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谁都不爱就好了,要是我好了伤疤也记得疼就好了,要是我……
我吃不下去了,拿着筷子的手在隐隐颤抖,我和黄钦说对不起,因为被人偷拍,导致他的名声都臭了。
黄钦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看向我,“绾绾,你自责什么?这场风波本身就是针对你的,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我们自己清楚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不就什么都好了吗?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吧。
筷子从手里掉落滚在地上,我捂住自己的脸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被击倒的人,我都咬着牙走到现在了,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却那么脆弱,脆弱不堪一击,看着有血有肉,一碰就化成了灰,灰飞烟灭。
我一个人情绪爆发了好久,周围人也不再劝我了,他们知道我这阵子一直都在装没事,但事实上,我太需要一个情绪爆发点了,一个人如果不把自己的难过和悲伤不表达出来,通通忍耐下来,那就等于对自己的内向攻击。
隔了好久我才停止哭泣,张良在边上伸过来一张餐巾纸,我说了句谢谢,张良对我说,“你别再委屈你自己了。” 🅼.𝓥𝙤𝔻🅃𝙒.🄻🄰
忘了季存,好好生活吧。
可是我没想到等我吃完饭,推开包厢的门出去的时候,站在外面的一个黑影直冲我而来,黑色的帽檐下一双漂亮到令人觉得心惊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光是眼神,就可以将我分割到四分五裂。
“你——”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季存,他什么时候在我们吃夜宵的包厢门外的?他在外面又等了多久?
可是来不及等我说话,季存上来抓住我的手,“你这个时间点出来?被媒体拍到知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
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正巧江铃儿和黄钦都跟着走出来了,走出来看见季存抓着我,江铃儿第一个冲上来,“你干什么!”
“你少来指挥!”季存一把将我拉过去,“跟我回去,这阵子——”
话音未落,我一巴掌打在季存脸上。
清脆一声响,周围人都惊了,连着看戏的都看了过来,甚至已经有人认出了我们这群人是最近网上炒的火热的八卦新闻的几个主角,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黄钦从背后来拉我,我指着季存,手指止不住地发着抖,“我要你现在事后假惺惺地来对我好?事情是谁干的你心里会不知道?你t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少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季存我倒想要问问你这个人,良心到底会不会痛!”
季存脸色煞白,被我这通喊得一时束手无策,“等下,商绾,具体是谁告诉你的?不是……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发誓我真的——”
一切都在我心里轰然倾塌。
周围人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这边发出来的动静,都纷纷看过来,直到有人大喊一声,“看!那不是商绾吗!”
这一声石破天惊,一下子无数人的眼神都朝着我们这里聚集,我哥啧了一声,想将我往后拉,就听见接二连三不停地传出尖叫声,“啊!还有黄钦!天啊!是他们!”
“季存!那个戴帽子的是不是季存!我觉得看背影就是季存了!”
“江铃儿也在啊!天啊,这是整个剧组出来了!”
下一秒大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来,张良说,“回房间里!”
我想要进去躲避一下众人的视线,可是季存死死抓着我不放开,像是生怕我逃走一样,我甩开他,“你放开我!”
“我说了我们好好谈一谈,事情还有转机!”季存的声音很急,像是强忍着什么一般,然而他这句话刚落下,周围就又有人高喊着——
“商绾最近不是和季存他们乱搞吗!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他们私底下见面吧!”
“真的假的!”
“你看看现在商绾是不是颤着季存不放!”
“我就知道,肯定是季存被商绾纠缠得不耐烦了,才想着出来解决事情!”
听一听,一字一句,他们对我有着多大的恶意。
我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不表露出来一丁点,想要无视路人的话语回房间,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女孩子,手里端着一碗滚烫的火锅底料,宠着我狠狠泼过来!
滚烫的油渍伴随着她的尖叫声,“去死吧你这个勾三搭四的贱女人!一边和季存搞不清楚一边还要惦记人家黄钦!你去死吧贱人!商绾滚出娱乐圈,你就不配活着!”
