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就要杀宗政哥哥,不报仇……那身为胡亥的儿子,他也太窝囊了,而且,天底下都没有老子死了儿子不给报仇的道理。
花骨朵还等着他的答案。
凌月烦的无以复加,吼了他一嗓子,“要你多管闲事!”
如此又过了几天,他依然见不到赫山宗政,顿时陷入巨大的空寂中,他闷头就往回走,跨过地界河,到了樊城,他正要去找娘,天狼战火杀了过来,一切都那么快,快到让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好在,苍南的小院位置很偏,而且还有结界保护,让她没有受到战火的荼毒,但狼烟所过之处,断是寸草不生的血腥。
很快,雪域重新回到赫山宗政手里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凌月大喜,家也不回了,马不停蹄地返回雪域。
要见宗政,他紧张得不能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竟然连句开场白都鼓捣不顺畅了。
准备了许久,终于决定去见,却又几次三番的扑空,他去秋鹿山也就算了,去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可他身边总有个赫山涟漪,凌月醋意大发。
终于,终于,在赫山宗政去落雁山找雾御寒时,凌月堵住了他。
宗政去落雁山,涟漪是知道的,心弦无法避免地被波动,但他只对他笑了一下,道,“我等你回来。”
宗政想做的事,涟漪拦不住,他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不去阻挠他,不去惹他的烦。
但涟漪必要解决宗政最担心的事,那就是隐匿人血,他片刻没有忘记过,即便宗政已经放弃通过原熙臣留下的手记来完成,他也不能放弃,除了青花红,他开始尝试匹配不同的药材。
宗政完全没想到会在去落雁山的途中遇到凌月。
乍然见到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好半天,他才动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儿?”
凌月气得嘴巴紧抿,脸蛋儿鼓起,横眉倒数,那架势就如同猎杀的雄狮,他开始算账,“宗政哥哥,你是不是当我傻,当我好欺负好骗啊?”
宗政立时想到的是胡亥,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宗政不善于也不想把心底的事流露出来,哪怕是对程夫人,他最大的流露也只在涟漪睡着时,过去一二,但不去想不流露并不代表他不存在,相反,随着时间的增长,那原本的情感状态会疯长。
于是,他说,“我不会还手。”
言下之意,竟是直挺挺站着,让凌月给他父亲报仇。
凌月马上道,“宗政哥哥,外界都说是你杀了我爹,但我不信,他们肯定是见不得你好,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一定得出门面澄清,把那些乱嚼舌根的抓起来……”
宗政干脆地打断他,“是我杀的!”
瞬间,凌月犹如被放进极寒的冰窟,全身上下,所有的情绪,都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退化了,“不。”
他后退着,“不,我不信。”
宗政又肯定了一句,“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
宗政没有直接要胡亥的命,但他的确是因为自己死的,而且,他也的确没有打算放过他。
凌月捂着耳朵,“你胡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缠得你烦,所以,你才故意这么说,是不是!”
花骨朵也被这消息吓的一动不敢动。
宗政一步一步走向凌月,凌月强忍着的泪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你骗我!”
宗政走近他,抽出他腰间的匕首。
那匕首是凌月十岁生日时,胡亥送他的,刀身是用浸了剧毒的龙骨打造,锋利无比,宗政的修为高,但也架不住当成靶子被刺。
宗政把刀柄放在凌月手里,让他握紧,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是我抓走了胡亥,是我逼得他自杀,我不会否认,凌月,动手吧,我这条命给你!”
凌月被激起,竟然真的握紧了刀,抵在他的心口,稍加用力,就能刺进他的心脏。
花骨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凌月的嘴唇已经浸泡在咸湿的液体里,颤抖着,抽泣着,气着,恨着,忽然,他大吼一声,扔了那刀,转身狂跑。
宗政眉头微沉。
花骨朵试探着上前,捡起了那把刀,“君上。”
宗政道,“好好保护他。”
花骨朵应了一声,赶忙去追凌月,但跑了两步,他又回头,嘻嘻一笑,道,“君上,凌月君,他真的很喜欢你哦。”
宗政只是垂了下眼帘,花骨朵不再说什么,追着凌月去了。
凌月一口气奔回樊城,扑进苍南上君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宗政回到杀神殿,独自一人在廊下坐了许久。
涟漪并不知道他回来,从储藏药材的仓廪出来后,看到被落日余晖撒了一身的他,那垂下的肩膀,看起来无比落寞。
涟漪在他身边坐下,陪着他坐到夕阳西斜,只听他忽然道,“涟漪,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涟漪看向道,“为什么这么问?”
