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坨和峇厘都没有多问什么,只埋头,又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反倒是邱葵,刚一伸筷子,就惊愕地咦了一声。
塔坨:“怎么了?”
他顺着邱葵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一颗圆溜溜的人头,正倒挂在洞口下,流出的哈喇子垂成了一道冰溜。
正在休憩的渚尔也是忽地睁开了眼睛,它看着结界外的那颗黑乎乎的人头,心里咯噔了下,它是灵力倒退了吗?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没有觉察出有异物入侵。
莫说是渚尔震惊,便是塔坨和峇厘都同时戒备起来,如临大敌!
毕竟能不声不响地进入他们的结界范围内,有这能耐的,天上地下,可都屈指可数了。
邱葵只是短暂惊愕过后,就仗着无知者不惧的那点儿胆量,提着夜芒草凑近了几分,意外道:“居然是个孩子!瞧这哈喇子,都快滴答成冰柱了。”
不待塔坨和峇厘反应,她就已经走出了结界。
邱葵拔出身后的砍骨刀,那小孩的身躯明显哆嗦了一下。
她对着那冰溜子轻轻一划拉,一声脆响,哈喇子没了。
邱葵又举着夜芒草,往洞口上望了望,发现那孩子的双腿上,帮着一根细细的藤蔓。
她想,便是仗着这藤蔓,这孩子才敢肆无忌惮地循着香味,下坠到了冰洞内吧。
但是邱葵忽略了一个问题,渚尔的结界罩着她的暖锅,莫说是气味,便是他们周身的丝毫气息,都不会泄露出结界才是。
这孩子,又是怎么招来的,尤其是在上面已经一片人间地狱的惨象中,他是如何毫发无伤地寻来的?
邱葵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塔坨和峇厘却深深在意着。
邱葵踮起脚尖,试图去划拉那根细细的藤蔓,同时对塔坨和峇厘说道:“过来搭把手,瞧这孩子,倒栽着可难受了,脸都憋成了酱紫色了。”
塔坨和峇厘走出结界。
邱葵的刀刃划断藤蔓,那孩子顺势摔下来,她下意识去抱,却被塔坨揪住脖领子,往后拖了两步。
另一边,峇厘揪住那孩子的腰带,轻轻松松翻转一下,就将人正过来,立在了地面上。
小孩子站得端端正正,这么一打量,发现他的个子只在峇厘腰间,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肉肉嘟嘟,满是稚气。
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眨了眨,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
邱葵拍了拍那孩子的脑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孩子的眼睛扑闪扑闪几下,突然咧嘴,露出一嘴小糯米牙,说道:“姐姐你让我吃一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行啊。”塔坨不待邱葵回答,就一把揪住那孩子,扔进渚尔的结界内,递给他一双木箸,说道:“吃!”
那小孩子既不畏生,也不拘礼,捏着木箸,先是烫了一片毛肚,放嘴里,心满意足地咀嚼过后,回道:“我叫百里皑皑。”
他夹起一片薄薄的大腰片,放入翻滚的牛油红汤中涮至发白,捞起,裹一层蒜泥,放入口里,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又说道:“我沿着血迹找来的。”
邱葵一愣,“血迹?什么血迹?”
峇厘蹙眉,两只因为美食耷拉下来的长耳,忽地一下直直地僵立在脑门上。
塔坨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举了举左手,“我的血,漏了一点。”
邱葵这才注意到塔坨左手虎口上裂开一道血口子,倒是不明显,已经结好一层新鲜的血痂了。
她立即问:“在那里面震伤的?”
碍于百里皑皑的存在,她没有直言祭坛两字。
塔坨点头,不欲多说。
同时,百里皑皑也收获到了峇厘递过去的一记眼刀子,心里咯噔一下,乖巧地笑了笑。
邱葵松了口气,悄声嘀咕了一句,“幸好只追来个孩子。”
追来的,岂止是个孩子……
邱葵又道:“你住这附近吗?远吗?”
百里皑皑往嘴里塞了一个丸子,一咬之下竟然爆浆,滚烫滚烫,烧得他嘶嘶几声,狼吞虎咽下去,泛着眼泪花对邱葵说道:“嗯,在这附近,挨着荒地的那间红顶的小屋子,就是我家。”
邱葵见他被烫得可怜兮兮的样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真是馋嘴的孩子。
她将手伸进腰袋中,实则是悄悄从空镯里拿出一袋灵泉水,递给百里皑皑。
百里皑皑接过灵泉水,真诚道了声谢,这才啅开一个小口子,吸了起来。
邱葵偏着头,望着那精雕玉啄的小孩儿,仔细回想了一番,在他们慌乱奔逃之时,确实在荒地的边界处,看见过一个红顶的小屋子。
因为那屋子虽然挂在狱螣葛上,但距离地面不足五米,是他们此行中见过的距离地面最近的私宅,故而印象深刻了一点。
她悄悄对塔坨说道:“等这孩子吃饱了,咱就把他打晕,扔回那小红顶屋子,可好?”
百里皑皑又是一哆嗦,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望着邱葵,“我把自己撑晕行不行,能不能别打我?”
邱葵捂着嘴,心道这倒霉孩子,听力还挺好。
那孩子又嗦了一根长长的刀削面进嘴里,这才说道:“你们就是毁了族庙祭坛的人吧?现在正被全城搜捕,听说,你们还抓走了天宫之主和苍苍大祭司。”
嘿?
这可就是血口喷人了啊!
邱葵怒目一瞪,正欲解释,又见那孩子很是乖巧地放下木箸,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起身,双手合十,弯腰行了个大礼,这才说道:“作为这一餐的答谢,我愿意带几位贵客,逃离困境。”
塔坨来了兴趣,眉尾轻轻一挑,“说说看,你怎么带我们离去。”
百里皑皑从腰间取下一块黑沉沉的佩饰,“族碑墨佩,只要轻轻一划,整个百里领域的结界,随处可破,诸位,可想试试?
这可是天宫之主才有的玩意儿,不同于百里迟暮用来开罐头的那把佩饰,这件族碑墨佩的浓黑中还透着流动的红光,一看就非凡品,边角都被磨得包浆了,绝对算是经历岁月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