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凉有些唏嘘，头一次真正觉得这里面的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那些记忆深刻到好像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特别是那一次见面，好似刻近了自己的血脉里，伴随着脉搏一起涌动。

路思凉刚想说些什么，顷刻间心跳如雷，大的让路思凉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原主的。不过这心跳声也很短暂，一会儿就回归了正常，销声匿迹，化于无形。

系统见路思凉默不作声，非常自责，有些担忧的喊了起来：“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她整理好心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务。

看着纸上的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她发现有了部分记忆后百分之八十的题都可以做出来，虽然比不上记忆中姬宫瑶的每道题都会，但也好交差了。

默默把“碧海看潮生”划了一笔，在旁边写下了正确答案。

写完最后一道题，路思凉起身把题纸交给侍女，一转身突然发现整个大殿就剩自己和这位侍女了，龙九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好嘛，半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她们四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交完离开了，敢情就自己最慢。

系统：“没事，写完就行。”它对宿主的要求已经放的很低了。

按惯例，题纸会被侍女收好呈给龙九幽，她们参加完笔试需要到偏殿等待批阅结果。

路思凉穿过走廊，行至偏殿，一只脚将将踏进门，李娇儿的冷嘲热讽就迎面而来：“这么晚出来，莫不是姬护法自以为有宫主撑腰就得意忘形，以至于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写吧。”

姬宫瑶无论是之前完成的任务水准还是自身能力都无懈可击。好不容易太阳打西边出来让她逮到个机会，自然要讽刺一番。

李娇儿作为第二护法，只要有姬宫瑶在，她永远都是个千年老二，宫主的重视也不会放到自己的身上来。

无意识的攥紧拳头。

但是凭什么！她不比姬宫瑶差！只要给她机会，她会证明自己的。

路思凉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找了一处靠着。

小屁孩你理她作甚。

倒是林清萍和赵灵素态度十分尊重，客客气气地问了声姬护法好。虽然五人同为护法，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谁的地位更高。而且以姬宫瑶的人气威望，小宫主的位置是她的可以说是板上定钉的事。

林川倒还是一副潇洒公子哥模样，微笑地向这边微微颔首。

一般来说，在笔试结束后，大家要等待宫主的批阅，答的差的会被叫进去惩罚。在早些时候，因为人数多质量也参差不齐，往往有人笔试差被宫主叫进去，被罚得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床。

后来随着人数变少，基本上就没人会被叫进去了。所以大家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宣布成绩然后离开的流程。

路思凉走到一旁端茶的侍女前，端起一杯上好的龙井，寻了处座位，开始细品起来。她抿了几口，将茶盏一放，开始闭目养神。

平时都还喝不上呢。

李娇儿见她不理自己，还自在的喝起了茶，哼了一声，也不再自讨没趣，寻了个位置也坐了下来。

半刻后。

一位侍女从内殿走了出来，五人的视线聚焦过去，路思凉懒懒的起身，随时准备离开。

就在大家都以为可以回去时，李娇儿的一只脚甚至已经迈出门槛。侍女却满脸复杂的看向了姬宫瑶：“姬护法，宫主叫你进去。”她也难掩惊讶，平时做什么都让宫主十分满意的姬护法，竟成了被叫过去的人。

一瞬间，姬宫瑶成了五人视线的焦点。

李娇儿收回了腿，急匆匆的冲过来，对着愣住的路思凉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不会因为觉得无趣，就故意这样做吧。

瞪着路思凉的眸子快要冒出火来，“这样很好玩吗？你以为你已经赢定了是不是？”

路思凉自己还没想好对策，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也来了火气：“你有病是不是，谁会这样玩啊，你当我想去见她？那个大——”

“宿主！”

收到旁边侍女讳莫如深的眼神，及时住了嘴。

她反应过来时，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还好，还好系统你提醒了我。”要是被人知道她喊龙九幽魔头，任务想不失败都难。

李娇儿却愣在原地。

姬宫瑶从来不会和她这样说话，每次都是她的讥讽开端，姬宫瑶的冷脸结尾。冷漠中透着蔑视，甚至不愿意多给她一个眼神。

哪里像现在，会和她说这么多话，甚至情绪如此外放。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好似不真实起来，她如同置身云端，飘飘忽忽，就连后面面前人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楚。

