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叶樱子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今天晚上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婚前单身派对，一定不能迟到。换上漂亮的衣服，吹好头发，化得比平时淡淡的妆稍浓一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好没有整容，不然睡眼朦胧的状态，在镜子里面看到另一张脸孔的自己，一定会以为是见鬼。脸庞，眼睛，鼻子，嘴巴，算得上好看，整容如此风靡，有足够的信心不需要，如果彩票中了头奖的话，买了豪宅和豪车之后，也许是可以考虑，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每天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有没有一瞬间觉得并不认识，很陌生，走在大街上，迎面遇到一个在别人眼中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又能够认得出来吗？天啊！有哪个人会在赴约出门之前，对着镜子产生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恐怕是作家的职业病，默默地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今天依旧保持好天秤座A型血的优雅微笑。

出了门，发现道路上已经开始拥堵，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开车，否则不知道巨大的停车场会排到什么时候，而且酒驾是很严重的，也许原本准备呼叫代驾，酒壮怂人胆之后，愣是开起来就麻烦了。再看看时间，好像没有多少富裕，难怪这么多年，一直被称封号“踩铃仙子”，永远是不到时间不现身。远远地看到一家招牌醒目的奶茶店，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一会儿不是有约吗？都几点了，还在这儿买奶茶！”一个极具磁性的男声。

“吓了我一跳！”叶樱子突然转过身来，笑得咧开了嘴，“岑大作家，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喝奶茶，什么时候少得了我！”岑湜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缓缓地伸出手指，在叶樱子的鼻尖上轻轻一划。

“两杯，一杯原味，一杯鸳鸯！”叶樱子转过身，礼貌地对店员伸出两根手指。

“还是老样子！”店员点头示意。

“老样子！”叶樱子笑着点了点头，开始付账。

“美女，好像很久都没有来了！”店员有意套套近乎，将两杯饮品递了过来。

“好久没来了！”叶樱子接过饮品，客气地说：“谢谢老板！”

“不谢！欢迎下次光临！”店员礼貌回应。

“你的鸳鸯！”叶樱子将手中的一杯鸳鸯奶茶递给岑湜。

“谢谢！”岑湜接过鸳鸯奶茶，小口一吸，“还是原味奶茶？”

“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味道！”叶樱子大口喝着自己的原味奶茶。

“人生就是一场修炼，一切都应该尝试！”岑湜的语气意味深长。

“这个女孩今天怎么怪怪的，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店员看着叶樱子走远的背影，不解地小声嘀咕。

推开包房的门，里面的灯光昏暗，刺眼的白光忽闪忽闪，叶樱子被耀得头晕目眩，睁不开眼，隐约看到一群不明物体在乱舞，恍恍惚惚失去知觉一样，内心害怕至极，不敢睁开眼睛，惟恐眼前出现的会是魑魅魍魉张牙舞爪飘过来的奇幻画面。

突然回忆起十二岁那年，因为阑尾炎手术而麻药过敏，整个身体失去意识的那种状态，难受程度无法用语言形容，眼前是一个很长很长没有尽头的隧道，泛着极强的白光，亮得无法睁开双眼，也许那就是黄泉路，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极快的速度前行。犹如海明威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之后形容的那样：我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躯体内走了出来，就像拿着丝手帕的一角把它从口袋拉出来一样。丝手帕四处飘荡，最后终于回到老地方，进了口袋，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儿，在干什么，隐约听到身后很远有声音一直在呼唤：“叶子……叶子……”

“怎么现在才到啊，真是万年不变的‘踩铃仙子’！”贞子打扮的米露猛地拉起叶樱子的手臂。

“不是没有晚吗！”叶樱子这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热闹的画面，诧异地问：“什么情况，你怎么打扮成贞子，他们也弄得跟阴曹地府似的，今天中元节？”

“今天是秦沁的婚前单身party！”米露回答。

“对啊！”叶樱子点点头，“不然，我来干嘛？”

“早就跟你说，鬼妆！”米露哭笑不得。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叶樱子一头雾水。

“你的脑子现在真的是有问题啊，而且十分严重的问题！”米露气不打一处来，“某天，我跟你讲，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庆祝她即将成为一个女鬼！”

“有吗？”叶樱子半信半疑，“你怎么扮贞子？不怕有损你的高冷女神形象？”

