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的人是白歆。
昨晚接到姜燃夜不归宿的信息时,她还在杂志社加班。
选完照片回家,时间已过凌晨。白歆正找钥匙,发现家里的门是半开着的。
她以为姜燃改变主意又回了公寓,直到房间里黑灯瞎火的环境引起她的注意。
毕竟,没人回自己的家却不敢开灯。
她脚步顿住,下意识想摸手机。然而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她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后脑的位置传来一阵钝痛。
白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半。
掉落在头侧的手机嗡嗡直响,是杂志社的同事上班时间找不到她才打来的电话。
白歆当即就报了警。
姜燃跟随警察看了现场,也做了笔录。
几人在姜燃房间的床头柜上,发现一个密闭的信封。打开,是破门者留下的匿名信。
信是打印的,纸张和字体都很普通。
唯一不普通的,是那人在上面写下的话。
一反往常作风,他没有留图片,也没有留下简短的句子。而是用愤怒的语气,写了一大段文字控诉姜燃另觅新欢,抛弃了他。
警方说可能是因为姜燃不久前,在微博公布的恋情刺激到了对方。
医院的走廊里,姜燃失魂地坐着,心神不宁。
她不敢想昨晚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推迟的台风;如果她没有被困在岑霁的别墅,而是回了公寓……
僵硬的背脊泛起湿冷,姜燃拽着白歆的诊断书,手因为出汗而凉得像冰。
“怎么样?”
头顶传来某个熟悉的声音,像漂泊孤海上的一片浮木。
西装外套轻轻搭上姜燃的肩,像一个残存体温的拥抱,霎时让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得到安抚。
姜燃拢了拢外套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白歆病人的家属在吗?”
“在!”姜燃起身,小跑着到了医生面前。
“是钝器锉外伤,伴随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把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姜燃,安慰她道:“没什么大碍的,住院观察几周就好。”
“谢……谢谢医生。”姜燃声音涩哑,缓了片刻才找回来。
岑霁没说什么,吩咐林旭去办了入院手续。
病房里,白歆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姜燃进去的时候,她正仰躺在病床上看着挂液发呆。
“燃燃……”白歆虚弱地喃喃,委屈地要哭。
姜燃被这么一声叫得当即红了眼眶,吸着鼻子跑了过去,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不要替那个变态说对不起,”白歆拍拍她的脸,安慰她道:“幸好昨晚你不在,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扯了张床头的卫生纸怼到姜燃脸上,把她快要留下来的鼻涕擦了擦。
姜燃看见她的眼神若有所指地盯了盯站在三步之外的岑霁,小声提醒姜燃道:“哭得太丑了,收!”
“……”姜燃被她这无时不刻的镜头感弄得无语,一时也忘了抽泣。
“医生没给你说我没事么?”
白歆晃了晃扎着针的手,语气竟然略带开心,“我也刚好趁这个机会休个假,一个月的大长带薪假期,妈呀!这搁在以前我简直都不敢想!嘿嘿~”
姜燃被她这苦中作乐的样子逗笑,表情终于舒展了一点。
“只是……”白歆话锋一转,声音倏然也大了几分,“我这住院的一个月你要怎么办?那个公寓肯定不能再住了。而且你一个人,住哪里我都不放心呀。”
言讫一顿,眼神若有所指地瞟了瞟岑霁。
“……”姜燃立马会意。
诗雅华庭有最好的24小时安保系统,更别说岑霁的天际别墅是专梯专用,从地下停车场到电梯入户,360度无死角监控,还有专人负责的24小时安保线路。
要是放在以前,姜燃可能会舔着脸皮求一求岑老板大发慈悲,可怜可怜她这个拿生命赚钱的打工人。
但是现在……
想起昨晚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姜燃就觉得耳根隐隐发烫。
于是赶在岑霁开口前,她就赶紧打断了白歆,“我可以去工作室跟绣娘们一起住的,不用担心。”
“算了吧,就你那屁股大点儿的工作室。”白歆语气无奈,“三间寝室就塞了十二个人,你难不成准备跟黎叔和杨姨挤?”
“不会啊……”姜燃嗫嚅,偷偷用余光瞄向岑霁,“我还可以睡展厅嘛。”
“你跟我开玩笑嘛?”
白歆无语,“展厅临街,只有一道木门,距离后面的寝屋还有一个回廊。你要真住展厅,那我觉得你还不如回公寓呢,至少防盗门还能顶点唔……”
姜燃被怼得语塞,干脆拧了一把白歆的大腿。
白歆痛得眼冒金星,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位心狠手辣的塑料姐妹。
“嘘……”姜燃给她使眼色,压低声音道:“少说两句。”
白歆这才呲牙咧嘴地收了声。
两人又啰哩啰嗦地扯了一会儿,直到林旭办完住院手续回来。其间岑霁一直沉默地站在姜燃身后,安静地仿佛并不存在。
见白歆确实没有大碍,姜燃惦记着工作室的事,便先跟她道别,说等忙完了再来陪她。
走出病房的时候,岑霁那件西装依然披在姜燃身上,等到车门不小心夹了衣角她才发现。
“谢谢你的衣服。”
姜燃脱下外套递给岑霁,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还有医院和警察的事。”
岑霁没说什么,接过西装之后随口问她,“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什么?”姜燃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岑霁却不动声色地穿回西装,淡声解释,“我陪你回公寓收拾东西。”
“哈?!”