江铃儿尖叫一声,我就看见红色的麻辣火锅锅底直冲我而来,这要是被泼到估计烫伤程度能直逼毁容,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哥将我狠狠往后一拽,用背挡下了那些浇灌过来的火锅汤底。
我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这么烫的底料泼在背上,哪怕隔了衣服肯定还是会觉得烧痛,季存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回过神来听见他暴怒,“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你的粉丝……”那个穿着羽绒服的女人瑟瑟发抖后退,“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伤害别人。我只是想给商绾这个贱女人一点教训而已。”
说着说着她放声大哭,仿佛刚才凶神恶煞要将火锅底料泼过来的人不是她一般。明明遭遇危险的是我,可是到头来觉得委屈的居然是她。她对着季存不停地掉眼泪,像是心疼极了,在替季存觉得不甘心,“都是商绾的错!都怪她脚踩两条船还要拉你下水!季存你就是被这个女人蒙骗了,她根本就是个婊子!黄钦也是个好偶像,我听到黄钦的粉丝都在心疼黄钦这一次无故受牵连!都怪商绾把你们俩拉下水,她该死!”
该死!
这两个字就跟刀子似的明晃晃扎进我的胸口,黄钦扶着一边烫伤的商幸尧,正关切地查看着他烫伤的程度。张良死死拉着江铃儿怕她冲动,而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手足无措的孩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听说了吧?最近的事情。”
“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啊……娱乐圈那个商绾,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本事,把黄钦和季存都勾搭了。”
不要……
“听说商绾以前还是千金小姐呢,后来商家破产了,哈哈真是报应啊。她这种人就是活该家里破产!”
“难怪人家粉丝会泼脏水呢。如果换做是我,我捧在手心里的爱豆被人用肮脏的手段勾引,我可能和这个女人拼命的心都有了。”
不要……不要再说了……
“恶人有恶报,你看看她现在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初肯定就是用这幅脸去勾引别人的呗。都搞不懂这样的人还有粉丝,简直是社会渣滓。“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惊恐地睁着眼睛,已经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周围一切都在倾仄扭曲,耳边全是流言蜚语,人们对我口诛笔伐,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除之而后快,而我身处其中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商幸尧都回来了,一切都该走上正轨了。
是谁……是谁毁了我幸福的一切……?
眼里溢出崩溃的思绪,我按着脑袋不停地后退,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要窒息一般。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季存上前拉我,被商幸尧一声怒吼,“不准碰她!”
黄钦声音都在发抖了,“商幸尧!你冷静,你先照顾你自己!”
我听见有人面对商幸尧的背影,掀起了新的一波议论。
“这个新冒出来的男人又是谁啊?”
“不知道,估计是新欢,被抓了个正着?”
“江铃儿怎么也和商绾混在一起啊,亏我对她真性情大大咧咧的人设很有好感呢,不会私底下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坐台小姐吧?”
江铃儿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张良更没见过这样严重的场面,所有人指指点点如同铺天盖地飞射过来的箭矢,将我全身扎出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我倒退两步,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旋转……
我没有……
不是我,根本不是我……
“走!”最后关头是黄钦一咬牙,他拉住商幸尧的手,商幸尧睁着眼睛,“你干什么?”
“先回家,不能让绾绾就这么暴露在大众目光下,张良,照顾好绾绾!”
黄钦拿出手机打车,周围人又开始录视频,我相信今天回去后网上肯定会有人把全过程都放出来博眼球,我们所有人,都难逃其咎。
张良刚迈开步子,抬头对上季存的眼神,他一顿,脚步硬生生刹住了。
“不准走。”
季存的声音那么冷,像是千年都化不开的冰雪,刺骨寒意入侵我的身体,“商绾,我没有允许你可以走。”
“她不需要你的允许。”
张良说话了。
季存的瞳仁缩了缩。
“做出这种事情,还企图跟我们静下心来好谈一谈?季存,你简直想的太天真了!”
我从来没见过张良发火,可是今天这一刻——我看见他怒火直逼季存而去,几乎能将冰冷的空气在瞬间点燃,他说,“人心都是肉做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好的坏的商绾一个人全都撑着,她记着你的好不记你的坏,但是你偏偏要把她对你的所有期待都销毁掉!”
他上前来一把抓住我,不容分说将我拉入他怀里,不顾所有人在场,不管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良上千,指着季存漂亮到触目惊心的脸,一字一句,“我告诉你,请你记住,今天我能带走商绾,那都是你季存,亲手不要的!”
