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视野是有界限的。

一个人正常情况下的视角通常是124度，当然，转动眼球时能看到的范围会更大。

但是，当人以一种自然的方式目视前方时，他仿佛能看到在视野上下两端，有着很明显的边缘线。

就像一块手机屏幕一样，有着它的屏幕上端和下端。

苏绸震惊地看到，在她的视野上下边缘，有着一些半透明的、她十分熟悉的符号：体力值、饥饿值、水份值、健康值；当前时刻、地方名称、空间、仓库和任务，左上角还有一个漆黑的方块，不知作何用处。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符号并没有消失，而是固定在视野边缘，随着视线不断移动。

那个全网消失的《末日生存》游戏，进到了自己的脑子里？苏绸蒙圈中，自己有了个系统，科幻小说成真了？

苏绸先看自己身体的各项属性。体力值80，离起床只过了两小时，确实不困，体力充沛；饥饿值90，水份值75，需要去喝点水；健康值55，大概是腿骨折还没康复、很少出去走动晒太阳的原因，连及格线都还没到。数值基本正确。

又看看下面一排功能键。

2048年8月2日9时12分，与BJ时间一致。地点是人民医院康复病房2102，地点准确。

下一个功能“空间”。

苏绸喃喃：“我有一个空间了？”

不知道怎么进去，她心中试着默念进入空间，一瞬间，仿佛穿越了一道时空之河，浑身不自觉颤栗。当她睁开闭上的双眼，眼前出现了和医院病房完全不同的景象。她真的进到了一个完全全新的空间！

快速扫了遍整个空间，这地方苏绸一点都不陌生，就是她刚进游戏，主角苏苏出现在的那个出生点：毫无装饰，空荡荡的家。

苏绸眯起眼睛，立刻判断这是一个全新的存档，因为苏绸后期自己的账号里，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装修，车位上是豪车，房间里摆满了漂亮的满级家具。

来时苏绸躺在病床上，进了空间苏绸的腿依旧没好，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凄惨。

苏绸正犹豫退出空间去坐轮椅再进来，突然，前面的屋门从内被狠狠撞开！

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几乎是飞扑着，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苏绸身边，嘴里还在大叫：“主银！我的好主银！娃娃终于能见到你了！”

苏绸一愣，右掌毫不犹豫往前一拍，死死摁住了冲来的小家伙的头，防止她要用口水舔自己一脸。

“娃娃？”苏绸下意识重复着这个名字，仔细瞅着这个小家伙。

粉雕玉琢的小脸，两个冲天辫儿，一身粉裙子。

苏绸叫出来：“你是娃娃！约翰艾米丽的孩子！”

娃娃摇头：“哼！娃娃才不是谁的孩子呢，娃娃就是娃娃，娃娃是主银的娃娃！”

“对了主银，你为什么趴在地上啊，你嫌热吗？快请起快请起，娃娃可受不了主人的大礼！”娃娃一脸天真。

苏绸哽住：“我确实准备回去拿轮椅来坐的，只是你把我吓住了。”

娃娃害羞一笑：“哪有，娃娃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吓人嘛~”

苏绸暂且不去纠结娃娃是谁：“你想好了等会儿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好吗？我去外面拿个轮椅，顺便发信息给我妈和姐姐。”

娃娃乖乖点头。

要抓紧告诉她们，自己有了空间。她们醒来就不会担心了。苏绸刚才已经用余光瞟过，屋里有操作台，制造工具箱生产武器不是问题。

苏绸心中默念离开空间，只听见娃娃在背后大喊：“对了主银，你是无法告诉别人你有系统的！”

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苏绸感受到一股和来时一样的波动，下一瞬间，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时间到了九点二十。

苏绸抓紧坐上轮椅，打开聊天群。

苏绸输入文字：“大家，我好像觉醒了一个****。”

苏绸一愣，她本来想写游戏系统，结果全成了乱码，忍不住皱眉。回想起娃娃离开前的那句话“无法告诉别人有系统”，苏绸若有所思。所以网络上所有的游戏信息消失了？

抬手把字全部删除，苏绸想了想，重新输入：“妈，姐，不用担心我，醒来后你们暂且在家不要离开，也不要随便给人开门，邻居也不行。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像觉醒了一个空间系能力，里面有很多武器，能够自保，等我去找你们。”

发送。苏绸赶时间，立刻重新回到了空间。

苏绸把手紧紧抓在轮椅上，这次轮椅也成功进来了。

再次见到娃娃，她总算不那么激动，眼睛里还是笑的，一看见苏绸，眼睛亮晶晶像藏了星星：“主银！”娃娃甜甜地叫着。

苏绸：“你说你不是艾米丽生的孩子，那你是谁？为什么叫娃娃？我为什么会有一个空间？”

