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菜能成为世界三大菜系之一,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道法式黄鱼汤一端出来,就弥漫着浓郁的奶香。这不光是底下坐着的五十位评委,连着围观的群众都开始流口水了,有不懂事的小孩,哭着吵着非要吃。
“好!既然两位已经完成了菜式的制作,那现在就开始我们最重要的环节——品菜!”主持人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摄像镜头搔首弄姿,指挥着早就等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干活。
林风徐是京大历史系的研究生,对唐史最有发言权,也是余家食肆的常客。这家店除了味道好,最吸引的他却是在唐式菜肴的复刻上,这让他大为惊奇,又兴趣连连。
在网上抽到评委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余家食肆是不是会用唐法古菜来参加比赛,直到见到了莼菜,他就知道自己不虚此行。
莼菜黄鱼羹冒着热气,远看就像青峰云海间烟雾缭绕,似一幅山水墨画,近瞧又觉得是溪清鱼跃,像一帧跃动照片。
鱼蓉随着服务员的走动在汤羹间起伏游荡,不是那水里的鱼儿又是什么呢?
等两道菜放到面前,林风徐才又转向兰亭轩的黄鱼汤。与莼菜黄鱼羹不同,法式黄鱼汤用鲜明的色彩抢夺眼球,又用浓浓的香气先占嗅觉,黄色汤汁、白色鱼肉、绿色罗勒叶、红色圆番茄,交织出一幅色泽艳丽的油画。
在这种视觉冲击下,林风徐的手率先移向了法式黄鱼汤,混合了奶油、牛奶的浓汤,一口下肚,整个胃都暖了起来,最让人惊奇的是,这汤里竟然还有一丝未挥发的酒味,再加上洋葱的甜辣,好喝!
黄鱼被切成了小块鱼排,林风徐用叉子缓缓划开,鱼肉的香气就扑鼻而来,鱼肉鲜嫩,鱼皮焦脆又不失咀嚼感,好吃!
不知不觉中,这一盆法式黄鱼汤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主持人的视线正好转移到他这一边,让镜头对准空盘来个静景,大声说道:“看来兰亭轩的厨艺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唐大厨的黄鱼汤已经空空如也……”
对着一切毫不知情的林风徐,刚漱了口,此刻正恭恭敬敬地准备喝莼菜黄鱼羹。
相对比西餐的热烈,中餐就显得内敛许多,连着香气都是清清淡淡,丝毫不宣兵夺主。但这正是中式菜肴的魅力,宴席讲究的是冷菜、热菜、汤羹、点心,热菜是重头,汤羹就是这承上启下的桥梁。
好的汤水味不浓,但也不寡淡,清清爽爽地进肚里,暖心又开胃,就好比眼前这道莼菜黄鱼羹,入口比米汤浓稠,但咽下又是一股清泉。
鲜。这是林风徐的第一感觉,光一口汤,就觉得鲜美无比,似乎到了傍晚的海滩边,耳边是潮涨潮汐,眼前是连绵蓝水。
嫩。这是林风徐的第二感觉,鱼蓉富有弹性,唇齿交磨间有鱼肉和鱼泥相互变换,把黄鱼的原滋原味展现得淋漓尽致。
脆。这是林风徐的第三感觉,莼菜号称“太湖水八仙”,一口咬下,满目鲜脆,就像置身于江南湖岛的春季,令人回味无穷。
这往复间,味道一变再变,莼菜和汤是一个口感,鱼蓉和汤又是一个口感,这莼菜和鱼蓉同吃再是一个口感。
林风徐好像遇见喜欢游戏的小朋友,不停地尝试新的搭配。
一时间,只听得碗勺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主持人转移到一边,也压低了声音解说:“看来不到最后无法分出胜负,大家看评委们品尝莼菜黄鱼羹的神情,是多么的虔诚啊!!”
摄像师忍俊不禁,别过头拼命笑,哪里是别人虔诚,那分明就是你自己的表情,好像别人不知道你是余家食肆的拥护者一样。
……
“然后呢?”余圆趴在沙发上,歪着脑袋问他姐,“你赢了吗?有没有把那个大厨打得稀里哗啦屁滚尿流?”
余简听不得他的词汇,拍拍他的小屁股:“都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成语?”
小家伙扭了扭身子,避开他姐的手,求知欲爆棚:“你还没说呢,到底赢没赢啊?”哎呀,急死人了,把他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没赢也没输!”余建国从厨房里探出头,咧着嘴笑。“平局。”
“切~”余圆听了这个消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没劲。”
“怎么?姐姐没赢,你很失望?”余简含笑问他。
小家伙一骨碌坐起来,把他姐的脸扶正,正对着自己,一本正经的说:“也不是失望,就觉得有点可惜。我姐姐哎~那是谁?那是天底下做菜顶顶好吃的一个人!其他人不管,如果我去当评委,我肯定是投票给你的!”
余简听得一阵感动,刚想告诉他实情,又听小家伙摇头晃脑地说:“当然,姐姐你年纪还小,未来还有发展空间,现在的失败就是你成功的垫脚石,加油奥利给!”
听听,听听,这理论知识一套又一套的,余妈妈拎了鸡毛掸子出来,在手心里拍得啪啪响:“余圆?你那屋里的漫画书是谁给你的?!你给说说清楚!”
余圆:……
说好的煽情的时候不吃竹笋炒肉丝的呢??
这场算不得比赛的比赛其实是余简赢了,26比24,险胜。但当天亲自吃过唐渊做的法式黄鱼汤后,这场比赛的结果就变为了平局。
“我可不要你的施舍!”唐渊显然心情不佳,岔开大长腿半躺在沙发上,对着余简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
干嘛?以为他输不起?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他还没放在眼里……
“当然不是。从我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做的东西确实不错。这么一个对手,如果第一场就败了,多可惜啊?以后咱们隔断时间就这么来上一回,多次暴击可比一次碾压爽多了不是?”原本好好的话不知怎么地对着这张臭屁的脸就变了味道,余简心惊,原来自己这么“恶毒”的吗?
“你这个臭丫头!”唐渊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她鼻子就想骂。什么鬼?还想着次次碾压他,开国际玩笑呢?
又不服气地说:“你等着,下回我非得让你尝尝,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余简才不听他的理论,脑门一背,手朝着后头挥了挥,潇潇洒洒地走了出去。
“臭丫头!”唐渊又小声骂了一句,片刻后也笑了起来,“臭丫头。”
下次,也要让臭丫头做一回黄鱼羹给他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