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悄悄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往里面探看。这一看,心惊。
这不是多宝镇的老麻子么!这狗东西怎么在这儿?还和邢子书一起。
老麻子搓了搓手,贼兮兮地不停斜眼看邢子书:“邢公子说得可是真的?我吧,上面待我也不错,若是……那可真的不必了。”
邢子书心中轻蔑:“自然是真的。你那边的大人物怎么比得上天子的威严。男人,总要往上爬!”
老麻子转过身去,撑着下巴抖腿。
本来他靠着监工开采铁矿不愁吃喝,却不料被那个怂包怂恿着去了几趟春暖窑子被那里的一个小贱人骗光了钱,还欠了里头的赌场外债。
足足五千两,就算是他积蓄最多的时候也还不了,更别说现在身无分文。
再者,那个怂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暴毙,新来的罗辛明和他不对付,以往的殷勤钱可就一分没有。
“想好了没有?”邢子书看他眉头紧皱也是不满。自己冒着危险来见他可不是为了和他聊天。
老麻子狠狠心,想着那些人拿着砍刀斧子凶狠地对他说要是一个月凑不出钱就把他给砍了。
他可不想死啊!
“行。让我给你看着那马场和人都可以,我有个要求。先预付我五千两银子。”
邢子书撇嘴,一分钱没给他们赚就算了,还想先要钱?
“上面不给提前预付。要是你拿了钱就跑了怎么办。
不过,我自己掏腰包给你预付五十两银子可行?”
老麻子一听要五千两变成了五十两,顿时就要不干。他还是找找其他活计吧,至少得还上那五千两,不然小命不保。
“我已经派了人去说过,那窑子不敢动你。”邢子书笑眯眯地拿起禅房一边的花瓶仔细端详,“若是你实在着急,铁矿山有不少好东西。随便拿些出来,不都可以大赚一笔?”
老麻子眼睛一亮:“邢公子说的是?”
“你心里再清楚不过。”邢子书勾唇继续蛊惑,“而且,这东西也不需你费心找买家,我已经准备妥当。
往后,每月直接来这寺庙交于方才引我进来的那位小沙弥即可。”
老麻子顿时心花怒放,这不仅赚钱还不必担着买家出幺蛾子的风险。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
“行,那就这么约定了。”
“这是令牌,明日午时城门口会有人接应你去马场交接。”邢子书从胸口掏出一个红木描金的木块。
老麻子在衣角上蹭了好几下手才双手接过来。邢子书摆摆手,吩咐了无关痛痒的几句就离开了。
云起立刻回到藏身处,撇嘴:“老麻子这死老头竟敢背叛我们!”
“老麻子?”绯月有些不敢置信,老麻子虽然偷奸耍滑了些,但绝不是有胆量做这事的。
“我知道他胆儿小,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背叛了咱们都是背叛!
方才邢子书可都与他交接了什么马场的令牌。”
马场?绯月冷笑,还真是在招兵买马啊。
绯月摩挲着下巴:“这么说来,邢子书确实是司明渊给找的帮忙招兵买马养兵的了。”
“铁定。若是普通马场何必这样谨慎。况且老麻子还说了人,看管马场与人……兵,马,都有了。”云起难得不糊涂,跟着分析起来。
绯月拍了拍云起的肩膀:“总算是清醒了些。这邢子书已经显出纰漏,你可有什么想法?”
云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啧了两声摇摇头:“想不出了。”
“那就按着我说的去做。
等邢子书离开,让金柳桃好好撺掇一番宋岐源,然后让闹事那人再去向宋岐源自首。生了嫌隙后,一切可就都好办了。”
绯月心里的算盘啪啦啦直响。云起虽然听不全懂,但也乖乖地抽空去知会了金柳桃。
金柳桃笑得妩媚:“懂了,只管放心。”
于是……
六日后,邢子书已经离开,按着一般脚程,都快到下一个大城了。
一大清早,宋家的大门乓乓乓疯狂地响,门房头都大了,凑出门外一看,头更大,这不是前几天来闹事的壮汉嘛?
