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卿卿和宋笛落座后,邻桌的其他人也相继落座。只有那名志愿者,似乎在某个不愿出家门的独居老人家耽搁了。
宴席开始前,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致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也预祝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接着是村长,支书也发表了几句感言,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余卿卿听不懂老人和村长的民族语言,唯一对支书那句“开饭”耳熟能详。
然后筷子一提,也没跟谁客气,埋头吭哧吭哧吃起来。
走了一天的山路,除了喝水,就只吃过两个小面包喝过一盒牛奶。前胸贴后背地挨过这么一长段铺垫,终于进入主题,她当然客气不起来。
正低头认真与鸡腿过招的余卿卿,完全臣服在美食的海洋里。突然感觉到手臂被撞击了一下。
余卿卿不解地扭头看宋笛,只见他脊背挺直坐姿优雅地盯着她,然后眼神从她的脸划向她对面。
接到暗示,余卿卿抬头看过去,当即吓得手里的鸡腿“吧嗒”掉回了碗里。
村长和村支书起身,热情为那个清瘦高挑的人引坐。“小简呐,快,快来坐。”
村长跟支书对那人有多热情洋溢,余卿卿就有多瞠目结舌。
因为那个落座后,正一瞬不瞬盯着她,俊美清冷如头顶明月的男人,不就是上个月刚大婚的新郎官简远还有谁?
没想到村支书说的那个做心理咨询的志愿者,竟然是享誉全球的精神病学博士简远!
余卿卿舔了舔油滋滋的嘴唇,瞬间觉得鸡腿不香了。
简远看了余卿卿好一会儿,那双浅褐色的眼瞳眸光幽静,似带着千言万语,只差一个表达。
余卿卿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往后坐了坐,有点不适应这般沉默的简远。
从前,他在她面前,仿佛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就算她不作答,他也能自言自语许久。
说他的爱好,说他的偶像,说他的成就,说他的理想,说他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两人,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台,却没了任何交流。
就在余卿卿有点忍受不住这种诡异气氛,想主动跟对方打招呼时。
挨得近的邻桌几人,似乎看出来简远看余卿卿异样的眼神。
其中一人笑着起哄。“简大哥也觉得余小姐很漂亮吧?我第一次见她也看呆了。”
简远英俊的面容没有丝毫松动,声音里携着清淡。“很漂亮。”
没有喜怒的语调,听不出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敷衍。
余卿卿不是第一次被简远夸奖漂亮。以前常被他强迫带进他的圈子,他总会当着他的亲朋好友得意地对众人介绍她:这是我喜欢的姑娘,漂亮吧。
那个时候余卿卿总是又气又羞,更不愿理他。
她明明告诉过他很多次,她有男朋友,相伴十五年的青梅竹马。可他每次强硬介绍她的说辞,都是那一套。
是如今,他已婚娶,她令作良配,他依然夸奖她,却平淡得看不出用心。
就在压抑的氛围还在延长时,同简远一起来的老大爷用筷子敲了敲碗,示意在坐的赶紧吃饭。
简远若无其事提起筷子,边吃菜边同身边的大老爷低语交流。
余卿卿见简远没有要曝露他们旧识的关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一紧,总觉得不大舒服。
这明明是个开放的时代。为什么做不成恋人,就非得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不装熟,打个招呼又不会怎样。
想不通的余卿卿郁闷埋头,继续跟啃了一半的鸡腿战斗,可现在的味蕾,总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一直静静观察余卿卿和简远的宋笛,悄无声息吃着菜,见余卿卿似乎对那条鸡腿很不满,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到余卿卿的碗里。
别有深意地说。“肉吃腻了,吃点菜吧。”
余卿卿没反应过来,当真把那筷子菜吃了。然后猛地抬头瞪向宋笛。“就你话多。”
听到宋笛的声音,简远似乎才注意到余卿卿身边的男人,抬头看向他,自然招呼。“宋导,好久不见。”
宋笛笑容意味深长,看着简远抬眉。“也没多久,距你的婚礼结束也就半个月而已。”
简远对宋笛的话不置可否,继续从容优雅地用餐。姣好的面部线条在微弱的光影中,反而冷硬了不少。
倒是相邻的村寨人很惊讶,睁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望过来。
连跟简远同来,一向沉默寡言的大爷,也吃惊地说了到达祭台后的第一句话。“小简,你结婚了?”
简远颔首,简单答了两个字。“是的。”
就这么仅仅两个字,不知道摔碎了多少村寨少女的春心。
旁边的过来人村长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邪风,突然惋惜地轻叹一声。“可惜了。我觉得余小姐和小简看着还挺登对的。想着你们都是城里人,容易交流接触,还想替你们做媒呢。”
余卿卿的鸡腿再次掉了。
村长。你要不要这么八卦!
宋笛笑得不怀好意,看着僵住的余卿卿,小本本记下村长的话语和余卿卿的言行。
恶劣地思索,该怎么添油加醋跟他家阿骢打小报告呢。
一根鸡腿连续掉了两次,余卿卿觉得它可能到了叛逆期。正打算好好修理它一番,让它放弃挣扎安心归入她的五脏庙时,简远的一席话,让她彻底放弃跟鸡腿的斗争。
清冷如月的男人,抬起那张俊美的脸,视线落到余卿卿的头顶上,嗓音干净清淡。“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村长和其他人更惊讶了。
简远不是第一次跟余卿卿见面么?难道他的意思是……
“小简,你认识余小姐?”村支书忍不住加入八卦行列。
“认识。”简远夹菜的动作没有停,淡然地继续吃菜。
余卿卿惊悚地瞪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眼神里写满了制止,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一开始不肯相认,现在这种气氛就别添乱了行吗?
“那你们刚刚为什么那么生疏?连招呼都不打。”村支书吃了口菜继续充当众吃瓜群众的代言人。
“避嫌。”这话也不知道是对众人说的,还是对余卿卿说的。
简远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谁也没看,专注于菜肴间。
余卿卿发现,今天简远真的非常不对劲,说话总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以前的简远高兴时,会笑。不高兴时,会闹。是个性格鲜明,恣意洒脱,桀骜不驯的少年郎。
不像现在。
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也读不懂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