那一刻,我缩在张良的怀里仓皇大笑,笑得眼泪都往外掉,我擦不掉,我就不擦了。我想,我再卑劣,也是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我也会疼。坏人就不会痛了吗?坏人就……一辈子都是铁石心肠了吗?
我都不知道张良哪来的力气,硬是将我从哪里拖走了,一帮人压低了帽檐脸色匆忙地跟在我背后,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得亏我哥出门的时候喊了保安跟着,不然我们被人群围观根本就挤不出去。
我走出火锅店门口的时候还被人用碗狠狠从背后砸了一下,我一个趔趄,商幸尧和黄钦回头怒目而视,就看见季存的粉丝带着另外一个女生站在那里,冲我大喊着,“滚吧!贱女人,太给女人丢脸了,不洁身自好,你上辈子是做鸡的吧!”
我浑身一颤,说不出别的话来,随后更多人出来,将手里可以丢的可以摔的东西疯狂往我身上砸,季存和黄钦的粉丝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们像是对待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着,“商绾简直恶心人!识相点赶紧滚出娱乐圈!”
“直播开个记者发布会吧!黄钦和季存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就是,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出来吃火锅的,你不怕上马路被车撞死吗!黄钦清清白白这么多年没有绯闻,就被你给带坏了名声!你配吗你!”
“离季存远一点!你给他们下跪都不配!不配!我要是你写一份遗书自杀算了,玩弄他们两个人感情,真是太不要脸了!”
我恍然无措,现在这个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被张良拖着往外走的,因为我连脚都已经使不上劲了……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听见路人和粉丝破口大骂的声音,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将两个国民度这么高的男人一起拉下水就是罪不可恕的事情,何况我和季存被人拍到接吻那么干脆利落,我根本站不住脚反驳。
“商绾,你别去听,你别去听……”
商幸尧和黄钦让我先上车,我停在车门口根本迈不开腿跨上去。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具尸体,所有的肢体已经失去我的大脑的控制了。
我僵直地绷着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一样,明明知道自己还活着,却发现一切已经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畴。
我张嘴说话,发出小孩子一般喑哑的哭喊。
张良咬牙,干脆把我整个人往车子里扛。
我上车以后整个人还在不停地发抖,张良过来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又将我整个人搂住,我像一只小动物被他从背后抱在怀里,他双臂收紧,轻轻挡在我耳朵两边,我没说话,抽泣声缓缓在车厢里蔓延。
张良说,“不要听,不要看,周围人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你。”
我掉眼泪,打湿了张良的手掌心。
“没事的……”江铃儿都被我吓到了,上来摸着我的头发,我从张良的指缝里看见她也红着眼睛,江铃儿摇着头,“绾绾,我们不混娱乐圈了好不好?我们退圈也行,这个破圈子我们也不稀罕……”
我耳边嗡嗡作响,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的哭声,整个世界扭曲倾倒,到后来就彻底震作碎片。商幸尧在前面发动车子,黄钦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副驾驶室,我可以察觉到从我哥身上传来的隐忍的怒意,他一定是忍着,忍着那么辛苦没让自己爆发出来。
伸手去拉手刹的时候,商幸尧都是颤抖的。
下一秒,有人把手按在了他攥紧的拳头上,他一怔,转头看到了副驾驶座有人将手伸过来,黄钦对上商幸尧暴怒的视线,他低声说,“你……不要太着急,先把商绾送回家。”
商幸尧愣愣看着黄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要开车,可是现在车子屁股后头已经跟了一堆人,有的人是一路拿着手机拍着小视频追出来的,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人权什么隐私,嘴巴里说这一套“当了明星就得做好把自己曝光在大众视线下的准备”的说辞,就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肆意打探他人的伤疤。
我没有回头看,张良抓着我的手臂坐在我旁边,大概是怕我情绪激动,可是我听到有一道声音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传过来,下意识抬头去看,看到季存被人群挤得帽子都掉了,一张脸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张开步伐冲出来。
我整个人狠狠一颤,坐在座位上僵硬如同尸体,细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张良的手腕,像是枯干的树根寻找着最后一滴水源。
“别怕……”
季存隔着车窗大声喊我名字,“商绾!下来!”
我哆嗦着往张良怀里靠,商幸尧在前面按下了车窗,“不想被撞死,滚远点!”
“商绾!”
