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苍苍问:“你可知,百里皑皑有何特殊之处?”
邱葵略一琢磨,“童颜永葆吗?”
百里苍苍嘴角轻蔑一勾,“便是我不杀他,他也活不得许久。”
这话,怎么又绕到这儿了,邱葵表示不解,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百里苍苍,一副好奇欲旺盛的样子。
百里苍苍瞥她一眼,提高了语调,生怕后面的塔坨和峇厘听不见似的。
她说道:“百里皑皑的异能,便是渡命。”
“渡命?”邱葵皱眉,这是个什么意思?
倒是她手腕上的渚尔撇嘴笑了笑,“能渡命啊,真了不起,可比夺舍方便多了。”
邱葵拽了拽渚尔的尾巴,问道:“到底怎么个意思啊?也和夺舍类似吗?”
渚尔摇头,“夺舍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且必须是躯体将死之际,方可夺舍成功。但这渡命可就方便多了。抢夺的便是对方的寿命,若是对方寿命长,抢占躯体后,便能活得长久,若是对方寿命短,抢占躯体后,自然得赶紧寻摸着下一个躯体。”
邱葵问:“那按照这种模式的话,岂不是可以无止限地活下去?”
渚尔啧一声,“我所说的渡命,是一种阴间秘术,轮回道灭绝后,六界只剩如今两界,世间也再无阴冥之禁术。倒不知那百里皑皑的渡命,是何种渡命?”
百里苍苍眉目间闪过悲沉,咬咬嘴唇,这才说道:“百里皑皑的渡命之术,与这小器灵的说法,七成相似。他需要抢夺别人寿命来延续自己的寿命,且每一次抢夺,都必须在对方虚弱之时,方可成功。与夺舍不同,他要的不单是躯壳,更重要的是寿命,所以他不能在对方弥留之际动手,那样意义不大。他要的,是青壮之年。而且……”
邱葵:“而且什么……”
百里苍苍咬牙:“他的每一次渡命,都会选择天宫之主的权贵之士,其中不乏好几届天宫之主!”
这话,信息量就很大啊。
莫说邱葵陷入了沉默,便是塔坨和峇厘的眉头,也都拧成了小山峰状。
若是他可以无限制渡命下去……
以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不停地渗入百里一族的权贵中心,除存活下去的私欲,会不会还有别的谋算。
否则,他又为何冒险,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招惹塔坨他们。
邱葵想起一件事,那本簿子上记载的逃出族碑墨佩结界的天选之子……为什么百里一族没有大肆缉捕他。
会不会与这百里皑皑的渗透有关?
百里一族内部,或许并非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的气势,也许暗流涌动,别派横生,其中,更或许,还有着那天外之物的手笔。
毕竟,一千三百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不是么,若是那棺材囚笼里的东西,远胜于这世间大地上的普通人族,那他的布局,显然也随着时间,更深,更大。
一时间,除了赶路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再无其他。
大家各怀心思,安静得可怕。
好半晌,百里苍苍才重新开口,说道:“只是,他并非永寿,每一次渡命,他都会逆生长一岁,直至回归婴幼儿期,再无自保之力时,即便能渡命成功,下一次逆生长,也是寿命终止之初了。”
渚尔冷冷一笑,很不合时宜地嘲讽一句:“坑害自族,真是了不起。他的方法若是能推广下去,我妖族当能存活下不少。真想看看你们人族,自相残杀到灭绝的那一天啊。”
呃……
邱葵皱着眉,看向手腕上白白糯糯的小东西,有些不解,这厮曾是盘古开天斧所化,秉承盘古大神的遗志,以天地清明为己任,甚至还在乱世之初建立公生堂来维持世间秩序,对人妖两族,从无偏颇。
怎地今日,会这般……偏执?
她抬眸,用口型问向塔坨和峇厘。
塔坨不觉有什么不对,只挑眉冷笑一声。
倒是峇厘,轻轻回了她三个字:避水珠。
避水珠乃是上古妖兽之神瞳,本就血性之极,又邪性异常。
渚尔夺体避水珠,舍弃与盘古大神的羁绊,这性子,自然也就越来越野了,从它屡次避开公正堂就能看出一二。
邱葵愁眉苦脸,隐约觉得百里一族像是个大泥潭,她现在,显然已经一脚踏进泥潭中了。
“咦,这里又有个路标。”
她惊呼一声,指着一根手腕粗细的小树苗,一片墨绿色的叶子,在风起时,翻了翻,背面正巧印着那个带小尖角的铃铛。
百里苍苍瞥了眼尖角的方向,就率先往前走去。
邱葵没有继续跟,只是问向峇厘:“看来百里迟暮留下的路标,都是这样的小铃铛。”
她这么说,峇厘即刻便明白过来,他的手指轻轻抚在那颗小树苗上,闭上眼,长耳微微动了动。
邱葵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到峇厘。
她看见了神奇的一幕,从峇厘身上,散出去一道绿光,这绿光化作一片轻风,从每一株植物身上拂过……
很温柔,很温柔。
峇厘睁开眼,手指从树苗身上离开。
邱葵轻声问:“怎么样了?”
峇厘答道:“这片林子,一共七十三个路标,路线如上。”
他的长袖一甩,凌空出现一副路线图,以特别植物做参照点,以小花瓣做路标,看线路的行进方向,是一路向北所去。
邱葵:“这么点儿时间不见,虫虫的速度倒是不慢。光靠腿,肯定是追不上了。”
峇厘说道:“倒是不用步行追逐,毕竟以这个速度测算,百里迟暮也并非是在步行前进。”
邱葵:“若是不步行,我们会不会错过路标?”
峇厘:“不用担心,所有的路标铃铛都是同一种气息,便是乘坐筋斗云,也不会错过。”
峇厘这么说,邱葵心里约莫有底了,那百里迟暮多半也是乘坐的筋斗云。
只是,这奚沉与黑匣子,要带百里迟暮去哪里呢?
奚沉起初进入百里领域的目标,难道不是寻找施咒之人么?怎么如今看来,他的行为越来越偏了。
隐隐的,她感知到一种失控感,好似一个大漩涡,在泥潭中央,正悄无声息地开始搅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