路思凉瞥见赵灵素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有些尴尬，故作自若的走到门口，便转身往龙九幽寝殿门口走去。

确实，姬宫瑶被喊过去，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但是不应该啊，路思凉摸了摸下巴，她起码答对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题，这还不行？要求也未免太高了些吧。

恕她这个学渣高攀不起。

龙九幽居住的位置是峰上地势和风景都极好的地界，从这里看过去可以鸟瞰整座峰，视线畅通无阻。从笔试的地方过去需要穿过一个长廊，再上一个斜斜的陡坡。这一路走的极其漫长，系统都忍不住提醒：“我建议您走快些，先不说你这像乌龟的速度会不会惹怒龙九幽，而且就按照原著里龙九幽对姬宫瑶的器重程度，顶多罚你一顿。如果你依旧这么慢，惩罚还可能加重。”

“好吧。”路思凉加快脚步，没过多久便到了。只见她生无可恋的站在神九幽寝殿门口，似在面壁，一脸苦闷，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悲壮道：“统，记住现在的我，可能你马上就要见不到了。”

“放心，我可以为你屏蔽痛觉。”系统自信道。

路思凉听完心情也只是晴朗了一点点，她哪里是怕痛啊，里面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进来。“一声冷漠的女声从里面响起。

这门都还没敲，里面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让她进去了。

路思凉苦着脸。

她从小就胆小，见到漂亮御姐还会说不出话脸红。要是可以，路思凉希望永远不要和这位姐姐有什么交流，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路思凉推门而入，一进去就两眼直视地板，龙九幽殿内铺了毯子，也是红色的，镶着金边，边缘呈波浪状，质地上好，一颗颗的绒绒点点堆在一起，如被风吹拂往一边倒的聚在一起的蒲公英，只觉很是柔软，铺在地上如沙滩上涌上来的最后一道浪潮，很是好看。

路思凉端详了会，着实没想到龙九幽还有些现代审美，这一看便知是专门请匠人做的，突然有些疑惑，龙九幽哪来的这么多钱？

收回奇怪的思绪，迅速抬起头模糊看一眼，赶紧弯腰行礼：“师傅。”

气氛微凝，许久，路思凉才从右边听到一道有些无奈的声音：“本座在这。”龙九幽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这人不仅字写的很难看，人还呆呆的。

她看着低着头浑身上下都透着肉眼可见的紧张的人，无声笑了笑。

好看的嘴角并不明显的向上勾起一些弧度，眸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你不是姬宫瑶，对吗？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很长时间，对人脸的记忆和情绪的捕捉越来越不在意，但饶是记忆再久远，姬宫瑶是什么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一个人的气质会因为岁月而改变，但三年不至于让人面目全非。

面前人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不发一语，周遭气场都流露出一丝惶恐。原本是打算直接杀了这人，她不允许任何不确定的因素。但看这人呆头呆脑的模样，突然转了心思，生出了点兴致，这样有趣的人杀了有些可惜。

她孤寂了太久，这样的人也可以拿来逗逗乐。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并不讨厌这人罢了。

龙九幽见过不少人面对她时的眼神，恐惧害怕，觊觎贪婪，恭敬顺从，有些人早已被她杀了。那些赤裸裸的视线，看多一秒都觉得恶心。

奇怪的是，这人看她的眼神她并不讨厌。清澈的眼眸中透着直白的情绪，如同一汪清水，就连害怕和欣赏，都如她周身气质一样令人感觉十分纯净。

路思凉一愣，慌忙抬头，才发现刚刚自己竟错把柱子当作了龙九幽，神色大窘，手攥了几次，最后捏在了衣角上，急急忙忙换了个方向，再次行了个礼。

再次抬头时，一双交叠着的白玉无瑕的美腿出现在视野中，红色的纱幔一层一层，被风吹着在白皙的皮肤上划过，层层叠叠，让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

呼吸一窒，急急移开视线。

这是搞什么！大白天的，不至于穿这么少吧。

但她只敢在心中腹诽，面上却一片安静，沉默的低着头。

“本座是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写？”温柔的语气中裹挟着无形的气场。

笔试在整场笔试中的地位不重要，最后也还是要看武力定胜负。但是作为第一护法，这么简单的功法题都不会写，那问题就大了。

虽然她已知晓这人不是姬宫瑶了，但还有些不确定，虽然字很丑，但答案基本都是正确的，阴鹫宫的功法不外传，如果不是姬宫瑶，这人是怎么知道答案的？

路思凉“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她发现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膝盖已经不值钱了。