季存不管不顾,依旧朝着车子后面的我叫喊着,“下车!我们谈一谈——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不想……
季存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在发颤,可是我不敢看他,我甚至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普通人,张良捂住我的耳朵,“别听。”
“商绾!”
“我说了,不想被撞死,就滚远点啊!”
商幸尧用力按了一下喇叭,原地踩了一脚油门,企图用这个声音来把季存吓走,“季存你找死是不是!”
“撞死我啊!”
季存扯开嗓子怒吼一声,昔日可以托付生死的交情在这一刻如同一张废纸,分分钟就这么被撕烂成了碎片,我泪眼朦胧中抬头看见季存红着眼睛,就这么挡在车面前,“你有本事撞死我啊,我告诉你,现在让商绾下车!我有事——”
“你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我哥像是被逼到了边缘,将车子重新发动,眼里已经染上了一分杀意!
下一秒,黄钦尖叫了一声,尖叫声还没来得及传到周围一群人的耳朵里,就看见商幸尧松开手刹,控制车子直直朝着季存撞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撞人了撞人了!”
“季存!!出事了!打120啊!”
“商幸尧!”
最后一声是黄钦的嘶吼,他从副驾驶座探身子过去一把抓住了商幸尧的方向盘,随后死死拉住了手刹,“你发疯了是不是!”
“他找死就死啊!”
商幸尧看着远处被他撞飞的季存,抓着方向盘不停地哆嗦,“还想让商家身败名裂一次是不是……?来啊……尽管来试试啊!”
我嘴唇都哆嗦得发白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发生什么事了,季存……
我看到了季存从远处的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看样子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有点小擦伤而以。但是刚刚被撞倒的确是吓坏了一群看戏的人。我缩在后排车椅里面,江铃儿都在打电话给陈渡了。
大家乱成了一锅粥,商幸尧打算离开原地的时候,季存又是脚步踉跄地冲上前。
冲上前,手掌狠狠拍在了我脸旁边的车窗上。
我一僵,下意识去闪躲,胳膊不小心按到了车窗的开关,就看到车窗缓缓降下来,季存那张脸就这么贴在了离我那么近的地方。
我听见他声音嘶哑,如同喉间烫过血,“商绾……下来。”
我被张良拉过去,季存一看,眼睛都直了,“你放开她!”
“放她下来?”
张良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可是他抓着我,我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道。“不可能的,你看看现在,商绾被你逼成什么样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什么难言之隐,这些都不是你这样伤害她曝光她的理由!你根本没想过,商绾的隐私被爆出来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你根本不知道,你也从来不想!”
季存被张良一番话说得脸色煞白,他的脸上还粘着从地上爬起来时粘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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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⑦(2/2)
看着陈渡绕过他走进去了。
陈渡上楼一脚踹开了二楼的门,黑暗的房间里有光进来的时候,季存这才恍然无措地抬头,“你……”
“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陈渡啧了一声,“昨天新闻发布会看了没?”
“没看。”季存说,“不过陈婼通知过我了。”
“你对此没什么别的意见?”
“嗯。”
季存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话说你,没……跟我爸打起来吧。”
“我哪儿打得过你爸?只能用语言攻击把他绕晕了。”
陈渡上前来搭了一把季存,“起来,喊我来找你什么事?” 𝙢.🆅𝙤𝘿🆃𝓦.𝙇🅰
“商绾……”季存转身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刚才看着还跟蔫巴巴的葱似的,现在一下子就摁住了陈渡,“商绾看了报道没?她……”
咽了咽口水,“她没有反应吗?没有任何……别的表示吗?”
陈渡顿住了。
“商绾……”
陈渡有些犹豫,“江铃儿没告诉我……商幸尧也没跟我说。他现在估计看我俩是一伙的,连带着对我都没有好脸色。”
“有病。”
季存恨恨地说了一句,“商绾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她怎么能没有反应!她——我那天找她好好谈谈她都有这么大的反应,陈婼开记者发布会,她肯定——!”
“等等。”
陈渡掏出手机,“江铃儿来电话了。”
季存眼神一闪。
陈渡接通,就听见对面江铃儿大喊着,“陈渡你在哪儿啊!商绾出事了!你快来啊!”
