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4

跑远的摩托车驶进了黑夜里，引擎打破了毫无声响的寂静，前面是一片低矮的山影，仿佛没有尽头。

宁幻放缓下车速和旁边的摩托车平行，对徐蔚问：“基地怎么走？带路。”

徐蔚空出一只手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把车骑到了前面，颜一若在后面惊喜地回头问宁幻，“宁幻哥哥，是不是要到了？我能见到我哥哥了吗？”

宁幻不确定地回答，“也许。”

颜一若眼中瞬间失望，但片刻立即打起了精神，笃定地说：“我哥哥一定在等我，我一定能见到他的。”

宁幻没有接话，现在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活着，何况是在最前线的军人。

这是一条县级公路，没有荒废过，路况还不错。

徐蔚在前面默默带路，宁幻跟在后面，后视镜里忽然有了反光，随即一串摩托车的声音传来。

“艹！那些神经病追来了！”

徐蔚骂了一声，回头一看，至少有七、八辆车。他连忙加速，可前方也突然撞进了一片车灯，两头的引擎声将他们夹在中间。

全世界都没剩多少人了，不可能有人吃饱撑的大晚上聚众飙车，只可能是那些把人当猎物的变态。

他求救地看向宁幻，“大哥，我们被围堵了！”

前面正好有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泥石小路，宁幻果断转弯骑上去。

“喂！大哥，换了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走了！”

徐蔚嘴上喊着，动作却没有迟疑，紧跟宁幻也转过去。

泥石小路不平，摩托车开得太快就像过山车一颠一簸。后面的车紧追着他们，在漆黑的小路上画出了一条光路，像追在后面像追捕猎物一样叫喊着。

“小婊子们别跑了，跪下来讨好哥哥，哥哥让你们痛快点！”

“别信他的！他只是想用JB塞你们的嘴！”

不堪的叫喊刚停下，又响起了枪声，子弹打在了宁幻车后。

徐蔚骂了一声，忽然像是证明了什么似的对宁幻说，“看，我没有骗你，这些人都是疯子！”

“宁幻哥哥，我有图钉。”

颜一若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伸到前面给宁幻看。

宁幻看了一眼，还是长针那种，“你哪里来的？”

“就是之前我和爸爸——”

说到“爸爸”颜一若突然就没了声，宁幻接道：“扔。”

颜一若没再多想，回头象征地说了一声，“我要扔图钉了！”

徐蔚紧跟在宁幻的车后面，连忙喊：“等等，让我过去再扔啊！”

他刚喊话时已经有图钉飞过来，好在宁幻给他让了路，不过骑过去时被颜一若瞪了一眼。

他确定小姑娘是在报复他，虽然不知道是报复他什么。

颜一若好不容易和宁幻哥哥能好好在床上睡觉，都被这个人破坏了，她把图钉当成徐蔚撒到后面的路上。

追来摩托车继续高喊着追上来，一点不怕浪费子弹，不能打中也要不时开两枪。

冲在最前面的一辆车忽然像蛇一样扭行了一段，差点冲到了路边的沟里。

“垃圾！你是喝醉了——”

后面跟上来的人话没骂完，同样地被爆了胎，扭行了一截直接扎进旁边的沟里。

“地上有钉子！”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十多辆车刷刷地全都停下来，一人对着前面大骂，“妈的贱种，等着老子用钉子□□屁！眼！”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十多辆车刷刷地全都停下来，对着前面大骂，“妈的贱种，小心老子用钉子□□□□！”

宁幻看着后视镜里追了一路的车灯越来越远，夸道：“小朋友，干得不错。”

颜一若得意地笑起来，“还可以啦！”

黑黑从颜一若衣服里钻出来，“喵喵！”

“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徐蔚提醒乐观的两人和猫。

可是还没等那些人再追上来，前面的路先越来越不对。

路两边都是树林，被灼烧过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黑暗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怪影，满地的焦土，不可能还有活物在里面。

两边的树林里却不时传出来响声。

“大哥，我们到哪里了？我怎么感觉很不对？”徐蔚紧张地问宁幻。

宁幻也感觉到了，不知是直觉还是别的什么，他十分确定树林里有怪物。

“看到灯了，给我开枪！”

后面又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有人对着他们大喊，然后枪声一片。

砰砰砰——

子弹不停地打在他们身后。

宁幻回瞥了一眼，往前走有怪物，后面有追来的枪，选哪个？

他还没衡量出结果，子弹已经到了车轮后，登时本能选择加速，往前冲去。

“前面是西夷山，别追了！他们死定了。”

后面车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停下。

有人不明白地问：“西夷山怎么了？”

“你他妈不知道？西夷山那天山上音乐节，一万多人一个也没活着下山！”

那人猛地明白过来，“那不就是怪物窝？”

“差不多吧，就算多的都走了，剩下的也够他们送死——”

说话的人猛然顿住，他走在中间，蓦地发现后面的人好像不见了，连忙回头，看到的不只是后面的人不见了，仿佛后面的世界都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

“喂！怎么——”

前面有人问话，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不禁回头看去，一片黑雾瞬间涌过来，将他们全都淹没进去，再散去时路上什么也没剩下了。

“后面的人好像没追来了！”

徐蔚回头看了一眼，刚追他们的连车灯都全熄了，感觉有些奇怪，但他没有细想就感觉前面的路更不对。

路两边都是树林，被怪物的液体灼烧过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黑暗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怪影，满地的焦土，不可能还有活物在里面，却不时传出来响声。

