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出了超市，天色已黑，叶樱子对于熊猫眼和猪鼻子放松了警戒，和章柏尧不约而同决定漫步回去，感受这份独处的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路边一个怀抱吉他弹唱的小伙子引起了注意，看上去二十多岁年纪，感觉经历过风霜，头发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沾水，纠结成毡，土灰色的衣服有些褶皱，脚下的鞋子应该已经承载他走过不少的路途，唱的这首歌曲不熟悉，旋律很动人。

章柏尧走到小伙子的面前，地上铺着一块不大的红色棉布，上面摆放着三盒一模一样的音乐CD，蹲下身子，拿起其中一盒。

“这是我的专辑，我唱的这首歌是我自己写的！”小伙子语气骄傲，停下吉他。

“你的专辑？自己的原创？”叶樱子惊讶。

小伙子肯定地点了点头，多少觉得叶樱子的语气有些伤人。

章柏尧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一百元的钱币，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块红色的棉布上面。

“他那首歌挺好听的，比现在很多快餐歌好多了，你难道不准备做一回伯乐，发掘一下他吗？”叶樱子小声嘀咕。

“这种人太多了！”章柏尧淡淡回应，“我不是施舍，只是想要鼓励他的梦想！”

“真的很好听！”叶樱子回头看看小伙子，也许他根本不稀罕这二百块钱，想要的不过是更多知音的欣赏，曲调和寡，知音难觅，和自己写作一样，稿费的数量又怎能与读者喜爱自己小说带来的富足同日而语。

回到家，章柏尧开始在厨房里大展伸手，叶樱子意思性要帮忙，感觉她肯定是属于那种肯定会帮倒忙的，所幸还是靠自己。

叶樱子坐在客厅里看综艺，其实根本没有抱太大的期待，特别是老妈的那道清蒸鲈鱼，做得好不好吃都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反正比自己连方便面都泡不熟的强不少，短暂的时间过后，居然已经开始闻到厨房里飘来扑鼻的香味。

“大功告成！请上桌吧！”章柏尧把热腾腾的汤端到餐桌上。

叶樱子来到餐桌前，仔细端详桌上的四菜一汤，色香气味俱全，根本不敢想象是出于一个三十岁大男人之手，看到章柏尧脱掉围裙，人模人样站在那里，简直搞不清楚这个娱乐圈二十线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惊喜。

“吃吧，不要把哈喇子流到上面了！”章柏尧催促。

“为什么要做红烧肉，你怎么不做排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够惨吗？还要在我的心上插一刀，吃什么红烧肉，马上就要成为红烧猪鼻肉了！”叶樱子突然板着脸，坐了下来，立即拿起筷子。

“还是打了瘦肉精的！”章柏尧苦苦一笑。

叶樱子噘着嘴，低下头关注清蒸鲈鱼，夹起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这一刻，只能用尽全部的力量控制自己，不要让眼泪流出来，因为这鱼好吃得竟有想要哭的冲动，一口足可以证明的确有妈妈的味道。

“怎么样？”章柏尧带着期盼的眼神。

“还可以！”叶樱子刻意回答平淡，发自肺腑是真好吃。

章柏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叶樱子把四菜一汤尝了一遍，来不及一一评价，只顾着低头狂吃，自从决定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开始，注定要忍受孤独，要学会承受没有人照顾的日子，在大学四年吃惯了学校餐厅小炒的水平，味觉似乎早已经麻木，在外难得吃上一顿这么美味的家常水准，根本顾不得平日的清高。

“你慢点儿吃，都饿一两天了，胃会受不了的！”章柏尧忙劝说。

“我经常是一天只吃一顿饭的，不是在外面吃吃喝喝，就是叫外卖！”叶樱子使劲儿咽了一口。

“那这么说，还是我让你体会了一下家的感觉，你这个房子虽然是个家，但是里面太空了，缺乏人气，只有你这种白天黑夜颠倒的女鬼才能这么安逸生活！”章柏尧郁闷的是在下面整日面对的是女鬼，来到这里还要面对一个。