到了后来江铃儿的声音像是快哭了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渡,好多记者啊,你快来啊……”
陈渡心里一收,季存感觉情况不对,让陈渡开了免提,随后陈渡继续问道,“商绾出什么事了?”
“她……割腕自杀了……”
季存到达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踉跄的,他脚步凌乱,得亏陈渡抓了他一把,不然他碰见商幸尧走出来刹不住脚,差点扑通一声跪在人家面前。
商幸尧看了季存一眼,眼里布满血丝,眼底下带着深深的淤青,像是很久没睡又疲惫到了极点。他先是盯着他一会,而后男人扯开嗓子,“我都不想再和你起任何冲突了。”
季存脸色煞白,双手双脚止不住地发冷。
“我现在。”商幸尧抬头,到底什么事情可以把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逼成这样呢?“只希望你能放过她。给她个安宁吧。”
季存耳边嗡的一声响,“你什么意思?!”
“事情到这步……”商幸尧双手发抖,“已经……无法挽回了……季存,这就是你想达到的目的吗?公开所有的爆料,这就是你……”
商幸尧声音都哑了,“你就这么想,逼死她吗?公开消息还不够,还要开记者发布会,把一切都推给她和剧组,把所有的事情——你一定要这样吗!”
“什么?”
季存脑子里仿佛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了!”
“她死了!”
商幸尧怒吼一声,“我没有妹妹了!我捧在手掌心的商绾没有了,当年拼尽一切托付给你要你帮忙保护的妹妹——”
商幸尧退后两步,被自己的保安拉住,黄钦在一边带着口罩,死死抓着他另一只手臂,“你冷静点——”
商幸尧痛苦得闭上眼睛,再也不说出别的话。
黄钦说,“我带你去车上恢复一下心情。”
商幸尧被他拉着往前走,保安拦在前面开路,用来抵御那些记者的捕捉。
而季存,站在那里,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陈渡看着不忍,上前轻轻碰了他一下,“季存?”
季存跌跌撞撞靠在了墙壁上,没有支撑,他觉得自己两腿一软都要倒下去了。
“没了……”
季存瞳仁涣散,脸上的表情苍白又茫然,如同一个小孩,“她没了?她没了……”
“家属签过字了。”张良走出来,穿着白大褂,摘掉了脸上的口罩。季存看见他,内心气血翻涌,“你是做医生的,是你把商绾藏起来了对不对?你把她放出来!肯定是你!”
“季存!”见到季存冲上去,陈渡去抓,江铃儿跟在张良的时候大喊着,“季存你还不肯清醒是不是!”
还不肯……清醒……
不,不可能的。什么是清醒?他现在清醒得很!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了手脚!”季存嘶吼,内心所有的情绪如同灌顶的惊天浪潮将他吞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那他就要疯掉了!他的心跳从来没有那么快过,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季存你冷静!”
“我要怎么冷静!”季存红着眼睛,回头看陈渡,“人是说没就没的吗?商绾是说没就没的吗?我没有允许,她就不可能自杀!不可能!”
他一遍一遍,声嘶力竭,“告诉我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自杀!她没有那么轻易的自杀——”那个女人明明骨气硬到了骨子里,明明这两年熬了那么久都走过来了,她怎么可能——
“告诉我不可能……”
到了后来,季存仓皇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告诉我不可能啊……你一定是动手脚了……你想把商绾藏起来对不对?你不想看见商绾喜欢我吧?你在报复我——“
“商绾的确喜欢你。”
张良的声音打断了季存的话,“但是她的喜欢,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为止了。所有流程你都可以去问商大哥,手续我们正在办理,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
最后的时候,张良难得地咬牙切齿,“你最好,现在开始保持安静,就像死了一样!”
就像死了一样!
季存眼神慌乱,“不会的,商绾平时叽叽喳喳最烦了,她现在一定在看笑话……一定是在测试我……”
他上前,盯住江铃儿,江铃儿退后,“你干嘛?”
“你说——你说!”季存发疯了一样,“商绾没死,她故意的……故意来测试我吧?啊?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行不行……我真的,我公开消息只是想……”
只是想逼迫她……和黄钦拉远距离而已啊……
季存红了眼眶,“你把她放出来!你们两个把她放出来!”
“你疯了吗季存?”
江铃儿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季存,声音都在发抖,“你以为现在服软说两句话,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吗?”