膝盖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弟子玩物丧志，疏于练习，有负师傅期望，请师傅...责...责罚。”最后两个字话到嘴边嗫喏了几次就是说不出口，烫嘴得很。

说完后便有些懊悔，万一原本龙九幽没有责罚的心思，被她这样一说，反而还提醒了她。

但她又转念一想，以姬宫瑶这些年的功劳来看，功过相抵，龙九幽应该会网开一面。

姬宫瑶，是龙九幽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也是最听话的一把刀，帮她处理过很多人，下手干净果决，就像个嗜血罗刹，且完全效忠于龙九幽，从来不问缘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殿内很安静，时间才短短过去几秒，但路思凉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几年。她保持着姿势，想从一些细碎声音中的蛛丝马迹观察出龙九幽的动静。

但只有一些衣料的摩擦声。

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耳鸣的瞬间将龙九幽的声音覆盖了过去。

“抬头。”

路思凉面上一喜，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来是放过自己了。

突然，白花花的一片出现在视野里，她被那白玉无瑕的美腿晃了神。猛吸了一口气，慌忙瞟向别处。

“呵。”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人的表情还真是有趣，还总喜欢脸红。

路思凉脸色涨红，手松了又握，背脊僵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笑声里十分明显的取笑之意，让她直接想当场找个地缝挤进去。

“看着我。”

路思凉僵住。

虽说龙九幽的声音很好听，如涓涓细流从细沙上滑过，冲刷的人心旷神怡，但顶着这一阵阵的压力让她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有点窒息。

顺从地抬起头，不料，一张放大的美艳冠绝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彼此呼吸交错，空气中芳香馥郁。

路思凉一震，瞳孔猛缩，从面前漆黑的眼珠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

她呆若木鸡。

还没反应过来，霎时间眼前的瞳孔转化为金色的竖瞳。

路思凉看着那金色的眸子几秒，脑中一阵眩晕，突然感觉有些站不住，脑袋变得迷迷糊糊，意识也混乱不堪，四肢像是脱离了掌控，身体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动起来格外困难。她无力的伸手抚上额头，按了按，想把这种感觉赶出去，却无济于事。

像是无形中有道力将她来回拉扯，路思凉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是谁？”龙九幽俯下身子，声音蛊惑。

她与路思凉仅隔着一尺多距离，面前人白皙的脸上涌上几分无措，紧皱着眉头，像在绞尽脑汁回忆些什么。

“我？我...是姬宫瑶？”路思凉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一片汪洋无际的大海中，她想起身，可海水紧紧覆在她的四肢上，令她动弹都困难。

虽然碧蓝的海水的令她感觉十分亲切，但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适，她睁开眼看向四周，却发现只有一片天空和一轮太阳，四周皆无人。她十分恐慌，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声音，问自己是谁。

龙九幽颦了颦好看的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我是谁？”

路思凉身边的场景顷刻转换，她睁开雾蒙蒙的双眼，费力地瞅了瞅。

眼前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你...你是女——。”还未等她细细分辨，

“宿主，你被搜魂了！”系统方才感觉路思凉没什么危险就回房间看小视频了，期间呼唤了几句发现路思凉都没反应，这才急忙出来，却发现路思凉双眼无神，四肢也像被操纵的木偶，直愣愣杵在那。

路思凉猛然清醒，对上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

她被吓得往后一仰，咚的一声脑袋撞上了地板。

痛的呲了呲牙，顾不上后脑勺的疼痛，着急道：“系统！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宿主放心，你的意志已与这身体融合，世界意志也查探不出来。”这它是可以打保票的。

路思凉仍心有余悸，搜魂是对一个人神识的入侵，这需要建立在两人极度信任对方的前提下进行。要是被入侵者抵抗，轻则神识受损，重则残废。龙九幽真的冷血至此吗，居然不惜冒着损失一员大将的风险也要去做。

她整个人都很愤怒，是替原主的愤怒。她这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

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酸涩。

还未待她想明白这委屈是源于什么，下一道指定已从耳畔响起。

“裤子脱了，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