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我与他换个人
许小圆找到宁王的寝房，敲了两声房门，然后心情忐忑地站在门前等候。
“谁呀？”卧房内传来宁王慵懒的询问。
“那个，是我。”虽然很不好意思，许小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室内传来一声慵懒的笑声：“进来吧。”
许小圆推开房门进去，宁王穿着月白的锦衣靠在临窗的矮榻上饮茶，身姿慵懒。比他惯常穿着的浓墨重彩的衣着相比，少了几分逼人的锐利，多了几分富家公子的潇洒不羁。
屋里没有他人，许小圆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或许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真害怕进来看到什么不适宜的场景。
进屋后，许小圆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宁王的卧房，室内竟然没有一件温香软玉的物件，也没有一点第二人生活的痕迹。
许小圆很是不解，宁王可是带了两位家眷同行的。就算宁王妃跟他是假夫妻，那么十六夫人呢？
宁王看了看他，嘴角擒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什么呢？”
被人抓住了小动作的许小圆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没，没看什么。”
宁王哼笑一声：“那你来找本王何事？”
许小圆闻言，脸上堆起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笑容：“王，王爷……”
“嗯？”宁王笑看着他。
“这个案子之后你就要走了哈。”许小圆脸上堆满了笑容。
“嗯。”宁王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知宁王离开月和县后将去往哪里散心呢？”许小圆问。
“你又不是本王府中之人，问这作甚？”宁王又饮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许小圆。
“那个，我是觉得，这个案子好像没完……”话不能痛快说，许小圆绕着弯子道。
“嗯？”宁王扬了扬眉。
“在大堂上三司的人一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那天从现场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一个问题。”说起专业，许小圆语气连贯了许多，“不合常理。”
“什么事情不合常理？”宁王放下茶杯问。
“就是那个黑泽三怪的兵器链子镖，”许小圆道，“它的确是被火烧过，但感觉又好像没怎么被烧的样子。镖体只有一层灰，都没有红锈。当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后来我看到从厨房瓦砾堆中挖出来的别的铁器，比如菜刀、锅铲、铁水瓢之类的东西，通体都有火烧过的红锈，显然两者过火的时间不一样。”
“嗯，然后你想说明什么呢？”宁王靠在矮榻上的枕头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王爷，您说那链子镖会不会是客栈的火快扑灭的时候才被扔进去的？”许小圆问，“要是这样的话，就如同您说的那样，这黑泽三怪他不是真凶啊。”
宁王“啪啪啪”地鼓了好几下掌，从矮榻上起来：“你说得很对，可是没什么用。”
“为什么？”许小圆不解，“就算凶手真是，真是……”
许小圆四下张望一番，靠近宁王小声道：“就算真的是太子让人做的，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造假啊。如果真是太子做的，那黑泽三怪报复的就不是他们被围捕地的官府百姓，而是冲着你或者瑞王来的。你和瑞王不据理力争，就不怕他后面再向你们下黑手吗？”
宁王看了许小圆半晌，噗嗤一下笑出声。还伸手摸了摸许小圆的脑袋：“你真可爱。你知道太子的外公是谁吗？”
“太师。”这事之前十六夫人跟他说过，许小圆胸有成竹地道。
“你知道这位梁朝太师的三个儿子、一个弟弟、还有他弟弟的那几个儿子，甚至他家的孙辈都身居何职吗？”宁王问。
许小圆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位居九卿，就是边关大将。”宁王道，“其中皇后的大哥辅国大将军屯兵西北我朝与犬术的边塞之地，他的麾下兵将三十万，几近占了我大梁主力兵士的半壁江山。”
“唯一能与他周旋的，便是卫国大将军麾下的二十万大军与怀化大将军麾下的十五万大军。但这两人不但各自兵力不及皇后的大哥，而且心还不齐。卫国大将军是我名义上的岳父，实际上的姨父；怀化大将军是静妃的娘家大哥。”
“心不齐，战力是要大打折扣的。”
