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宗政就到了那处神女像前,光鞭出手就轰石门。冰窟里的女人听得异响,忧心地看了眼石床上的涟漪,敛色疾步而出。
石阶之上,狭路相逢。
若非是宗政怕伤了涟漪,出手的力度都是以只破门为准,这个女人早去了阎王殿,冷戾的眼神似能射出千万支毒箭,他大声喝道,“让开。”
女人仰头看他,大有你要过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的决绝,“你是何人,怎敢擅闯禁地!”
宗政步步逼近,“天狼赫山王,赫山宗政。”
声音的压迫感让女人把他与传闻中荒淫无度、嗜杀成性、冷酷无情的天狼君上联系在了一起。
女人一动不动,“你找涟漪何事?”
石床上的涟漪已经进入视线,宗政阴鸷地盯着她,“如果涟漪死了,我会让你陪葬!”
女人道,“你不想让涟漪死?”
这话七分惊讶,三分的不敢置信。
宗政道,“如果我想杀他,你,还有他,现在还能活?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压着怒火咬出的一句话打消了女人最后的顾虑,侧身,让出了狭窄的通道。
宗政疾步走到石床前。
相较于入口,此处的寒意瞬间让他打了个冷颤,他可是拥有几十年修为的天狼,怎的能让这冰窟占了上风,更何况,他分明记得,涟漪进来时,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他不可能比涟漪弱。
女人看出他的疑惑,道,“这是千年玄冰所制的冰窟,百年以下修为很难抵挡。”
宗政问,“涟漪为何没事?”
女人奇怪的看他,“你怎么知道他没事?”
老子的黑蝶看到了!宗政不想平白增加她的怀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寒意犹似数不清的冰刀缓而有力的从皮肤表层穿透心脏,他咬牙忍着,没再给女人看去分毫。
涟漪在蛊术的操纵下陷入了深眠,黑发染了一层白霜,长而微翘的睫毛也没能幸免,本就是冷色的皮肤,此时愈发的惨白,活了86年,平生头一次,赫山宗政的胸腔里出现难以自控的钝痛,如果没有派出黑蝶、如果晚来一步、如果自此失去他……
宗政抱起涟漪就走。
女人急道,“你干什么?”
宗政疾走不停。
女人小跑着才能追上他,“你把涟漪放回去。”
宗政道,“你给我闭嘴!”
声势之强悍,气场之不容反抗让女人霎时停住了脚,看着宗政离开冰窟的心焦如焚的身影,压在心底数十年的奢望慢慢涌出,像穿透泥潭的绿芽,微小而有力。
宗政把涟漪带进木屋,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右掌贴在他的心口,一次又一次的向他体内注入妖力。
涟漪沉睡,没有丁点儿反应。
多年以后,赫山宗政回想到这件事时,后怕依然会跳出来,像万千蚂蚁嗜咬他,那一个晚上,他度日如年。
涟漪终于有了心跳。
宗政贴在他的心口,听得那微小、不屏息凝神根本难以察觉的心跳时,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
窗外洒进第一缕晨光时,涟漪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宗政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恍若他是一副极具欣赏和探究的名画一般,一丝一缕都不想错过。
想着他是爱干净的,又见他没有穿那件烫人的烈火衣,宗政便替他擦了身,换了衣服,收拾妥当后,替他盖好被子,又看了许久,宗政才凝起心绪,想起了那个女人,他拉开门,那女人正在庭院里等。
她在此,等了一个晚上。
宗政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宗政的错觉,女人看他的眼神多了些许慈祥的味道,像……丈母娘看女婿。
她看着也没多大呀,怎么?
啊~宗政恍然了一下,能把修为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涟漪冰封起来,料想这个女人的本事也是通天的,那驻颜这种小把戏自然不在话下。
女人道,“你跟涟漪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什么关系,对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影响?”
“是。”
她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把宗政噎住了。
仔细想想,涟漪的确是他猎艳生涯中的精品,不,是上乘之作,是稀世珍宝,他对他不舍,对他念念不忘,完全不似以往,玩过了,睡过了,穿上衣服就把那些货色抛到了脑后。
“很难回答吗?”
宗政又听到她的声音,这俩人也真是的,总有把他问的一个字说不出来的本事。
“既然难回答,那我也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请你马上离开。”
她的声音冷了,脸色也冷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欢喜也没了,慈祥真真成了宗政的错觉。
宗政道,“你是他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你?”
赶在她出招赶人前,宗政终于想出了一句反驳,呵~堂堂赫山王被一个女人逼得半天憋出一个屁,这要是传出去,静女都会眨巴眨巴空洞的像白纸上画的圈一样的眼睛,给他一个诡诡戾戾的嘲笑。
女人道,“我是涟漪母亲平安君的贴身侍女,我叫苏敏。”
苏敏?
