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要花钱给儿子买冲喜媳妇。

过了农忙，家家户户闲下来，什么消息都能快速在村里传开。

张翠花攥着把瓜子想去邻居家唠唠嗑，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几个婆子议论。

“买冲喜媳妇，我可只在县里听过，听说给不少银钱呢，李家不是给儿子看病花了不少钱吗，怎么还有闲钱？”

另一道酸溜溜的声音说道：“李静云啊，这还用说，李凤还真是好命，有这个攀上枝头的好女儿。”

“他算哪门子好，生了个药罐子脑子还不好，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拖累一家呢。”

张翠花没有平时那样跟着明里暗里说道，脑子里只有那句不少银钱，精明的小眼珠一转，将手里正要藏起来的瓜子拿出来，“喜子娘，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给不少？”

喜子娘意外的接过瓜子，笑着给她递个板凳过去，“自然是真的，怎么翠花你有这心思，只是你那好闺女给人冲喜，想来亏了些。”

张翠花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打听到底给多少银钱。

村里闲话传得快，不知怎的，就有人说张翠花打算将女儿给李家冲喜，更有甚者说钱都收了。

慕兰香从外面回来，一把推开大门，还算清秀的脸上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娘，“村里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要把我卖给李家。”

本来今早他打扮的漂漂亮亮准备跟姐妹去县里玩，结果路上就听到各种议论的话，只是一晚上而已，自己为什么灌上这个名头，这让她以后如何嫁去县里。

“为了几个钱，你不想去县里过好日子吗，那个傻子谁要嫁谁嫁，我反正不会去。”

张翠花被嚷嚷着问了一通，也不生气，抚了抚女儿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小声说了几句。

“真的？”慕兰香睁开眼睛。

张翠花点头，一脸算计。

慕兰香这才放下了心，但想到过后被揭穿，李家人会不会过来找麻烦。

母女俩一条心，张翠花自然知道这些，语气高傲道：“到时候人都进门了，还反悔不成，再说我们肯定会搬去县里，谁管别人怎么说。”

她计划的倒是好，没想到慕大山会提前回来。

一大早，慕栖刚睁开眼，院子里一阵吵闹，除了张翠花还有道粗哑的男音。

他没有直接开门，换好衣服从门缝里看着。

“娘，我不要嫁过去，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傻子，你在逼我，我就死给你看。”说着，慕兰香跺了跺脚往厨房跑。

刚才还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老妇人见状眼神一慌，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边跑边喊道：“我的孩儿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娘错了，娘不逼你了，咱们不嫁了，不嫁了！”

妇人走后，坐在石头上的身量不低，却因常年劳作被磋磨的有些佝偻的男子看着地上自己打碎的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好的一家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在外头干了几天活，家人婆娘自作主张的给女儿找个人家，嫁人没什么，可这是去冲喜，谁会正眼看啊。慕老汉磋磨几下粗糙干裂的大手，丢了面是小，以后李家娶了媳妇，他这闺女可怎么办。

记忆力原身对李家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不错的人家，不占人便宜也也很少跟村里人闹过什么矛盾，口碑倒是好。

家里吵吵闹闹几日，慕大山本来就是干完苦累活回来，这闹腾的看着又老了几岁，慕栖不去吃饭，他就把饭菜端过来，可惜，他不是原来的慕栖了，在现代独身一人，这里难得一个对自己不错的。

这晚，他刚躺下，外头突然砰地一声，老旧的门被狠狠推开。

以为又是张翠花闹腾，慕大山嘶哑的声音随之传了过来。

“不想过了，你就走，我不拦着，栖哥儿你想都不要想。”

张翠花还是第一次听到慕大山这么说，她这么大年纪哪能离，心下有点慌，但想到即将到手的钱，咬咬牙，“我养了他这么多年，把他许给李家怎么了，再说李家也是大姓人家，又有钱，不会亏得他。”

慕栖把头顶嗡嗡只叫的蚊子赶走，走到窗户旁。

很快慕兰香哭哭啼啼说话声：“要去也是慕栖去，嫁给傻子旁人不知道怎么笑话，我还不如死了得了。”

张翠花也是在一边劝，“大山，你就同意了吧，咱都是一个村的，李家啥样你还不知道，都是好人家。”

慕栖吹着夜风打了个哈欠，这俩人从始至终没问过他这个当事人。

昏昏欲睡中，外头说话声停了，慕栖眯着眼正要将窗户关上，墙角处佝偻的身影蹲在那。

看了眼主屋那头关上的房门，慕栖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去。

“爹，怎么不去睡觉？”

慕大山看清来人，耷拉的脸挤出一丝笑来，“还没呢，吵到你了吧。”

说着他扶着墙站起来，“放心吧，就这几日，我昨个儿就叫人帮忙把大哥的老屋子修一修，很快就能住人了，到时候你就搬过去，离得不远也清静。

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感觉，慕栖走过去给他搬了个凳子，看着明亮的月亮，想了想突然说道：“李家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慕大山搓了搓干裂的大手，不知小哥儿是何意，但还是认真回应，“挺好的，凤哥儿人老实本分，要不是冲喜，你过去倒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那就去吧，以后的事谁又知道，说不定我有福气，人家会好好待我。”慕栖笑了笑。

慕大山一愣，“栖哥儿你、你是愿意的？”

慕栖点点头，“嗯，愿意，说不定比现在过得好。”

闻言，慕大山难免愧疚起来，低头想了想半晌，“也是，在这家委屈你了，是我对不起大哥他们。”

第二天早上慕大山给了他二两银子，难得早起的慕兰香见状气的把脚下的野草都踩碎了。

虽知道李家给的银钱会留给她添置嫁妆，可慕栖赶在她前头嫁了人，之前村里有议论说她嫁不出去，这下不知背后怎么笑话。

晨光下，看着慕栖那张日晒雨淋下，依旧轮廓好看的脸，慕兰香撇撇嘴暗道：“哼，总归是我不想嫁剩下的，凭我这张脸以后还愁找不着富贵人家。”

李家那头很快来人了，是大姓人家，算有头有脸，尽管对张翠花诸多不满，也有自己的脸面，虽说是冲喜，但还是借了旁人家的牛车过来接人。

慕栖起的很早，收拾好自己后跑去厨房简单的弄了点吃的，也没管还没出屋的其他人，穿着昨晚张翠花不情不愿拿过来的新衣裳，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包裹，想到张翠花送衣裳时咬着牙肉疼不已的脸，心下有些好笑。

倒是在意自己脸面，慕栖想，其实他哪里知道，张翠花是整了出瞒天过海加偷梁换柱。

同意去李家，主要是一直待在这没出路，想做什么也不方便，说不定那天被张翠花送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去总比现在过得好，最关键的是，那便宜夫君好像脑袋不灵光，想来以后不会被拿捏。

他想得好，岂知，进去后就再也脱不开身。

院门大大敞开，几个高大的汉子等在牛车旁，慕栖想到昨晚张翠花神神道道说的话，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将盖头带了出去。

牛车在颠簸的土地上发出的不小声响，屋里人听到动静在窗户口看。

张翠花拉住要出门的慕大山，看见小哥儿身上的新衣，一大早就骂骂咧咧不停的嘴又开始了，也不管慕大山在一旁，嘴里叫着赔钱货，没得多少钱还搭上给兰香准备的新衣，可是为了能成事，又不得不这么做，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