娃娃歪了歪头：“我不是游戏原住民，嗯，就是那些被你们称为NPC的家伙。我诞生在游戏里，已经过了很久，算是个小精灵？当然，独木科技还没那么聪明到发现我就是了。”

“独木给整个游戏制定了一套框架，一套规则。这个规则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受到规则的控制，并且只能听规则的话，不然，规则有能力把出现异动的我抹杀了。”

所以娃娃是一串有思想的数据流？苏绸想着。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到娃娃的身体里？”

娃娃慢慢解释道：“我不知道自己何时诞生，只记得那时候整个游戏里玩家特别多，很热闹。可惜那时候我太弱小了，不怎么敢活动。后来游戏慢慢衰落，变得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些原住民每天说重复的话，做重复的事。别的可以忍受，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天天只吃一个菜！”

娃娃气鼓鼓说道：“因为系统设定一个破萝卜汤能吃一辈子，啊啊啊啊气死我啦！我就没蹭过几次好吃的饭！再好吃天天吃也会吃厌啊啊！”

娃娃重新冷静：“然后我就遇见了主银你！因为整个游戏里只出现了你一个人。而且你不断删号建号，想不注意到都难。”

苏绸挑眉：“你怎么确定那些人是我？”

“因为她们都取名叫苏苏呀。而且我看的出来你一直在努力想杀死梦魇，拯救约翰一家。你知道吗主银，你那帅气的800刀，感动死我了呜呜呜呜，所以我也小小地帮了你一点点。”娃娃捏着她那小小的手指，“就一点点，杀死梦魇主要还是主银的功劳啦！”

“嘿嘿，我和主银的首次并肩作战！大成功！”

苏绸努力回想，意识到了什么，震惊：“那个我失误后出现的Miss？！你做的？”

“对呀，那个可是我耗了很大很大的能量，才把它改成了Miss呢！主银你角色那么弱，肯定一下子就被丧尸拍死了。我很害怕主银死过以后再不肯来玩游戏，所以就稍稍帮了下忙啦！”娃娃对手指，一脸你快夸我的得意表情。

苏绸笑了笑，摸摸娃娃的小脑袋：“那真是谢谢你哦，如果那次不是Miss，要我死了重头开始，我可能真的想放弃不玩了。”

娃娃嘿嘿一笑：“那次约翰艾米丽成功生下了一子，我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和她部分融合？我就趁机住进了她的身体。当然，我不能表现得太过出格，不然会被游戏规则察觉，然后被抹杀掉的。所以我有时候悄悄喊你声‘主人’。”

苏绸点头，那是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是这么回事。

关于娃娃可以和那孩子融合，大概是独木并没有把新生儿的设定设置得特别完整，才被娃娃钻了空子。

苏绸问道：“那你是怎么让游戏成为我的系统，还让整个游戏在网络上消失的呢？我的重生和你有关吗？你说的无法告诉别人系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要一点点解释！”娃娃想了想，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呢，从诞生到外界末日前，都依附在这个游戏里，必须听游戏规则的统治，无法逃离。但是刚才有一瞬，我突然发现自己无比强大，可以跳脱系统的控制，甚至能更改系统的规则。”

“进化？”

“有可能吧。反正这变化主要和你们外面世界的末日有关。我突然就能跳跃出规则的边边框框，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尤其是看见主人你。我本想慢慢让主人发现系统的秘密，结果主人你一下子就被丧尸干掉了，太弱了主银！娃娃鄙视你！”

娃娃鄙视的眼神让苏绸好笑，废力地把那只骨折腿抬起：“你看我这腿，想厉害也厉害不起来呀。”

“唉，没办法，我看主银你快要死了，就只能改变了游戏规则，把主银你游戏人物化了。”娃娃慢悠悠地吐出了对苏绸有巨大冲击力的事实。

“啊？？”苏绸一时间蒙圈，不懂游戏人物化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主银你现在变成游戏人物咯，这间病房就是你的重生点。以后不用怕面对丧尸啦，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会在这里重生。别怪我主银，情急之下，我真的没其他办法嘛！再说了，从表面上看，你还是好好地活着，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听了娃娃的话，苏绸逐渐冷静，叹了口气：“算了，我重生后的这条命就是娃娃你给的，变成什么样也无所谓。能活着，去见妈妈姐姐，我已经心满意足。”