宗政迟疑了一下,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包括他是去找雾御寒的路上被凌月截住的都说了。
宗政道,“当初为了隐匿人血,我是见佛杀佛,见鬼杀鬼,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胡亥是助我登上王位的功臣,我知道他有隐匿人血的法子后,还是毫不手软的把他抓了起来。”
他低了下头,看起来那滋味万分难以下咽。
涟漪反问了他一句,“你想这样吗?”
宗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看他的眼睛里充满茫然。
涟漪道,“好不容易来世间一遭,谁会想死。你只是迫不得而已,无需自责。”
宗政的心略微宽了一下。
涟漪肃然看着他,道,“青花红决定不了你的生死,而我,会穷尽一切办法,达成你的心愿。”
他的手放在了他的上面,“所以,请保持你原来的样子。”
闻言,宗政问他,“我原来什么样子?”
涟漪想也没想,道,“脸皮极厚,自我感觉极好,脑子里满是黄色废料,三言两语都离不开撩拨。”
宗政不由得被他逗笑,“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涟漪笑了,那是发自心底的愉悦,“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宗政眼睛里的情绪柔和了,他忍不住箍住涟漪的后脑,在他的唇上舔吮,温柔遐迩,细细探索……
落日又往下掉了,夕阳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寂静的杀神殿里,仿佛在这一刹那,有了涟漪向往的那种室外桃源之貌,而那个男人似乎也完完全全的属于了自己。
欧阳钰歪卧榻上,一手揉着太阳穴,显然是什么事情让他困住了,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着身穿素衣、衣领微敞的柏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柏颖的眉眼即使没有看他,没有做出勾人的动作,也觉娇俏无比,果然是开了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欧阳钰忍不住微眯起眼眸上下扫视着他。
柏颖没去看,但却精准的察觉,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在桌前的圆凳上坐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喝了进去。
欧阳钰道,“给我也倒一杯。”
柏颖便放下手里的,去给他拿另一个杯子,只听他道,“不,我就用你的。”
柏颖只是顿了下手,便拿起刚刚的倒满送到了欧阳钰的面前,欧阳钰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张开嘴巴。
柏颖可不惯他,直接把茶杯放在了矮几上。
欧阳钰也不生气,圈住要走的人,搂进怀里,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你这样子,我很难控制住自己啊。”
柏颖默然了片刻,道,“我要一辈子被你关在这里吗?”
欧阳钰道,“哪天我厌烦了你,你就自由了。”
他说的浑不在意,柏颖却侧目看了他一眼,那浑不在意的又接着道,“等我打赢这一仗,杀了赫山宗政,那我说一谁还敢说二,到时候,把你弄个死而复生,再给你沉冤昭雪,不是轻而易举?”
柏颖想着,被厌弃了也好。
欧阳钰的手从他的领口伸进去,摸着那细嫩的肌肤,却是没有下一步动作,柏颖察觉到他起伏的胸口,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梗在心头。
他问,“遇到什么事了吗?”
欧阳钰道,“杀不死赫山宗政。”
柏颖问,“一点办法也没有?”
摸着他胸前茱萸的手一顿,抽出来,把矮几上的一个卷轴递给他,“这是白老大给的。”
欧阳钰道,“他说,这画轴上的人是赫山宗政从小到大的朋友,对赫山宗政非常重要。利用他杀了赫山宗政,尚有一丝希望。”
柏颖展开画轴,看着画像上阴柔乖张的男子,“那你为何还?”
欧阳钰道,“太麻烦了,而且……”
那跟赫山扶光用苏敏威胁赫山宗政没什么两样,鉴于前者死的汗颜无地,欧阳钰可不想再步那后尘,便依着之前的想法道,“此人现在行踪不明,就算找到了,我也没把握让他听话的去杀赫山宗政。”
柏颖再次看了那人,道,“我见过这个人。”
闻言,欧阳钰如被雷劈了似的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