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拉着陆云琛的手,念念叨叨又嘱咐了好些遍,眼瞅着天黑了下来,才不放心地离开。
一碗稀粥下肚,陆云琛感觉自己喝了个寂寞,原本饥饿的感觉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愈发强烈起来。
他躺在炕上,眼巴巴的望着头顶的木头房梁,心里惦记的,全是煎饼果子手抓饼,瓜子凉皮方便面,唉....真难。
“咕噜”。
陆云琛扭头,循声望去,自己家小夫郎手捂着肚子,独坐在木桌旁,微低着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可是饿了?”
“没...没有”秦慕言矢口否认,肚子适时又响起一声“咕噜”。
陆云琛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饿了,我们去搞点吃的吧。”
“啊?都已经这么晚了....”秦慕言微微一怔。
陆云琛说做就做,当即就起身下炕,冲着少年摆摆手。
“愣着作甚?轻点声,我们去庖屋瞧瞧。”
秦慕言放轻脚步,跟在他身后,刚才说不饿是假的,一大早被自己缺德爹推出门外,一直到刚刚,才灌下一碗米粒可数的稀粥,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若不是肚子咕咕叫被陆云琛发现,他本打算就这么饿着肚皮睡了。
俩人垫着脚,猫着腰,静悄悄地钻出屋外,卧房的蜡烛都已经熄灭,四周一片寂静,借着月光,陆云琛摸进了疱屋。
好在庖屋跟卧房还有些距离,他把蜡烛点上,烛光照亮了屋中的陈设,不得不说,他投身过来的村子,未免也太穷了些。
哪怕是沾陆秀才身份的光,免了每年官老爷们收的赋税,陆家看起来,也没有多么富裕。
陆云琛端着烛台,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通,丁点肉末星子都没找到。
秦慕言缩在门口,看着他连连叹气。
“我..我不吃..也....”
“找到了...”陆云琛从灶台下摸出两把小白菜,又从篮筐中掏出一个鸡蛋。
“嗯?你刚刚说什么......。”他抬头,疑惑地望向秦慕言。
“没事。”秦慕言小声嘟囔道,不知道陆云琛拿小白菜和鸡蛋要做什么。
“庖屋里东西不多,夜深了,咱俩简单吃点,先垫饱肚子再说,总不能饿着肚子睡觉,你....会生火吗?”问最后一句时,陆云琛多少有些底气不足,这烧柴的灶台他实在不会,更不知道怎么去控制火候。
“会的”秦慕言应的很快,嫁来前,他便听媒人提过娶他的人是个正准备考举人的秀才,想来这人平日里定是窝在屋里读书,两耳不闻天下事,不会生火那倒是正常。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去打些面疙瘩,做个疙瘩汤喝。”陆云琛转身去找面盆,他刚才发现面缸子里剩了点白面。
秦慕言不晓得什么是疙瘩汤,但有人做饭,就能填饱肚子了。
二人分工,秦慕言将干枯的稻草对折,塞入灶台里,拿火石点燃,另一边,陆云琛盛出面粉,一面缓慢地加水,一面动作极快地拿筷子搅拌着盆里的面粉,直到搓成一片片比米粒略大些的面疙瘩。
秦慕言头次见人这么做饭,顿觉稀奇的很,他生完火后,加了一勺水倒进锅里烧热,便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双手拄着脸看着陆云琛。
陆云琛前世做美食博主时,直播做饭已是日常操作,但像这样,被人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是头一回,不免有些紧张,一个分心,手下切小白菜的刀险些歪了。
待把小白菜切碎,锅里的水正烧开,他方才转了一圈,没找到陆李氏把荤油藏在哪里,只能省略掉“爆锅”这一步。
一只手抖动着面盆,将面疙瘩悉数下到锅里,另一只手,迅速搅拌着汤里的面疙瘩,防止它们粘成一团。
秦慕言往灶台里又塞了一把柴火,将火加大,看着锅里的面疙瘩一个个的,如同满天星一般,粒粒分明,漂浮在水面上。
陆云琛将切好的菜扔进锅里,又把鸡蛋打散,沿着锅边倒了一圈,最后撒上盐,整个疙瘩汤一气呵成。
浓厚的咸香伴着薄薄细密的白雾扑鼻而来,秦慕言直直地盯着锅里色泽鲜亮的疙瘩汤,咽了下口水,这味道,闻起来也太香了。
陆云琛把汤盛出来,不多不少的,正好装了两碗,递了一碗给他。
“快吃吧,虽是缺了些油水,但味道应该还可以...”