怎么又闹上来了!
遂连忙差人去请了宋岐源,宋岐源再一次被人打扰了清早的温存,黑着脸去了门口。
“你到底想怎样?前几日不是气势汹汹地要和我官府见么,今日来送官府的知会书?”
大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角竟然还滚落了几滴泪水:“求求你了,宋老爷,我就那么一个媳妇,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您何必还不放手啊!她也只是个村妇而已啊。”
宋岐源一听这话,好家伙!明里暗里坐实了他霸占妇人,还讽刺他品味有问题……
“你这个满嘴谎话,无理取闹的赶紧给我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壮汉抖了抖,但还是咽了口唾沫继续:“那你也不能欺压人,我的妻儿……”
眼瞧着附近赶集的人都开始往这儿张望。
宋岐源也听得耳朵都快出老茧了,最后忍无可忍:“来人,带他去西苑去一次。不可近观!”
“是。”管家吩咐着两个护院一左一右跟着壮汉,后边还跟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厮,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但是他的袖子里却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匕首。
“我且让你去瞧瞧究竟有没有你要的人!关门!”宋岐源手一挥,朱红大门隆隆关闭。
谁知,门刚关严实,那壮汉的态度立刻变了。一脸焦急地抓着宋岐源。
“宋老爷,我这么闹也真是没办法了,求你救救我吧。”
宋岐源皱眉:“你又想胡言乱语什么?”
“我三番两次来闹是有人指使的。上一次就是他让我来的,说是让你紧张些他也好办事。”壮汉眼神躲闪,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宋岐源品出了几分不对劲,立刻追问:“你是什么意思?说详细些。”说罢,还从管家身上抄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抛了抛。
“只要你说实话,这些都是你的。无论是谁威胁你,拿着钱远走高飞他又能拿你如何!”
壮汉盯着钱袋若有所思,便将之前准备的所有的话都说了。
果然,宋岐源的脸色可见地沉了下去,十分难看。
他可真没想到,邢子书这小子这么神通广大,把纵横商场多年的他都骗的团团转啊。
“你方才说,邢公子去你们村里招壮丁?”
壮汉心中一喜,心道主子可真是神机妙算。说了这么一大通,还真是就问这个了。
“是。而且出的价钱不低,一天二百文。我们村里去了不少,但后边都是捎钱回来,人都没回来过。”
宋岐源沉吟片刻,转而笑笑:“工钱这么多,你怎么不去?为何邢子书偏偏要找到你为他做事?”
壮汉心叹主子你可真是太神了,又问了。
“因为我身上有些病痛,不可以做重活。我去问过邢公子,邢公子明确不用我后大约三四天吧突然就来找我为他办事了。
再者,找我做事也是因着我没什么倚靠吧,我父母是流亡而来,无亲无戚。后来我成亲不久父母就都去了。
只剩下我与妻子,后来我妻子还被他挟持,我不得不……”
壮汉心中盘算了主子给他说的话,然后一字一句说出来,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宋岐源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可怜见的。这样吧,你我相识也算是缘分一场,我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邢公子那边的事你不必管了。
过几日,我就安排人送你们走,我会给足盘缠,去了外边安份找个活计干吧。”
壮汉这下可真是对那位女主子五体投地了,怎么说什么就真的来什么呢。还好今天是吞了药才来的,不然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大夫请来了,仔仔细细把脉后朝宋岐源:“宋老爷,这位小哥身子还不错,不过腿伤还没完全好,腰也劳损的严重。
虽不危害性命,但万万不能做重活。”
宋岐源客气送走了大夫,又装模作样地差遣人去药铺抓了几帖子药给壮汉就要送人走。
壮汉欣然接下,他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宋岐源看着送壮汉的马车越来越远,眉头紧皱:“管家,明日随我去一趟城主府。”
在大兴朝,大批量地雇佣征集劳力必须得去城主府登记在案,每个月都会有人上门查看做的事是否正规。
他现在严重怀疑,邢子书在私自雇佣大量劳力。而且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毕竟一个乡令的儿子发什么疯去征集大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