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保自从来到密侦司衙门大堂，一个字都没有说，坐在一边很沉默，似乎只带着耳朵，却没有带着嘴巴。

但是有他在场，就给李凯原形成了极大的压力，自从密侦司成立，这位王府的大总管，还没有来过，这也充分说明燕王的态度。

“涝利海的货场死了七个密谍，还损失了大批的货物和五十辆马车，榆林县的县衙，把这件事通报了布政使司衙门和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当地的千户所，向都司衙门递交了报告。”

“三位大人今天下午专程到王府拜见王爷，说明了此事，王爷派咱家过来传令，要你好好配合密侦司的内部调查，切不可推诿隐瞒，更不要撒谎欺骗，否则，那谁也救不了你！”马三保说道。

“属下谨遵王爷命令，请两位大人问话！”李凯原跪倒在地。

随着朱能和张辅的问话，书吏记录了他的供词，林潇宸和马三保就在一边听着，一直到凌晨，才把走私茶叶的事情理清楚。

林潇宸心里暗暗冷笑，李凯原还是没有说出他和马匪勾结，并且提供军用物资的秘密，这家伙还以为能够瞒得住，因为要是燕王知道他干出这样的行为，最后一点旧情引发的怜悯之心也会荡然无存，他就死定了。

“通关的费用你提前支付了，也就是说，十万斤茶叶被马匪劫走，只是本钱，你也得支付给茶商三千两银子，如果再加上一分银子的利，那就是四千两之多。”

“车夫的五十辆马车，价值一千两百两银子，一趟交易，每个车夫可以得到五两银子，这又是两百五十两，光这两项的赔偿，就要五千四百五十两，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马三保问道。

“属下家里还有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卖掉我新买的两处房产，还能凑几百两银子。”李凯原说道。

“银子还是大明通行宝钞？”马三保追问道。

银子和宝钞是两码事，按照明朝的规定，一两银子等于一贯宝钞！

可实际上呢，随着朝廷滥印宝钞，特别是洪武皇帝随意赏赐宝钞的行为，导致本来就没有什么发行基础的宝钞，价值在不断的下跌。

事实上，很多交易私底下都是偷着用白银或者铜钱代替，使用宝钞，购买力大打折扣，但官府还在坚持使用宝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是银子！”李凯原说道。

朱能一挥手，亲兵把他押入了密侦司衙门的监狱，大堂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这件事处理起来非常棘手。

李凯原造成的亏空到底怎么办？

四千两银子的差距，这对王府也是一大笔的开支，王爷也会心痛的。马三保不说话，就意味着王府不想给李凯原擦屁股，这个问题只能在密侦司的层面解决。

“马总管，既然李凯原的家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如果按照现在白银和宝钞的比价，倒是可以操作。把银子送入王府账房，然后拿出几千贯宝钞给茶商，仔细算算，王府不会吃亏的。”张辅想了想说道。

“咱家也考虑过这样的办法，但这样做就牵涉到了一个问题，商人收到宝钞那是要吃亏的，还是吃大亏，他们把事情捅出去怎么办？而且接下来密侦司的茶叶收购，就要出问题了，除非直接从茶场运到北平，这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马三保说道。

这么做茶商真的不敢说什么，宝钞是朝廷明文规定的货币，不收宝钞是犯罪，可茶商要是收了，货款的价值就等于被砍低了一半，赔大发了，茶商怎么可能不搞点小动作？

林潇宸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宝钞贬值这茬事给忘记了。

“李凯原是密侦司的人，这笔账，也只能由我们密侦司来承担！马总管，您看这样行不行，请王府先行拨付这笔货款，保障我从茶商手里可以继续拿到货，然后从茶马交易的份额里陆续扣除，一次一千两，四个月结清。”

“反正我们也知道，茶马交易是有赚无赔的买卖，只要小心点，不遇到马匪打劫这样的倒霉事，顶几个月的压力，这个窟窿也就补起来了。总之，做下属的不能让王爷赔钱，这样说不过去。”林潇宸说道。

其实呢，李凯原被抢劫的茶叶就在他手里，承担这笔债务不但没有什么压力，反而能够赚几千两银子！

但是这个表态很重要，在别人的眼里，他是受到了牵连，主动扛起这么重的债务，有担当的同时，实在是够倒霉的。

“潇宸说得对，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处理了，我们密侦司的破事，不能让王爷再拿自己的钱贴补。”朱能同意了。

“我也同意，就是潇宸和密侦司，需要承担几个月的债务，好在王爷不会逼着我们还钱，时间可以延长一些，年底前处理完比较恰当。”张辅说道。

他们两个的心思不在密侦司，话里把林潇晨和密侦司联系在一起，也说明不是不愿意承担压力，密侦司已经是林潇晨的地盘了，他们不过是暂时坐镇，协助林潇宸平稳过渡而已。

百户代理密侦司的主事，差了点，最起码也得是个副千户，从五品官职，这样不会引起非议。

“那好，我立刻回去向王爷汇报，不管是茶商还是车夫，都要在最短的时间拿到钱，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明天下午就让茶商到盛茂货栈拿钱，顺便谈谈继续采购的事情，你们密侦司派人到榆林县，把车夫们接回来，钱同样是不少一个铜钱。”马三保说道。

三十日的上午，朱能和张辅亲自坐镇，密侦司缉捕所的人大举出动，先是在衙门，把所有外事所在场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然后凡是军官的，全部秘密押着回家拿回赃款，像是李凯原，买的两处房产也没收了，成为密侦司的财产，没想到，最后一算账，居然凑齐了两千两银子。

燕王朱棣同意了密侦司的处理方案，王府中午的时候，送到盛茂货栈四千两银子，当天下午，接到密侦司通知的几个茶商，就来到货栈，马三保和林潇宸亲自主持，他们连本带利拿到了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