宗政仔细想着,终于想出了点眉目。
平安君的母亲去世的早,又没有兄弟姐妹,六岁那年,苏敏被父亲带到她身边,两人一见如故,情同姐妹。
宗政道,“苏敏,如果你想知道我跟涟漪是什么关系,那不妨等他醒了,亲自告诉你。”
苏敏盘算着,半晌才道一声,“也可。”
听起来,也不是十分的不情愿。此时,宗政丝毫不知道,苏敏的同意,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涟漪已经没了生的渴望,留下此人,最坏的结果,无非也是个死。
苏敏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道,“本处没有客房,你……”
宗政立刻道,“我跟涟漪睡。”
我跟涟漪睡,五个字,乍听之下没什么毛病,但配上赫山王掩饰不住的即将“占便宜”的窃喜,苏敏便愈发觉得怪异。
“你……”
“慢走不送!”
抛出四个大字,宗政转身进屋,锁门大吉。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室内没有烛火,只有缺了一半的月亮洒下的月色,冷白月光笼罩了一半的床,涟漪的脸也有一半藏在了黑夜。
宗政忍不住伸手抚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从遇见他到现在,谜团就像滚雪团,越来越大,千丝万缕,不得头绪,归结到底,却还是一句,“为什么?”
天微微亮。
又一日的清晨。
涟漪被脖颈间节奏均匀的呼吸扰醒了,大脑茫然一片,空洞似白雪皑皑,脖颈处的呼吸却异常清晰的撩拨着他的感官,侧头,看到埋在自己颈窝里宗政沉静的脸时,恍然间,身体犹似被猛雷击穿。
是梦吗?
是梦吗?
……
是梦吧。
涟漪闭上了眼睛,如果是梦,他想,那就尽量延长,在永无天日的冰窟下,成为那一朵小小的暖色。
嘴唇……却被他的唇瓣覆盖了。
涟漪猛然睁开眼睛。
赫山宗政颇为自得,道,“我就知道你醒了。”
涟漪眼神闪烁。
宗政道,“看见我,不会觉得是在做梦吧?”他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力道不至于让他太疼,但也不会像梦中的无感,“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他怎么找来的?为什么要找来?
宗政手托着头,侧躺着看他,“我来能让你这么惊喜?这么半天了,还没敢相信是现实?”
宗政抓住他的手,“给你摸摸,想摸哪儿就摸哪儿,来。”
涟漪的手被他拿着,开始还是正经的,后来便愈发的不正经,涟漪再不抽回去,都代劳替他脱掉了裤子。
涟漪虚弱地撑坐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宗政道,“我可是赫山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涟漪没睬他的得瑟,道,“找我有事?”
宗政往前一探,“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涟漪道,“你最好有事!”
见他眼神不善,宗政便收了打趣的心,正坐起来,道,“原先生手记上提到了‘兰奇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知道吗?”
“桔梗。”
原来那些医师说的是对的。
“那为什么叫‘兰奇草’?”
“兰奇是我母亲未获封前的闺名,她最爱桔梗。我以为你知道,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从我记事起,听到的都是‘平安君’,从未听到有人叫她的闺名。”
涟漪只是点了点头。
“你跟我一起炼丹吧。”
“我没有时间。”
“等你有时间了再……”
“你还有事吗?”
“我……”
“没事就请离开。”
还不让人说话了!除非是被问住了,赫山宗政可从不吃这种憋屈的闷亏,暴脾气忽地就上来,扣住涟漪的肩,把他压在了身下,“我要说不走呢?”
“无赖!”
“我就无赖了!”
涟漪的手用力抵着宗政下压的胸膛,“你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他的唇角勾出一抹坏笑,“我想干你!”
转瞬之间,愤怒席卷了涟漪,饶是刚从冰封中苏醒,修为恢复不到百分之十,与生了气的赫山王对阵毫无胜算的可能下,抵着宗政胸膛的手掌反手勾下他的脖子,朝他肩重重地咬了一口。
宗政嘶了一声,竟是没躲没退没闪。
须臾,涟漪松了口,丢给他一句话,“这是你自找的。”
宗政依然撑在他身上,闻言,嗤嗤地笑起来,笑的涟漪的脸又红了不少,他斥问,“你笑什么?”
宗政捏住他的下巴,“我笑你恼羞成怒。”
“你!”
“不逗你了,离天亮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说着,宗政在他身边躺下,侧个身又死赖着抱住了人家。
涟漪手支他头,“你离我远点儿。”
宗政拿住他的手塞进被窝儿里,“乖,不闹了啊,赶紧睡。”
乖?涟漪忍不住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