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退出会议界面,傅寒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姚君来那厮拨了电话过来。
“不是吧,筠儿?还真生气了?”姚君来在傅寒筠跟前能伸更能屈, “我道歉,我不该说嫂子眼瞎……”
这话好像哪儿不对?
姚君来静了片刻,立刻道:“筠儿,我真不是说你。”
“滚。”傅寒筠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再次紧锣密鼓地响了起来,这次是陈金。
“小傅总。”
陈金还躲在ICU外面的拐角处,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才好。
他思来想去,一想到他们小傅总头冒绿光的样子就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最终还是把难题推给了傅寒筠。
“要不,我去把简先生叫醒?”他试探地问。
听筒中一片安静,片刻后,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响。
是傅寒筠点烟的声音。
灰白的烟雾在削薄的唇间逸开,透过薄薄的雾色,傅寒筠微微偏头看向窗外。
冬日的月光好像总是格外明亮,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
让他想起了那晚站在简家大门口,目送简夏远去时的情形。
那道瘦削的身影迎着寒风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给人一种十分孤独的感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攫住了,紧的发疼。
香烟过滤嘴上不自觉多了一圈咬痕。
傅寒筠忽然觉得,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
简夏和范岭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范岭喜欢简夏,可简夏却未必喜欢范岭。
否则,以范岭十六岁出道,十八岁登上超模排行榜的耀眼程度来说,如果简夏对他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特殊情感,当年也轮不到魏城。
而且,如果没有范岭的话,他和简夏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发展的这么迅速。
他不会有理由帮助简家,也没有立场为简夏的母亲请医生,更没有资格在他害怕恐惧时伸手握住他,为他分担……
或许,对简夏而言,他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也或许,他会像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认真去追求简夏。
可简家的遭遇,以及双方身份的巨大差距,也只会让简夏对他生出防备心来。
未必能走近,反而会推得更远。
所以在得知范岭准备回国时,他不得不率先采取了行动。
这个办法未必很完美,但至少,他和简夏不会像上次一样,在无数个日夜的等待后,却只等来擦肩而过。
简夏只是累了而已。
累了就应该好好休息。
傅寒筠将剩下的大半截香烟摁进烟灰缸里,声音微涩。
“不用叫醒他。”他说,“让他睡。”
陈金:……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还能从小傅总语气中听出点温情来?
他耳朵一定是坏掉了!
.
不过简夏也并没有睡太久。
陈金离开不久,ICU的大门就打开了,护士说,蒋芳容醒了。
精神状态和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如无意外,明天应该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喜悦涌上心头,简夏一下就精神了。
他给他父亲发了条信息,让他一醒来就可以看到好消息,又低头在医院附近为范岭定了间房间。
最后,他想了想,又给傅寒筠发了条信息:“明天什么时间过来检查?”
“一早就过去。”傅寒筠回道。
简夏笑了一下,刚要回复,电话就在掌心里震了起来,傅寒筠拨了电话过来。
“喂,”简夏起身,到窗边讲电话,问,“快十点钟了,是不是要休息了?”
“刚洗过澡,”对面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放松后的慵懒,“等下就睡。”
又问,“你呢?”
简夏不自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随后有点心虚地偏头看了一眼范岭。
范岭坐在那里,也正偏头看他。
简夏抿了抿唇,将声音放低了些。
“我等会儿就睡。”他说,清朗的嗓音压得低低地传过来,像是极亲密的耳语。
傅寒筠擦着湿发的手不觉顿了一下,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
“覃佳说你一早就让她回去了。”片刻后他敛了敛笑意,“你和叔叔能应付得来吗?”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只需要在门口守着就好,”简夏说,“别人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没必要让他们跟我熬着。”
所以,这也是简夏今天没让护工过来的原因吗?
傅寒筠沉默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问,“阿姨醒了吗?”
“醒了。”简夏说,“护士说状态还挺好的。”
“怎么样?”傅寒筠很低地笑了一声,“我就说没问题吧。”
简夏抿了抿唇,也笑了起来。
“那你早点休息,”他说,片刻犹豫后又问,“检查结果出来的话,方便告诉我一声吗?”