“今天我不是主角，当然要把最美丽的小倩留给主角了！”米露好像自己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叶子来了！”小倩装扮的秦沁迎了过来。

“这小倩的造型还真好看！”叶樱子的眼前一亮，凑到米露耳边，打趣说：“你们不妨可以考虑一下去横店发展！”

“这么多年，美术不是白学的，这些行头网上都能买得到！”米露不怀好意地笑着，拿出一件僵尸服，“我幸好多备了一套，料到你不会准备的，快穿上吧！”

“我不要，你们怎么说，都是美女，我就要穿成僵尸！”叶樱子一脸的嫌弃。

“谁让你自己不准备的！”米露假装不满，“今天是你最好朋友的婚前单身party，不能不开心啊！”

叶樱子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地穿上了僵尸服。

米露重重地将僵尸帽盖在叶樱子的头上，在一旁窃喜，忙拿出手机给她拍照。

叶樱子吓得左躲右闪，好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大人抓了现行的小朋友一样。

“吃吧！”米露手里托着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递到叶樱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叶樱子好奇地问，很是抵触。

“三生石蛋糕！”米露得意地笑着，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送到叶樱子的嘴边，“专门定做的，不好吃的，敢让你吃吗？”

“我刚喝了奶茶，好饱！”叶樱子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个怪胎，少女喜欢喝奶茶，因为甜啊，成熟了，经历了，有故事了，就喜欢喝酒了，你这个年纪，喜欢喝酒，还喜欢喝奶茶的，还真不多！”米露端起一个小碗，“我们三个喝一碗吧！”

“这又是什么？”叶樱子觉得今晚的惊喜实在太多，简直感到恐惧。

“孟婆汤！”秦沁笑着说，“其实就是啤酒啦！”

叶樱子僵尸帽上垂下的“灵符”遮住了脸，不耐烦地将它移到一边，缓缓喝了一口“孟婆汤”，米露其实说错了，自己根本不喜欢喝酒，数年前的一次偶然，发现这东西挺好喝的，而且自己还挺能喝的。后来偶尔对酒当歌，举杯邀明月，可以看透清醒时不曾明白的人和事，获得不醉时不曾体会的感受，能够给写小说增添很多灵感，说不定可以一炮而红。可惜没有李白他老人家的境界，除了一次重大的坎坷之外，根本没有喝醉过，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喝下的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喝下去胃很暖。其实，挺希望自己喝醉的，那样喜和怒，哀和乐，爱和恨，不会那么清晰，也许是太过享受一种分裂的生活状态，白天存活在东成西就，夜晚沉浸在东邪西毒。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一位瘦长脸颊的男性嘴里念叨，面色惨白，口吐长舌，一身白衣，头顶上带着白色的官帽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手中拿着链子。

叶樱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觉得背后一阵阵凉风袭来，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努力抑制住掉头就跑的冲动，想要一把将他的长舌头扯下来。

“叶大作家，跟我喝一碗吧！”长舌头似哭非笑的神情，手中举着孟婆汤。

“是你啊，我都没有认出来，你的造型好逼真，一会儿出去不要吓到别人了，这里不少喝醉的！”叶樱子想起刚才要抓他舌头的想法，强忍住不笑。

“这都是在网上买的，买衣服还送舌头呢！”

“这么长的舌头，你还能吃东西吗？”

“拿下来就行了！”长舌头话音未落，就把假舌头从口中取了下来，把三生石蛋糕送进嘴里。

叶樱子看得是目瞪口呆。

“下面，有请我们的叶大作家，今天是小僵尸，为大家带来一首歌！”米露在前方召唤。

叶樱子不紧不慢走了过去，今天这造型本来打算低调为好，实在不想去唱，可又被点了名，不能不给面子，接过麦克风，头上的僵尸帽突然掉了下来，亮相没有范儿，反到有些尴尬，灯光闪烁不定的，万一再把自己给绊倒了，还是捡起来的好。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音乐想起，低沉的声音唱起来：“心跳乱了节奏，梦也不自由，爱是个绝对承诺，不说，撑到一千年以后，放任无奈，淹没尘埃，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我的泪光，承载不了，所有一切你要的爱，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救命啊！鬼啊！”整个包房瞬间一个疯狂的尖细女声：漆黑一片，不知哪位把自己手机的灯光打开了，放在脸颊的下面。

“怎么回事儿，你一唱这首歌就会有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发生！”米露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冲到叶樱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