除了怪物没有别的可能。

徐蔚顿时紧张起来，握紧了车龙头对宁幻说：“宁大哥，我们要不回去吧！”

宁幻回道：“你不是说那些人都是疯子，被抓住就死定了？”

徐蔚反驳，“可是前面有怪物，我们不回去也死定了！”

“那你想怎么死？”

徐蔚回头看了眼宁幻，震惊地发现宁幻一点害怕也没有，不怕死，也不怕怪物，仿佛随时能英勇赴死。

想到宁幻轻而易举干倒之前那两人，他忍不住好奇这人在怪物入侵前到底是做什么的，看身材也不像是当兵武警之类的。

宁幻突然把车停下来，视线跃过徐蔚往前看去，“小朋友，去他的车上。”

“你要去做什么？”颜一若蓦地抓住了宁幻的衣角，好似宁幻会突然消失一样。

“放心，我不会变成怪物的。”

宁幻十分笃定，颜一若想起遇到宁幻时，她看到宁幻被怪物的爪子刺中了，可是后面没有事。后来宁幻说是假伤，可她现在忽然觉得宁幻这话不是安慰她的。

宁幻是真的不会变成怪物。

她听话地抱起黑黑下车，认真地朝宁幻确认了一眼，爬上了徐蔚的车。

徐蔚忍不住制止，“你别想不开！你要做什么？”

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宁幻不是无畏，而是在求死，就像是黑夜里的烟花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最绚烂的一刻。

他想制止宁幻，可宁幻完全不理他，攥紧油门直朝怪物冲过去。

摩托车开进了树林深入，走了没有多远，车灯就照出了一只怪物。

怪物巨大，把路占满了，就像堵死的下水道，一点能过去的缝隙都没留给他们。

宁幻盯着前面的怪物，他吸起一口气把油门加到最大，到达怪物身前时猛地把车头提起来，摩托顿时上扬，碾上了怪物巨大的身体，直冲向怪物的头。

摩托车的冲击撞得怪物往后仰，怪物张开大嘴嚎叫，巨大的爪子朝宁幻抓去。

宁幻直接用脚去挡，尖利的爪子刺进了他的腿，同时他拿出一把展开的折叠匕首，往怪物的喉咙里掷进去。

“吼——”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往后仰身倒地发出一声重响。

摩托车从怪物身上碾过去，怪物扭动着巨大的身体挣扎，片刻后溶化成了一滩液体。

“现在！快走！”

宁幻回头喊了一声。

徐蔚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他觉得宁幻太神了，那是怎么做到的？

颜一若在后面拍徐蔚一巴掌，“叔叔，快走！”

徐蔚心里不满地想为什么他是叔叔，连忙开车冲过去。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想摆脱了一只怪物，前面的路上又出现了怪物，而且不止一只！

怪物发现了他们，一起朝着他们扑过来，地面也跟着怪物的脚步颤动。

徐蔚没忍住骂出声，“我去！这回真玩完了！”

“宁幻哥哥。”

颜一若轻轻叫了一声，她其实很害怕会变成怪物，可是经过了这么多次她也已经明白。

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那些怪物前面的一只长着恶龙一样的爪子，1、2、3、4、5、6个，每个爪子都如同一台挖掘机。

宁幻挡在前面，怪物一爪就朝他挖下来，摩托车就像爪子底下的玩具一样。

眼看着宁幻宁幻要被拍扁，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就这时，一条巨大的触手拍过来，怪物直接消失了。

怪物消失了？

徐蔚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诡异的笑声。

“嘿嘿。”

这是什么东西？

徐蔚震惊地瞪起双眼，看到刚刚把怪物拍到消失的触手，朝宁幻贴过去。

“小心——”

他话没喊出口，那条触手已经到了宁幻身上，宁幻没像怪物一样消失，触手亲昵地贴在宁幻身上，蹭了蹭？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蔚感觉自己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世界观都要崩坏了。

这条黑色的巨大触手是什么？是怪物吗？和宁幻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和宁幻这么亲近？

“宁幻——”

大怪物又叫了宁幻的名字。

宁幻愣着不动，他不意外大怪物会跟来，可那些暧昧的画面又浮现在他脑中，极致的恶寒从心底生出来。他再也没办法觉得大怪物可爱，觉得大怪物友好，触手再碰到他，皮肤不受他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用力拧紧油门让摩托发出“呜呜”的声音，随时准备冲出去，声音沉下来对大怪物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宁——幻——”

他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认真地接着说：“谢谢你又来救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和你之间的区别，我说的奖励不是那样的，我们也不可能那样。”

大怪物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又像没有听懂，触手贴着他的皮肤缠上来，又立即收回去，像是想、又不敢。

他回想大怪物从出现到现在这一路，甚至可以说在照顾他，可是——

宁幻最终还是无情地说：“放开。”

大怪物不放，触手尖轻轻往他手腕上摩挲。

“放开！”

他的声音沉下去，大怪物终于缩走了触手，停在一边一动不动。他余光瞥去，那触手像是被老师骂了的小学生一般，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宁幻最终还是把车开出去，同时说：“抱歉。再见。”

摩托车绕过触手开走了，他没再看大怪物一眼。

大怪物的触手在宁幻刚刚停车的地方戳了戳，地面消失出了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