“我求求你……”那个时候的季存,站在走廊中浪,失魂落魄像个流浪动物一般,绝望又穷途末路地看着张良和江铃儿,“求求你们……告诉我,这是个玩笑好不好?把……商绾还给我啊……”
江铃儿没忍住,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刺痛也没法让他清醒了。
只能催发季存所有的情绪,剧痛让他喘不过气。
“我替商绾打你的这个巴掌。”江铃儿收回手,看着对面陈渡吃惊的表情,她和张良并肩离开了走廊,“你赶紧滚出我们的世界吧。商绾没了,你别再来打扰商家!”
季存的心脏像是被人从背后用钢筋刺穿了一样,看着江铃儿和张良消失,他无力地摔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
陈渡上前,一愣。
季存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商绾啊……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死啊……是会痛的……
季存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发了很久的呆,久到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些时间里掠过他脑海的是无数回忆,如同滔潮灌顶,铺天盖地一般冲他涌来,所有曾经他忽略的忘记的统统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季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知道是人在哆嗦,还是手在震颤,连手心的掌纹,都快要模糊到看不清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晃了晃,陈渡站在边上神色复杂,轻轻喊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吧?
没事……没事……
季存想要一根一根收紧手指,却发现自己缺乏力气再去强撑着没事,他抬头看陈渡,“没事啊,我怎么可能有事……”
陈渡看见季存表情的这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有多绝望呢?绝望到眼里空的像是一个洞,你明明站在他面前,却觉得他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装不下,什么都不存在。
“我根本……”
季存无力的摔回去,整个人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他撑不住了,他终于撑不住了。
他咬着牙哆嗦着胆子,闭上眼睛穷途末路地承认,他痛得快要死了。
“我根本没想要她……”死那个字说不出口,就这么磕磕绊绊在他牙齿间打转,季存说不出口,这个字太疼了,他用力到了唇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季存狠狠一拳砸向枪毙,这动作吓了陈渡一大跳,上前看他皮开肉绽的手背,“你疯了吗!”
“我没想她用这样的方式……”
季存被陈渡拉着站起来往楼下挂号的地方走,他这样自己也得看医生处理伤口。
可是陈渡拉不动此时此刻的季存,踉跄了一下。陈渡没抓稳,一撒手,季存便哐当一声跪下来。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他像是一个失去信仰的教徒一般重重一跪,天地在那一刻都跟着被撞碎了,镜头翻转从狭小的缝隙里又倏地被拉远到了长空,颠倒扭曲的秩序里,季存一人如同一块墓碑,静静矗立在尘土里。
他在跪谁?又为了什么而跪?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季存的内心在想什么,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他一言不发地缄默,岁月的轰潮却从他头顶压过。
陈渡折返,将他拉起,才发现原来季存的身体那么僵硬,僵硬到用力都能掰断了的地步,他拽着季存跌跌撞撞站起来,季存脸色发白,像是身体的血都被人抽干了一样。
“你……还是去看下手上的伤。”
陈渡不忍心看下去了,“事情都这样了,那你……还能干嘛呢?商绾什么时候下葬啊,回头去看看……”
听见下葬这两个字,季存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一样,猛地变了表情,苍白的脸上一双亮得渗人的眼睛直勾勾盯住陈渡的脸,“谁跟你说的下葬?谁跟你说的她——她!!”
她……没了……
说不出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个结果根本超出了他所预料的范围,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了。
季存想,自己如今这样失控的心理状态,是不是也算接近了当时那个女人失去理智想要解脱时的心情一丁点?
陈渡拽着季存去挂了号,后来外科医生坐在季存面前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的时候,啧啧两声,“年轻人,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呢?”
想不开。
季存说话声音有点虚无,像是飘在空气里似的,“就……不小心……”
“你这是没处撒气吧?”
医生老练地看出来了一点什么,随后抬头看了季存的表情一眼,更加确定地说道,“年轻人,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是想要发泄的情绪,一定要找个地方发泄。”
季存没说话,只是牙根隐隐咬紧。
“任何对别人的无条件包容,或者是被迫的忍让和宽恕,都会转换成对自己心理的内向攻击。”
医生认认真真帮季存看伤口,也认认真真劝慰季存,“所以不如找个更有效更舒服的方式来定期发泄一下自己的内心。否则你会越来越消极,或者转为暴力,或者转为抑郁。精神层次的健康也需要得到同样的重视啊。”
“如果……如果出现了自残了的情况呢?”
