李氏他可以不在乎,但不能不给陆老太太面子。
刚训完陆云琛,老太太语调一转,又念叨起陆云渲来,“云渲,你也是,你既知道慕言是为你哥嫂,言行举止上应是更加礼待才行,读书人,读圣贤书,受诸子大家教诲,说话怎地如此口无遮拦....快,跟你哥嫂道歉。”。
“可我..可我已经...”陆云渲支支吾吾,他已经跟秦慕言道过歉了。
“云渲,还不听你奶奶的,赶紧跟慕言道歉!”陆长明呵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了,平日里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陆云津,都不曾有过半分礼待,更别说陆云琛这个大哥,根本不放在眼里,自然连他的夫郎,都不当回事了。
“哥...哥嫂,对不起..”陆云渲撇着嘴,虽是一脸的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对着秦慕言致歉,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一般。
秦慕言懒得同他一般计较,反正都是些表面功夫,他不信这陆云渲吃了这么大的亏,能咽的下这口气,从此不在找他麻烦。
“慕言啊...”陆老太太又看向秦慕言,眼里含笑,语气温温和和。
转了一圈,落在自己身上,秦慕言面上些许无措,他一个默默无闻看戏的,还成了戏中人。
“慕言,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云渲说话没大没小,冒犯了你,奶奶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奶奶,不..这..这可使不得。”秦慕言赶忙推脱道,这哪有长辈给晚辈道歉的理儿。
“慕言,如今你已经嫁入陆家,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往后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尽管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陆老太太一碗水端的平,谁也没落下,到最后。
“云津呐,下午你留在家里吧,让慕言去地里帮忙。”
对于陆老太太的安排,众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就连陆李氏都安分下来,一场闹剧落幕,这顿饭才得以继续吃下去。
午饭后,稍作歇息。
秦慕言背上背篓,跟着陆长明几人下地去了。
陆云津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这土豆丝饼子可真好吃,一时没克制住,竟然吃撑了,好在陆李氏没注意,不然自己又得被骂没出息了,他手挡在额前,抬头看了看太阳,同站在院里的陆云琛说道。
“大哥,你身体还没恢复,去躺着吧,这会儿日头正盛,热得很咧。”
陆云琛看着秦慕言越走越远,直至没了身影,转身摆摆手,“不用,我看二叔他们割了好些麦子回来,咱们把麦子脱粒,趁着天气好,在院子里铺开晒晒...”
陆云津爽快地应下,将割下来的麦子悉数扔在石舂里,双手抱着木杵,一下接一下的,捶打着。
没一会儿,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地上,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手背蹭了蹭额前的细汗。
陆云琛蹲坐在一旁,帮着陆云津,将整理好的麦子扔进石舂里,此刻也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在古代,给麦子脱粒是这么复杂又费力的工作,大学时虽主修农业,但仰仗现代科技的发展与进步,他何曾受过这般辛苦。
“大哥,您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来也可以的。”陆云津体贴道。“我中午吃得饱饱的,这会儿有的是力气。”
“自己来?”陆云琛被逗笑,“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能干..”
“啊?”陆云津满脸问号,“生产队是什么?驴?咱们这没有驴,只有大黄牛。”
“没什么,没什么,去喝口水吧,休息一下,咱们再接着干。”
俩人摘了草帽,坐在屋檐下扇风。
“大哥,你今个儿做的那个金黄金黄的小饼子可真香。”陆云津咂摸咂摸嘴,回味着中午的味道。
陆云琛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闻声歪头看他。
顺道儿从原主的记忆中开始扒拉起这个小哥儿。
虽说是陆家老二夫妇第一个孩子,但因着是个哥儿,陆云津从小没享过什么福,自打懂事起,便开始照顾弟弟陆云渲,包揽了家中所有的活,打骂是家常便饭,抛开陆李氏夫妻俩不论,就连陆老太太,因着有两个孙子的缘故,对他这个小哥儿,也堪堪只能说是不苛待。
可即便是如此,陆云津依旧长成了一个虽有些懦弱胆小,但心善宽容的孩子 ,头着陆家老大夫妇刚过世那几年,是他一直陪在原主身边,开导他宽慰他。
陆云琛心中升起一丝怜惜与好感,见秦慕言不住地揉着自己的胳臂,温声询问道,“可是刚刚舂米伤着了?”
陆云津摇摇头,腼腆地笑笑,“中午去叫娘吃饭时,被门框砸到了。”
陆云琛起身,从卧房里取出一小罐药膏,这原主自小身子便弱,跌打损伤的药膏常备家里,此刻更是信手拈来。
他撩起陆云津的衣袖,粗布外衣下,纤细的胳臂上一片泛着紫砂的淤青,轻轻一触,少年忍不住瑟缩一下。
陆云琛挖出药膏,动作轻缓地涂抹在他的伤处,清凉的药膏均匀地铺开,陆云津倒嘶一口凉气,仔细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竟没有刚才那般疼痛了。
“大哥,你这药膏真管用,刚抹上我就不疼了。”
“那就好,下次受了伤,不要自己一个人忍着,你不说,别人永远不知道,记着,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陆云琛将他的衣袖重新放下来,嘱咐道。
陆云津脸上透着迷惘,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怎么总感觉,眼前的大哥,似乎同以前有些不一样,却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