“倘若真的处理了这位太子，你觉得皇后娘家会作何反应？这位辅国大将军会不会一怒之下与犬术勾结，私开边境，倒戈相向？你觉得届时大梁百姓处境会如何？”宁王看向许小圆。
“所以，”宁王低笑一声，“父皇不会把太子怎么样的，哪怕太子的计谋得逞，我与皇长兄都死于非命。”
许小圆舔了舔因久居碳火烘烤的屋子而有些干燥的嘴唇，有些愕然。他没想到穿来的这个王朝繁华之下竟然是如此的暗潮涌动。
他不懂什么兵法，但记得历史书上曾经讲过的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而私开山海关的守将所做之事。后果如何，世人皆知。
“但是，”宁王语气一转，“黑泽三怪就不一样了，纵使他们身怀绝技，又如何能逃过恢恢天网。”
许小圆又舔了舔嘴唇，有些结巴地问：“那，那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宁王摇摇头头。
许小圆不解。
宁王哈哈大笑：“父皇还活着，他只能搞搞这些小动作，一般情况下，我应该是死不了了。”
许小圆想起宁王和宁王妃是假夫妻的事，想必他平日里的纨绔之举很多也是装的。这人其实是聪明的，私下肯定也做了不少自保的安排，遂放心了许多。
他刚安心了一点，宁王又低头在他耳边道：“但父皇的身体每况越下，也就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了。等到他顺利登基了，我才是真的危险了。”
许小圆被宁王这来来回回的反转整得头都晕了。
“那你还不赶紧想想办法。”许小圆急了，“难道你要坐以待毙吗？”
宁王好笑地看着他：“我死不死的，你急什么？”
许小圆一下语塞，尔后气呼呼地道：“我之前也算跟你沾了点关系，我怕太子杀你的时候清查什么三族九族的连累到我。”
宁王哈哈大笑：“你可以让瑞王保你啊。”
“你——”许小圆更气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半晌才想起什么，于是反唇相讥：“难道太子就会放过瑞王？”
宁王摇了摇头：“恐怕也不会。”
“那你说什么屁——鬼话！”觉得那个字不雅，许小圆赶忙急刹车换了个相对没那么不雅的字眼。
宁王看着气呼呼的许小圆哈哈大笑：“真生气了？行了，别气了，我不会死的，也不会连累你给我陪葬。而且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想办法的途中了吗。”
许小圆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宁王狡黠地笑了笑。
许久，许小圆恍然大悟：“你出京不是为了散心？”
宁王将手中的一个坚果丢到许小圆口中：“奖励你一颗果子。”
许小圆从嘴里掏出巴木旦看了看又塞回去嚼了两下：“大理寺少卿也与兵权无关啊。”
“但是能做的事很多啊。”宁王道。
“这样啊。”许小圆顿了下，谄媚道，“哎，那个，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宁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个，王爷，你，身边有仵作了吗？嘿嘿……”许小圆厚着脸皮道。
“怎么了？”宁王装傻。
“我帮你验过好几次尸，我的技术你也见识过，绝对不比你们大理寺、刑部的仵作差。”许小圆心下一横，毛遂自荐说起来也顺口多了，“你要是还没招到仵作的话，要不招我？”
宁王重新坐回矮榻上，饮了口茶才又看着许小圆：“当初可是你自己要离开宁王府的。”
这人还记仇呢。许小圆心下暗暗叫苦。
“是我当初有眼无珠，不知王爷英明神武，才华盖世。”许小圆腹诽之后赶忙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表示唾弃，并对宁王进行了一番夸赞。
宁王看着他手舞足蹈的发誓表忠心却不为所动。
许小圆看宁王久久不答，又赶忙补充道：“招我很便宜的，我只要刑部仵作一半的工钱。”
看宁王还是不答，许小圆有点急了：“我技术比刑部的都好，只要他们一半的工钱这也不行吗？那要不三分之一？”
看宁王还是不做声，许小圆都要哭了：“只要管吃管住，工钱随便你给总行了吧？”
“哈哈哈哈哈。”宁王终于开口，却是一串笑声，“可你现在是瑞王府的人啊。”
许小圆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后悔当初那么急着找瑞王要了份工，但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他咬了咬牙：“我去找瑞王殿下说，他是个好人，肯定不会看着我的专业，嗯，手艺被埋没。”
宁王嗤笑一声：“你以为瑞王府是菜园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这样去找瑞王，他铁定不同意。”
“那，那怎么办？”许小圆没辙了。
宁王很笑一声，朝许小圆勾了勾手指。
许小圆乖乖地走了过去。
“你去跟瑞王说，我与他换个人。”宁王嗓音低沉，就像一阵鼓声敲在许小圆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