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挂断电话后倒头就睡。
但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梧桐县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比如说县长泉学忠,比如说常务副县长廖金生和组织部长秦胜男。
坐在书房里抽闷烟的泉学忠对于高远的空降,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23岁的正科级干部,括号享受副处级待遇,还是县政府班子成员,也不知道市委领导是怎么想的,把他下派到梧桐县来。
这让泉学忠有些郁闷。
说实话,泉学忠是不看好高远在梧桐县能有一番作为,汤继平在县里任职多年,把梧桐县经营的跟铁桶阵似的,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 ✪✪3133392e✪✪✪313✪6322e✪32372e✪3✪1303✪4
若不是本土干部的缘故,自己堂堂正处级县长想插手一些事情都处处受到掣肘,你高远一个毛头小伙子,背景再强大,一脑袋扎到这穷山沟里来,又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泉学忠下午的时候专门打听过高远的背景,市里有人跟他透话说,高远是陈市长的铁杆支持者,深受陈市长器重。
在这次贸洽会上,省委书记和常务副省长都对高远交口称赞。
据说招商代表团能在贸洽会上取得优异成绩,一次性引进了几家大型企业落户江陵,高远是首功之臣。
这一打听就让泉学忠淡定不下来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空降的家伙,继而对市委领导的决定也暗自揣摩起来。
市委领导……干脆就是王宏伟书记,王书记把高远派下来的目的仅仅是指望他搞好梧桐县的经济吗?
显然不是的。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王书记对汤继平产生不满了,汤继平是从梧桐县基层一步步被提拔起来的,也可以说,他的根基在梧桐县,执政这么多年,干了无数面子工程。
光是泉学忠了解到的重点工程就有七八项,汤继平大笔一挥,县财政上的资金就如打谷场上的谷粒一般撒了出去,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又被装进了他的口袋中。
汤继平本质上就是个嗜钱如命、贪婪无度的人。
这在梧桐县官场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个家伙省里有人,也同样无人不晓。
所以,即便有一部分正义感很强的同志明知道他经手的工程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他汤继平是个大贪官,想跟他作斗争,也有心无力。
况且现任县委书记李延良也是汤继平亲自选定的继任者,李延良和汤继平之间的利益纠葛太深了,谁敢翻汤继平的旧账,摆明了就是跟李延良过不去。
王宏伟作为新上任不久的市委书记,会允许梧桐县成为他治下的独立王国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王书记就把高远派下来充当开路先锋了?
泉学忠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又续上一根,烟雾缭绕下,他的思路越发清晰。
很明显,高远不是来调查汤继平的问题的,但是万一他一不小心知道点什么了呢?他会不会向王书记或者陈市长进行汇报?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泉学忠越琢磨,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听说高远跟汤继平在参加贸洽会期间两人的关系不那么和谐啊,汤继平故意找茬给高远添堵,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汤继平突然就偃旗息鼓消停下来,没再继续找高远的麻烦。
透话那人还对自己说,对王书记提议高远来梧桐县任职一事,汤继平是坚决反对的,只是没顶住书记和副书记两人的联手进攻而已。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汤继平也担心高远过来后查出些他的问题来。
泉学忠冷笑一声,他心说,老话说得好,有多大裤衩子
单单从你拼命阻止高远升迁这一点上来说,高远就有干你的充分理由。
自以为摸清楚市委领导心思的泉学忠,这会儿反而对高远带来的那笔钱没什么想法了,虽然他这个县长上任一年多了,一直在四处搞钱给汤继平擦屁股。
但这会儿他想明白了,帮着高远把中药材种植基地的工作落实好,趁着李延良还在省城养病期间把该拿到手的权力拿过来,这才是最实惠的。
当然,如果能趁机搞掉李延良和汤继平,自己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嗯,看来有必要跟高远同志交交心了。
狠狠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心中一团火焰正熊熊燃烧的泉学忠面带笑容起身,走进卧室,见撅着腚睡得正香的老婆姿态正佳,突然来了兴致,嘿嘿笑着摸过去,二话不说挺枪便入。
“要死了你?多大岁数了还搞突然袭击这一套……哎呀你慢点儿啊我的祖宗……”
“你慢点儿,让我缓缓……”
意思相近的话也在另一间卧室里响起。
不同的是,这边的战斗几近结束了。
廖金生哆嗦了两下,把枪从枪套里拔了出来。
躺平的秦胜男不觉微微撇了撇嘴,对廖金生的表现很不满意。
梧桐官场上,没人察觉到秦胜男跟廖金生还有这层关系,由此可见两人藏得有多深。
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廖金生背靠在床头上,咧嘴笑着对秦胜男说道“岁数大了,难免力不从心,你多担待啊。”
秦胜男娇躯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她侧过身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着,轻声说道“已经挺好了,回头我找人给你开个方子,照方抓药补一补,会再现雄风的。”
廖金生点着头,说道“我这个常务副县长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其实干的胆战心惊,还是你知道心疼我啊。”
秦胜男帮着廖金生也处理了一番后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着汤继平、李延良一条道走到黑,你死活不听劝我也没办法。现在好了,上面派下来个高远,明着是让他来跟金桥农业进行项目对接的,暗地里打什么主意也不难猜到吧?”