姜燃惊讶地张大了嘴,慌忙婉拒,“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可以……”
“姜燃。”
男人的声音沉稳,莫名就让人觉得安定。
他缓缓转过来,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微垂,立刻就让姜燃的借口和推辞都没了底气。
岑霁缓了缓,又问了一遍,“公寓名字?”
姜燃怔忡,这样强势又不容反驳的态度,和她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端方有礼的岑先生判若两人。
她踟蹰,最后还是妥协着嗫嚅,“可是我现在要赶去工作室,暂时不回……”
“钥匙。”岑霁伸手,意思明明白白。
“哦……”姜燃终于不再挣扎,从包里摸出钥匙递给岑霁,“你不会让林旭去帮我收东西吧?”
那她的那些贴身衣物……
“我会让休斯太太去,”岑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不忘补充,“你把要带的东西列一个清单。”
“哦……”姜燃再次乖巧点头。
司机在秀水巷停了车。
随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岑霁才吩咐了句,“走吧。”
司机偷偷往后瞄了一眼,凛着后背汇报,“林助理已经到了国贸大厦,想问问岑先生什么时候能去?”
岑霁没什么表情,眼神还是望向窗外,只冷声反问,“怎么?不想等的话可以散了。”
司机一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位一向好脾气的老板不高兴,只能立马静声当鹌鹑。
车辆滑动,仪表盘上的计时器显示现在时间是早上十一点,距离晨会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岑霁烦躁地抵了抵眉心。
毕竟,这是他进入Sense的几年来,唯一一次晨会迟到。
而理由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这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晨会最终还是没开。
林旭代替岑霁跟各部门交代了相关事宜,部门总监们就开开心心地吃午饭去了。
总裁办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襟危坐,目光落在身前的一份文件,看得格外专注。
然而只有林旭知道,半小时前,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岑霁就在看这一页。
一千多字的一页纸,就算是挨个查字典也该品完了……
“咳咳……”他推门进去,故意弄出点声响,“岑先生。”
岑霁抬头看过来。
林旭清了清嗓,道:“上次问的那个法国品牌回话了,愿意跟Sense合作,希望岑先生可以去一趟法国,商谈详情。”
岑霁随意应了一声,肉眼可见地心不在焉。
“还有……”林旭继续,“Mach在大中华区的第一场秀今晚开始对流程,正式开场安排在下周,时间可能跟法国那边有点冲突……”
“去法国。”岑霁答,头也没抬。
“……好的。”林旭早该猜到,岑霁最不喜欢的就是抛头露面。
“还有姜小姐……”
想起刚才岑霁全程敷衍的态度,林旭突然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提起姜燃,应该大约等于自讨没趣,所以起了个头就很快住了嘴。
“怎么?”
没等林旭想明白怎么接过这茬,男人沉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林旭只好继续说下去。
“姜小姐的东西休斯太太已经全都清好了,我这就派人拿去诗雅,只是还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放二楼吧。”
岑霁依然没有抬头,只是看了半小时的文件终于翻了一页。
“二楼?”林旭诧异。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套别墅的一楼就有好几间客房。
但他也不敢问,只能答应着记下了。
“‘私生粉’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岑霁问。
“按照先生的吩咐,我已经联系了很多家私人安保和网络安保公司,也派人调查了姜小姐的关系网,包括她的家庭背景,应该很快能查到那些照片发出账号的相关信息。”
“嗯。”
又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回应。
林旭汇报完口干舌燥,勉强从唇角扯出一个尬笑,想着今天终于能按时下班,脚底抹油就想溜。
“等等。”
身后的人再次叫住了他。
“你说你查了她的家庭背景?”岑霁抬头,看向林旭的眼神晦暗不明。
“是的,”林旭点头,“姜小姐的父亲和继母也住在扬城,她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弟弟。”
岑霁轻微地蹙了蹙眉。
跟她认识这么久,他从没听姜燃提起过她的家人,一次也没有。
而且昨晚遇到那么大的事,她宁愿去工作室睡展厅,也没提过一句回家跟父母住……
隐约的,岑霁觉得很奇怪。
好在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别人不愿说的事,他也从没兴趣去探究。
目光再度移回文件,岑霁正要让林旭出去,就见林旭举起手机,对着他晃了晃。
屏幕上,姜燃小姐四个字醒目无比。
岑霁示意林旭接电话。
“喂,林助理?”
电话那头,女人清亮的声音响起,姜燃犹豫片刻,还是妥协道:“今晚能不能麻烦你,或者找个人来工作室帮我搬个东西?”
林旭愣了愣,因为今晚他已经约了朋友要小聚,而司机肯定要跟着岑霁去Mach秀场,所以时间……
“嗯,我去接你。”
思绪被突然的回复打断。
林旭和电话那边的人显然都愣了一下,长久的沉默后,手机里传来一阵电话已被挂断的盲音。
林旭怔愣地看向岑霁,试图提醒他今晚的行程。
“流程你替我出席就行了。”
岑霁扣好手里的签字笔,语气轻松,“毕竟这是一次挺难得的锻炼机会。”
林旭:“……”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要加班的悲催打工人林总助:我谢你全家(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