和傅寒筠之间的关系,他其实有些把握不准,所以也不是很确定,这么直接的询问是否合适。
“当然。”可傅寒筠回答的很快,声音里有浅淡的笑意,“明天见。”
挂了电话,简夏转过头去,见范岭一双眼都快盯出火来了。
“跟那个人打电话?”范岭问。
简夏点了点头,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回头约出来见见?”范岭说。
简夏现在也正头疼这事儿,生怕两人明天会撞到一起。
他心里盘算着,过两天等蒋芳容的身体略好一些,这件事情还是要尽快跟范岭说开才好。
范岭是懂分寸知轻重的,从小就对他十分爱护,他知道他能理解,也知道,他将来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他跟他不仅仅是没有缘分的事情,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把范岭当做哥哥看待,从没有过别的想法。
“嗯。”简夏点点头,“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照在简夏薄薄的眼皮上,将他浓密的眼睫染成了金色。
那两蓬金色微微颤动了下,片刻后,简夏缓慢地张开了眼睛。
已经过了七点半。
简夏迷糊了一会儿,随即一激灵坐起身来。
他简单地洗刷了一下,就抬脚出门往ICU那边赶去。
“怎么不多睡会儿?”简巍正站在窗前伸展坐僵了的胳膊腿儿,虽然略见疲累,但精神却很好。
“妈妈什么情况了?”简夏问,“可以用餐了吗?”
“还不行,”简巍说,“中午应该就差不多了。”
“岭哥呢?”简夏又问,“什么时候回去的?”
“那孩子天亮了才回去。”简巍说,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当年没和魏家定亲,而是定了范岭这孩子,说不定咱们家也不会出这么多事儿。”
当年定下魏城,是因为魏简两家一向交好,两个孩子又是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
范岭也好。
但当时他已是时尚界的宠儿,身处的环境复杂,性格也更为外放,各种不安定因素太多……
第一时间就被简巍夫妇排除了。
谁知现在回头去看,才知道,当初的选择竟然大错特错。
“爸,您又来,”简夏笑了,“怎么和妈一样了?”
又说,“我觉得傅寒筠就很好。”
“傅寒筠当然很好。”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简巍也觉得这年轻人不错,“只可惜你俩……”
只可惜你俩不是真的。
大约说曹操曹操到,简巍话还未说完,傅寒筠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处。
他身高腿长,肩上披着黑色大衣,走起路来气势十足又不失优雅,根本看不出有病在身。
简巍忙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心想要是真没病就好了。
傅寒筠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唐格,唐格两只手都占满了,拎着的都是保温桶和食盒。
简夏知道傅寒筠早晨要来医院做检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揉了揉眼睛,随后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早?”他问,“吃早餐了吗?”
意外加上睡眠不足,让他的表情看起来略显懵懂。
傅寒筠垂眸看他,口罩下的唇角微抿,可眼睛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漫起一缕清浅的笑意来。
“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床也早,”他说,“睡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简夏觉得有道理,不觉点了点头。
“你和叔叔去病房洗刷一下吃点东西吧,”傅寒筠的笑意更深了一点,“我在这边坐一会儿。”
像蒋芳容这样,手术成功,观察一晚又一切正常的病人,病情一般不会再有太大的反复。
所以,即便简巍父子短时间离开一会儿也没有大碍。
“这都是带的什么啊?”简夏看大包小包的,感觉至少要带了三四个人的口粮。
他抿了抿唇,暗自庆幸范岭清晨才回酒店,两人完美错开。
“一道羊肚汤是给你和叔叔的,”傅寒筠说,“还有一道鸽子汤是给阿姨的。”
鸽子汤去疤好,简夏本来也想要给他母亲定的,闻言不觉很是感动。
“还有几个蜜粽,是外面早餐店里买的,口味还不错,可以尝尝。”
“怎么好这么麻烦?”简巍也觉得傅寒筠细心的有些过了。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一定会认为两个孩子非常相爱,所以一方才会为另一方考虑的这么多,这么仔细。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傅寒筠说,“是我家阿姨知道后,特意熬了让我捎带来的。”
简巍没简夏那么好骗,闻言不由疑惑地瞥了傅寒筠一眼。
可简夏显然当真了。
“那替我谢谢阿姨。”他说,一边寻思着将来去傅家时,一定要为阿姨准备件礼物以示感谢才好。
“好。”傅寒筠点头,口罩轻微地动了一下。。
简夏把早餐分了分,一部分让简巍带回病房,他自己则留了一个粽子外加一个白水蛋,和傅寒筠坐在了一起。
“早餐就吃这么点儿?”傅寒筠问。
“粽子是糯米的,热量高。”简夏解释,“我们这行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身材的。”
傅寒筠偏头看他,一双眼睛好像从头到脚,将他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那双眼睛那么黑,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意味不明,让面对镜头都很自如的简夏,也不觉微微有点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简夏眼睛张大了,剥粽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没什么,”似乎是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傅寒筠很低地笑了一声,“就是觉得你的身材已经足够完美了,不需要再为了上镜苛待自己。”
完美?
从小到大,简夏听过的夸奖不少。
可像傅寒筠这样会夸人的却不多。
尤其配上他的语气,动作还有眼神,有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感。
简夏不自觉地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傅寒筠含笑看着他,看着他耳尖莫名地潮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那个氛围就是暧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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