搂着秦胜男的香肩,廖金生皱着眉头说道“我也知道不能跟汤继平李延良走的太近了,但梧桐县这个状况,你不听指挥就寸步难行,终究是形势比人强,由不得我不妥协。
话说高远那小子很难搞吗?你今天送他去农业局上任,没试探出来点什么?”
秦胜男轻哼一声,不满地说道“那小子嘴巴很严啊,说出口的话滴水不露的,没等我问他带过来多少资金,他先把话给我堵回去了。
依我看,想从他手里搞钱,你最好收起这个念头来。再者说了,给汤继平擦屁股这种事儿也轮不上你,你掺和这个干嘛?
你没见泉学忠一天到晚为了弄点钱补窟窿焦头烂额的,你听我的,这次就作壁上观,让老泉头疼去。
高远能顶住泉学忠的攻势最好不过了,若是顶不住了,只要他把钱袋子打开,你还怕没机会往里面伸手吗?”
揉着眉心,廖金生说道“问题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县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半年多没发过工资了,最近闹的很厉害,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妥善解决的话,造成
114 威胁恐吓事件(2/2)
医护人员集体罢工,问题就不可收拾了。
现如今县财政是个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从财政上支出半年工资来了,财政局账面上能有一百万我都愿意给你磕一个。
手里有俩钱的就剩一个高远了,不仅仅是我在盯着他,你看哪个常委看他的眼珠子不冒绿光?更况且,你以为高远顶住了泉学忠的压力,他就能顶得住李公子的进攻?别异想天开了宝贝儿。”
秦胜男腾地坐了起来,满脸震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3✪✪1✪✪33✪3✪✪92e31✪36322✪e32372e3✪13034
廖金生叹声气,点着头说道“你以为我猜不出高远被市领导空降下来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吗?高远明摆着就是市领导们手里的撬杠,领导们就指望着他能撬开梧桐县这块巨石呢,哪怕撬开一条裂缝,咱们的王书记就好往里面伸手了。
但是你不要忘了,甭管是汤继平那个老流氓,还是李延良那条老狗,都不是吃素的,他高远是奔着人家的命门来的,想查出点问题来,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我也不瞒你,今天下午李延良的孙子就给我打过电话了,向我询问高远的情况,李磊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能不知道?”
秦胜男眼里喷射出两道火光,咬牙切齿道“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
廖金生说道“他还不是最难对付的,充其量就是个混混儿而已,赵雪玲那个女人,才是摆在高远面前的一堵墙。”
秦胜男咝地一声,“该死,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那可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如果她要对付高远的话,再加上李磊,高远可就危险了!”
廖金生说道“那你觉得,高远口袋里那几千万专项资金,最终能保住多少?”
秦胜男不敢往下想了,翻了个身,恹恹地说道“该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被市领导摆了一道,下派到梧桐这么个破地方,算他高远倒霉吧。不说了,睡觉!”
廖金生呵呵一笑,把烟头丢在烟灰缸里,顺手关了床头灯。
高远睡得很踏实,以至于隔天一早杨光的大声尖叫都没把他吵醒。
他是被砸门声给弄醒的。
穿上拖鞋开门后一看,高远也倒吸一口凉白开。
门口一个被打开的纸箱子,里面装着一颗狗头。
狗眼珠子瞪得溜儿圆,耷拉着舌头,脖子上鲜血淋漓,将纸箱子都浸染的通红。
杨光惊恐地望着高远,哆哆嗦嗦递给他一张纸条。
高远接过来看了眼,上面写着四个字好自为之!