季存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间问了一句,“如果有自残或者自杀的情况……”
“哎呀!”
医生吓了一跳,“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可别想不开啊!”
“不是我不是我……”季存顿了顿,“我……我就是问一下,举个例子。”
医生喘了口气,“我呢,也不是专业的,这个问题总得交给专业的心理医生去看。要是觉得自己心理状态不怎么健康了也要及时就医。不然人就会生病了,天天让自己喘不过气,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任何想要自杀或者自残的人,很可能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掌控自己的情绪了,失去了自己身体和情绪的主动权,到后来越想越消极只能求个解脱。“
求个解脱。
季存觉得耳边嗡嗡响,医生看见他这样如同天塌般的表情都惊到了,“你……你怎么了?”
“原来她当时……”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已经带上了颤抖,“有……这么痛苦吗?”
痛苦到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明明还是个健全的完整的人类,明明还拥有钱拥有活下去的机会,却被无形的压力逼到了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求个解脱。
所有在爱情里的忍耐和退让,都变成了对自己的内在攻击,真正的自我被疯狂消磨,到头来一丝不剩。
她丢失了自我。
季存哭了,陈渡在一边扯了餐巾纸,“你干什么你——看个伤口都……?”
季存的眼泪从脸上无声的落下来,“陈渡,我现在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一样。”
快要窒息了,根本没想过这个打击来得这么惨痛剧烈。
“要是想报复我……”季存站起来,抽着气说话,“如果想要报复我,尽管来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为什么要这样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消失!
凭什么!商绾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
季存抓着自己的领口的衣服,喘着气痉挛,像是刚才才回过神来一样,游离的灵魂回到了躯壳里,于是那些知觉便开始密密麻麻地爬回来,痛觉重新聚拢,他另一只手抓住了空气,走投无路后来揪住了陈渡的衣角,“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我根本没有想逼她到这个地步……”
还没来得及……来得及告诉她真相……
医生看着季存这种变化,张大了嘴巴,“小伙子你……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渡尴尬地冲医生打招呼,拿了病历卡直接将季存从诊室里扯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声吼,吼得季存脸上血色尽尽失。
他嘴唇蠕动着,只是寥寥数字,“我在做梦吧?”
“梦醒了。”
陈渡咬牙切齿,“她死了。”
她死了。
谁又能经得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季存胡乱地摇着头,说话毫无逻辑,像一个自闭症孩童,“骗我的。她和张良联手骗我的。故意这样演戏给我看,她成功了,她成功了!”
陈渡看不下去了,“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不自欺欺人……我还能干什么?”
季存转过头来,声嘶力竭,“我还能干什么!商绾没了!没了!!你以为我不难受吗!我痛得快要死掉了!”
死……掉了……
季存无力地靠着墙壁,整个人像是要缓缓地滑下来一样,他说,“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不要……我想她活着,我想要她好好地,哪怕不跟我在一起,哪怕是钟让和她在一起……”
他伸手遮住自己的脸,不让眼泪流下来的表情让别人看见。
“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我不会承认的,这样的结果,凭什么……”
季存发出绝望的呜咽,“我不想这样的,一定是骗我的,对,是假的,都是编出来的。这样的情节我看了多了去了,肯定是他们串通好了……”
陈渡劝不了季存,只能看着他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和空气?
还是和,已经死掉了的商绾。
第二天季存没起床,卧在床上发起了高烧,把回来的温芷如吓了一跳,询问季大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季大发用自己并不高的文化水平磕磕绊绊把事情讲了一遍,而后道,“这……这我也不知道他,他能这样啊。”
“天啊!”性格想来温和的温芷如也差点没能忍受住这样的打击,她坐在季存的病床边,“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绾绾出事了也不说!为什么!!”
“媳妇儿,我这不是怕你情绪波动……怕你担心……”季大发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能把那姑娘……逼成那样……”
“人都没了你还在说什么啊!”
温芷如看向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的季存,“这可怎么办啊……我都要疯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情……绾绾的事情,定在几号?”
“就这几天了吧?”
季大发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媳妇儿,你……你要过去啊?”
温芷如听见季大发这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一下子就着急了,“这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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