娃娃点头，喜欢主银的通情达理：“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把整个游戏的规则改变，只是把主银你录入到了系统中。所以主银，各种游戏规则，你就当作正常玩游戏一样就行！很简单的。”

苏绸想到一个问题：“嘶，你不是说一开始，你说过规则有能力把你抹杀吗？那我会不会也被系统抹杀呢？”

“不会，你放心吧主银！”娃娃自信摆摆手，“我已经把系统杀死啦！没人能对我们下手。”

苏绸一怔，她似乎被娃娃孩童般可爱的外表迷惑了。仔细看娃娃的眉宇间，隐约有股郁结之气，没想到从她嘴里，竟然能说出这么狠厉的话语。

娃娃感觉吓到了主人，忙说道：“哎呀，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把系统的存在从独木科技、以及网络上抹掉了，仅此而已。我让他们忘记自己曾经出产过这款游戏，如果他们对独木进行维护，就会发现有我们两个不确定因子，独木可能就会想着把我们除掉。”

“主人你无法向外界说出‘系统’之类的关键词，只是我在修改规则的时候，特地标注了无法让外界知道系统的存在，以此保护我们的安全。你成为了游戏人物，自然受到规则影响，仅此而已啦！”

苏绸淡淡说道：“娃娃，你为什么喊我主人？”

娃娃一愣：“主人就是主人呀？”

苏绸垂下眉眼，语气有些强硬：“娃娃，我的意思是，‘主人’，是一个代表向对方臣服的用词。你为什么认为我是上位者？为什么要来听我的指令？你现在作为整个系统的支配者，可以改写规则，完全有能力找到很多的人，给予他们不死的权利，以此来统治、要挟更多人。”

“你完全可以像曾经的系统抹杀你一样，来抹杀现在成为游戏角色的我。所以，娃娃，你为什么让我当‘主人’？或者说，为什么选我当‘主人’？”

苏绸紧紧盯着娃娃的眼睛，试图从她天真无邪的眼中，找到一丝不对劲，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但娃娃的眼睛始终亮晶晶的，没有一点欺骗、阴谋、感到被冒犯的不快。

她单纯得要命，却理解苏绸这么质疑的苦衷。

娃娃慢慢说道：“主银，你知道吗，一个人生活在这个游戏里，是一件特别，特别，特别无聊的事。”

“以前这个游戏真的很热闹，那时候我懵懵懂懂，可是过不了多久，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什么人都没留下。”

“我游走在不同的存档里，那么多温馨的家，应该给人快乐与幸福的家，里面谁都不在。只有空空荡荡的房子，只有日复一日重复的数据流，丧尸在门外一次次走过，可是再没有人穿上装备、拿起武器，去守卫自己的家园。再也没有人，愿意登陆来末日求生了。”

“我哪里都去不了。我生在这个游戏里，被无形的笼子关得紧紧的。我没有时间概念，一开始丧尸们还都新鲜有趣，可是游戏里只会刷新出一模一样的丧尸，他们呆呆傻傻的，看得让人讨厌。我只能每天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的屋顶上发呆。”

“但是有一天啊，主人你来了！我看见冒出了好多好多账号，它们都叫一个名字‘苏苏’，我知道那是你。你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解救约翰一家，这真的让我感动，而且震撼。从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这么傻的事。我就想，你救了约翰一家，你是不是可以救救我？”

苏绸完全听愣住了。

“主人，你不知道，我虽然是娃娃的样子，却并不是随时都要附在她身上。我是一个诞生在游戏里的精灵啊！我就一直跟着你，看你做了什么。我会坐在你的院子里，看你种下的稻谷一天天成熟，看你烧饭做武器时的身影，在你出去和丧尸打架的时候也变成丧尸找你玩，因为我神通广大嘛，什么都可以变。”

“以前我把天黑了、天亮了算一天，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我被迫要经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是当有你在的时候，你在，就是白天，你不在，那个时候就是我的黑夜。”

“现在，我终于可以永远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啦！我们拥有一样的黑夜与白天！主人，由你来做我的主人，我感觉幸福死了！我不要其他任何一个来做我的主人，真的，我就要你，苏苏，我就要你。”

苏绸伸手把娃娃揽在自己的怀里，很用力地拥抱她，蹭蹭她的圆脸蛋：“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心。

娃娃嘻嘻一笑，很开心地享受苏绸的拥抱。“没事啦，主银，咱们以后要好好的哦！”

娃娃的脸上完全没有寂寞，只有兴高采烈的快乐。

她笑得非常开心，仿佛遭受过的百年孤独，都被意外来到这个游戏的苏绸，一笔勾销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