叶樱子知道章柏尧的话很有道理，可白天黑夜颠倒的女鬼生活，似乎已经顺理成章，不是刻意颓废，只是好像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弄不清到底在畏惧什么。骤然独自一个人会发现根本像个空壳，在深夜写作的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拥有喜怒哀乐一切真实的感受，也是最有灵感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弄不清名字生物的叫声，整个世界已经陷入沉睡，那是一度奢望的状态，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胜过清醒得胡思乱想。

吃得太饱，会大脑缺氧，睡意席卷而来，难得在晚餐时段吃得十二饱，没有到十点钟，叶樱子就开始犯困，不停打哈欠，将电脑关机，准备睡觉。

回到房间躺下没有多长时间，被胃部一阵强烈的刺痛感惹醒，几分钟后，疼痛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似乎从有记忆以来，都没有这么强烈的疼痛感，本以为忍耐一下，等到睡着以后就感觉不到，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是睡不着，疼痛感越发厉害，实在无法忍受，努力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客厅走，来不及打开客厅的灯，手忙脚乱翻着药箱，整出巨大的声响。

章柏尧刚刚赶在与周公老人家约会的半途中，被外面的巨大响声拉了回来，接连听到一连串更巨大的响声，知道一定是叶樱子整出来的，如果是小偷前来行窃的话，应该不会如此嚣张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从床上起来到客厅，看到她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胃部，身体不停颤抖着，急忙来到她的面前，发现她额头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滴，紧皱着眉头，满脸苍白无色，立即去扶她，一摸她的手，冰凉得有些吓人。

“我……胃好疼！”叶樱子的声音颤抖。

“怎么回事儿？”章柏尧伸出手掌，想要去摸叶樱子的额头，立即缩了回去，听到她痛苦的□□声，现在属于外甥照顾突发疾病的小姨，合乎情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发现头烫得厉害，估计已经高烧。

“不知道，胃好疼，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子疼过，快受不了了！”叶樱子极力从嘴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知道自己的额头一定很烫，可以感觉得到章柏尧手心的温度，内心顿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莫名。

“来，喝点儿热水，先喝一口！”章柏尧一时间手足无措，发觉叶樱子浑身抖得越发厉害，倒了杯水，缓缓地放到她的嘴边。

“不要喝！”叶樱子转过头，眼泪夺出眼眶。

“听话，喝点儿水，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章柏尧抚着叶樱子的额头，使劲儿将杯子压到她的嘴边。

叶樱子极不情愿抿了一口水，猛地推开了杯子，把水吐了出来。

“连水都喝不下去，这么严重，还是赶快去医院吧！”章柏尧实在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更难受了！我不要去医院，医生看到我这个样子，还不直接把我送到生物试验室啊！”叶樱子哭得厉害。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么多！”章柏尧哭笑不得，不费吹灰之力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叶樱子，顾不得两个人都穿着睡衣，立即冲出门，偷偷消除了她的熊猫眼和猪鼻子。

急诊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为叶樱子输上了消炎的点滴，很快就减轻了她的疼痛。

章柏尧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叶樱子，已经安静睡着，没有了刚才的慌乱，搞不懂一个人表面上那么傲娇，却是这么脆弱，内心油然而生怜悯之情，关心地询问医生她的病情。

“急性肠胃炎，输完点滴，观察一夜再回去，比较保险一些！”医生回答。

“不用做手术吗？”

“并没有那么严重，近期最好不要让她吃一些油炸、生冷、辛辣刺激、高蛋白的食物，尽量清空一下肠胃，多休息，合理调整作息时间，切记一定不要再暴饮暴食！”

“暴饮暴食？”章柏尧不解，好像很少有成年人在没有节日的情况会是这个原因。

“应该是长期的不规律饮食习惯导致的胃功能紊乱，整个身体也比较虚弱，最近尽量让生活规律一些，一天三餐是最起码的！”医生嘱咐。

“知道了，会注意的！”章柏尧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