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是寻常人类,该说是道士还是术士,奇淫巧计都会一点,术法亦正亦邪也不太讲究,似乎只追求好用。
那莽汉子凭着一腔热血和真诚,愣是将这人留在身边好几年,两人合作也破了不少难解的案子。直到有一天莽汉子起床四顾无人,只看到他留下的一张纸条“有事出门,不必留饭”。那人消失了,再没有回来。
几十年后,那人翻着自己随身记录的文字,想起有这么个汉子,想着应该是已经入土了,准备去看看故人。
到了村里一打听,那汉子竟还没死。但是就吊着一口气了,病重得很。又问了妻儿情况,确实有一妻一子,妻子去年冬天已辞世了。儿子说是要出门闯荡经商很久没有回来。
那莽汉子还住原来的老屋,很好找。那人来到病榻前,形容枯槁的老人面上露出喜色,颤颤巍巍伸手:你还是这样年轻。那人没回应,只拿了纸笔出来,问,你儿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是什么?我去找他回来,这最后一面见不上算怎么回事。
写下了姓名和生辰八字,那人将纸卷了,点燃,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一缕青烟飘出很远。
那人跟着青烟直到了扬州一处巷子,站在一堵矮墙前。他用了点术法,脚程很快,没费什么力气。他蹲下身,手指捻了点地上的尘土,暗红色,血腥味。
旁人的闲聊收入耳底:上个月这里枪毙的那批革命党,都拉去城西的乱葬场了,那地儿啊都堆不下了。他站起身,往城西的方向看着。人活着,才有意义,死了,管他死在哪儿,都没意义了。
他很快回到了病汉子的床前,跟他说:你儿子当了革命军,队伍开拨到江西那边去了,没赶上。等你走了,我再去他队上带消息吧。
汉子只是笑笑,抬起枯木般的一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我见过你的僵尸,我知道你会弄这个,你把我也搞成僵尸,让我还陪你做事。那人沉默着,也没有抽出手,半晌轻轻说,行。
是夜,汉子死了,那人并没有把他做成僵尸,响指一打燃了把蓝火,汉子病瘦的死躯顷刻化为灰烬。那人将灰卷了只烟,藏进袖中,然后咬破食指,在地上用鲜血画了个圆阵,很快便被传送到那处乱葬岗。
他站在阴沉夜色中,点燃那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仰头缓缓吐出。那白烟似有所感径奔着尸山某处去了,阴气缭绕中,有个青年的幻影被一只手拉起,抬头正对上莽汉子慈爱的眼眸,两个白烟幻影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长寿无虞但心不愿化作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