少年顾不上回应陆云琛,迫不及待地盛起一勺疙瘩汤,简单吹了吹,便放进嘴里,被烫了个正着,嘶哈嘶哈地倒吸气。
“急什么,刚出锅呢..”陆云琛出声打趣道。看这吃相,分明是饿得狠了,他要不说做点东西吃,这家伙,一准就这么饿着睡了。
秦慕言被臊了个红脸,手中的碗,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陆云琛变魔术似的,从身后端出来一小碟切碎的酱菜,放到他面前。
“找了些酱菜就着粥一起吧,放凉了再吃,没人跟你抢。”
秦慕言暗骂自个儿没出息,抬眸瞥了瞥陆云琛正低眉颔首,专心喝着自己碗里的汤,这才又盛起一勺,吸取教训,小心翼翼地吹了好些时候,放入口中。
滚烫的疙瘩汤熬煮的绵软醇厚,入口轻轻一抿,嫩白的面疙瘩化成一丝清香,回味甘甜。
好吃....
他风卷残云地喝完一整碗的疙瘩汤,抹了抹嘴,拍拍滴溜儿圆的肚皮,这填饱肚子的感觉真好。
陆云琛看着他小猫咪似的满足模样,一阵好笑,他迅速扒完最后一口,起身拿过秦慕言面前的空碗。
“我去洗吧……”秦慕言受宠若惊,伸手想要去接他手里的碗,被挡了回来。
“你也跟着折腾一天了,去屋里休息吧,这些我来”
“可、可这些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活”秦慕言小声嘀咕道,原先在家里,洗衣做饭,洗碗打扫,平日里都是他来做的。
“没有谁必须要去做这些,你也一样,去歇着吧。”
陆云琛将秦慕言赶出庖屋,麻溜地收拾好灶台和碗筷,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吁…可真累。
摸索着回了卧房,一推开门,昏暗的烛光下,秦慕言坐在砖头垫高的木桌前,手拿着针线,动作熟练,专心致志地缝补衣物,见他进来,神色闪过一丝慌乱。
“我就是看你衣服破了,想给你补一下。”摇曳的烛光,映着少年俊秀的面容。
“麻烦你了,不过,今个儿已经很晚了,明日再……”
“你先休息吧,我补完这件再睡”秦慕言开口打断他,眼神躲闪着不肯看他。
“好....”陆云琛没得跟他深究,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大半日了,还没来得及琢磨琢磨自己现下的处境,刚躺在炕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直到炕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秦慕言才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他抬眸望了望陆云琛沉睡的面容,细细吐了口气,总算是应付过去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人相处呢,更别说跟他同床共寝了。
夜里,陆云琛一脚踏空,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烦躁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秦慕言蜷缩着身子,斜趴在木桌上,睡得很是不安稳。
怎么睡在这了……
陆云琛掀开身上薄被,从炕头上溜下来,走近瞧了瞧,秦慕言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拧成“川”字,他抬手将其抚平。
秦慕言动了动身子,嘴里哼哼唧唧的,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陆云琛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跟个猫崽似的,他弯下腰,将蜷缩成一小团的少年打横抱起来,身量不高,还这般轻,一时用力过猛,险些将怀中人扔出去。
稳稳地将人抱到炕上,他拉过一旁的薄被给秦慕言盖上,自己在他身侧躺下。
姣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陆云琛双手垫在脑后,静静地望着少年熟睡的面容。
白日里慌里慌张的,他同这小家伙没能说上两句话,刚才在庖屋,又忙着做饭洗碗,也没顾上聊一聊。
原身留下来的烂摊子虽多,但陆云琛仔细合计一番,也并非不能解决,只有这刚娶进门的小夫郎,多少叫他有些头疼。
上辈子作为不婚主义的忠实拥护者,他从未想到,自己一朝穿越,身侧竟躺着个人。
还是个能生育的小哥儿。
陆云琛表示,他不是很明白但他大为震撼。
秦慕言的迷之态度也让他有些疑惑,大喜之日,洞房花烛,他虽没有碰他的心思,可这家伙分明是在躲他。
自己好歹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不过是借着给自己缝补衣物的拙劣由头,秦慕言心中的小九九,哪里能骗得过他。
他不想跟自己同寝…
如果真是如自己所想......陆云琛身子躺平,心中苦笑,自己这两袖轻轻的,可谓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倘若真是他所想的那般,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总归他也没有成婚的打算,找机会,早早放了人家自由,也不算耽误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