“这张纸条是贴在门上的,远哥,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恐吓您啊,您看这事儿……”杨光脸都白了。
“报警!”高远当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了,其目的是什么也很容易猜到,自己的到来,让一些人意识到危机了,所以才动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恐吓自己,以图达到让自己知难而退的目的。
这个人是谁呢?
趁杨光拨打报警电话的时候,高远回了屋,走进卧室拿了手机,一个电话打给刘岩,接通后直接问道“贱人,赵雪玲和李磊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一大早就为爱发电的刘岩听了高远的问话,立刻哆嗦了,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反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高远把事情一说,刘岩冷笑道“这事儿是李磊干的没跑了,那孙子仗着他爷爷是梧桐县的一把手,在县城里纠集了一帮人坏事做绝称王称霸的,不过干的都是些欺压老百姓的事情。
要说这事儿背后有没有赵雪玲的指使,这我就
至于说赵雪玲这个女人可不简单,都说她是李延良包养的小三,靠着李延良的照顾,垄断了梧桐县的茶叶买卖。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真正跟李延良有关系的是赵雪玲的姐姐赵雨玲。
赵雨玲你应该见过面了,她是梧桐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说白了就是李延良安排在政府办里监视泉学忠举动的探子。
赵雪玲靠她姐姐跟李延良这层关系,才发家致富的,她不仅控制着梧桐县的茶叶买卖,县城里面的四家娱乐城,她独占三家,手底下养了一批打手。
另外我还查到,古桥镇有少量的煤矿存在,不过都是些黑煤窑,赵雪玲也在里面掺和了一脚。”
听完刘岩的话,高远心里有数了,说了声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前路难!
但高远没想到竟会如此艰难!
小小的梧桐县,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就算了,黑恶势力竟也如此猖獗!
转念一想,去他娘的吧,哥们儿是来干工作的,人际关系也好,黑恶势力也罢,不惹到哥们儿头上哥们儿就当他不存在,一门心思抓好中药材种植基地项目就是了。
要是惹到我头上,你就别怪我下死手了!
正想着,杨光走了过来,对高远说道“远哥,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了。”
高远点头,阴沉着脸向外面走去,见穿一身警服,肩膀上扛着两杠一星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青年干警正在对着纸箱子拍照取证。
走到中年警察身前,高远客气地问道“同志贵姓?”
中年警察淡然一笑,回答道“高局你好,我是县局刑警大队的胡彦军。”
这个名字高远听陈宁提起过,胡彦军是刑警大队长,他伸出手,笑着说道“胡队你好,辛苦你亲自跑一趟,给你添麻烦了。”
握着高远的手,胡彦军说道“高局这么说就客气了,发生了案情,第一时间出警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见他直冲自己眨眼睛,高远就明白了,有些话当着下属的面不好直言,他说道“那就辛苦这两位同志勘查一下现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我兄弟,这个纸箱子是他先发现的。
胡队,都到了家门口了,不嫌弃我这里简陋的话,来屋里坐坐吧。”
胡彦军说好,对叮嘱两名干警认真一点,见两人笑呵呵应下,他才跟高远进了屋。
门一关,往沙发上一坐,胡彦军就直言不讳道“高局,我也是从市局下派来梧桐县局任职的,跟宁子关系不错,大家是自己人,我就跟你开门见山了。”
高远给胡彦军倒了杯水,递给他后说道“胡队直说便是。”
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胡彦军说道“我想你也差不多能猜到事情是谁干的,李磊那小子我们盯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恶心人的勾当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但我实话实说,就算确认了是他所为,在梧桐县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想把他绳之以法也很困难。
况且他这个行为,说严重一点是威胁、恐吓政府官员,但还够不上刑事犯罪的量刑标准,再说你也没抓住证据,他要是来个矢口否认,我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我建议你,把这事儿跟县委领导们反应一下,一来让领导们心里有个数,知道有这么个事儿,二来,领导若是肯施压,我就能继续往下查。”
高远眉头微皱,说道“我问句不该问的话,胡队在局里挺受局长排挤的吧?如果你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