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可那头沉默了许久，亚摩斯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或者说，亚摩斯在等待。

詹姆斯忍不住主动开口：“最近还好吗？”

“……显而易见。你应该知道的。”亚摩斯苦笑了一声。

是啊。亚摩斯的处境如何，詹姆斯也应该猜到的，他一手带出来的，根基如何，他最清楚了。一个经纪人最灾难的就是没有一个好的球员能拿出手，亚摩斯现在带的人，有些甚至詹姆斯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詹姆斯下意识的：“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好。”

亚摩斯却笑了一下：“你还是那么容易就给人道歉。以前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就总是让着我。”

詹姆斯没说话。

谈恋爱是谈恋爱。恋爱中他总愿意多给另一半包容。

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他们曾经可以在一起的，只是现在没这个可能了，分开了就是分开了。

詹姆斯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出于我的礼貌吧。听闻别人的不幸，我必须‘深表遗憾’。”

“所以你深夜打电话来给我，就是为了刺我一句？”亚摩斯笑了笑。

也不是。

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詹姆斯后悔不已。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回过来呢？”詹姆斯问，“你不记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吗？”

“我记得。我记性很好。”亚摩斯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

詹姆斯忍不住猜测他的动机，记得自己的号码，特意回拨了过来，还来聊以前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亚摩斯总是这样，模棱两可，含糊其辞，让人以为是那样，其实不是的，他只是在语言上设立了一个圈套而已。难道你上当一次还不够吗？詹姆斯摇摇头，唾弃自己的动摇。

他想挂电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真的。还是保留一点对彼此最基本的美好回忆吧。

“我…我要睡了，明天还有训练。”詹姆斯说。

他态度冷淡，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你在逃避我吗？”亚摩斯追问。

“我为什么要逃避你。”詹姆斯冷笑了一声，“亚摩斯，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我不是高估自己。詹姆斯，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

亚摩斯心里十分的肯定，他的语气也很淡定。

“半夜给我打电话，说话的时候有些停顿，思维也不像你平时。你喝酒了。”

“……啊。”

詹姆斯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眉毛。“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只能猜想你是不是孤单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但你能找到说话的人太少了，他们都不适合你在深夜里倾诉。你也不信任他们，不，你不信任所有人。曾经和你关系最亲密的‘我’，是你最适合的人选。”

“你什么秘密也不想和我说，你只想打通我的这个电话，然后和我简单说两句而已，寒暄一下，排解你的孤单。”

“詹姆斯，你是站在山巅，无上的荣耀，也独一无二的孤独。”

“没有人配和你竞争，唯一能激励你前行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无比的孤单。”

亚摩斯轻轻的笑了笑，“我猜的对吗？”

詹姆斯只能说：“不能再对了。”

无话可说，詹姆斯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可怜，于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詹姆斯就从经纪人多米尼克那里得知了亚摩斯的近况。亚摩斯手下最有名气的球员是卢卡斯，卢卡斯一走，他剩下那些球员根本没法支撑亚摩斯第一经纪人的名头，资源渐渐被别人瓜分，现在的他已经显露疲态了。

多米尼克笑着说：“摘掉他的‘第一’，是早晚的事情。”

他不想让詹姆斯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于是描补了一下。“其实经纪人圈子的竞争也很激烈。我们这里看不见进球，也看不见鲜血，但我们要拼要抢，吃相其实是难看的多的。我以前没有跟你的时候，为了一个几万块的合约，要跟别人谈三四个月，求情好久，托了无数的关系，都还有可能拿不到。”

“我知道，底层都很难。我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

今天放假，可詹姆斯仍在训练仪器上挥洒热汗。

球场上，他健硕的身躯里蕴藏着满满的爆发力，这也是他平时的积累。

多米尼克看着他，詹姆斯勤奋，这是大家公认的。

他轻描淡写的这一句，但多米尼克可以想象得到他吃了多少苦。詹姆斯没有谁提携他，没有父母，没有密友。他的长相可谓丑陋，平常打眼一看，只会觉得詹姆斯长得很让人不舒服，加上詹姆斯刚出道那会儿过于强硬，所以至今足坛都有詹姆斯很多负面的评价。

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多米尼克不敢多想，只觉得心疼。

“休息一下吗？”多米尼克柔声问，拿毛巾来递给他，詹姆斯擦了擦汗，多米尼克又赶紧递给他补充矿物质的水，詹姆斯奇怪的看他一眼，还是拿来喝了。

詹姆斯笑了一声：“再怎么殷勤，你的抽成也是写在合约里了的，我可不会给你额外加钱。”

瞧这嘴多贱，多米尼克暗恨，再可怜詹姆斯一下，他就是小狗！

“你不要因为亚摩斯现在混得不好了就心存内疚什么的，他那是活该。”多米尼克该说的还是要说，“换成你现在要是混得不好了，你看亚摩斯会可怜你半分吗？他根本不会。”

詹姆斯没说话。

“足坛凭实力说话，他眼瘸了觉得卢卡斯比你更好，选择了卢卡斯，抛弃了你，那你现在只能算复仇，何况你嘴上叫嚷的厉害，实际却半点行动也没有，我们两个连落井下石都没有过。詹姆斯，造成今天他这个结果的，是卢卡斯和他自己，和我们没有关系。”

多米尼克之前不熟悉詹姆斯的时候，还觉得詹姆斯可能是个狠人，经过亚摩斯这件事之后，多米尼克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看法，巴不得詹姆斯是个狠人才好。

他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詹姆斯这样说着。

多米尼克知道他不想再谈下去，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我想问问你觉得西里尔这个人怎么样。”多米尼克说，“他需要换一个经纪人，一个能带给他更好条约的经纪人，我觉得我可以胜任。他是个新人，血统纯正，要求也不高，很好满足。就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我可以签他吗？”

经纪人签约其他球员的时候，一般都要问一下自己名下最大牌的那个球员的意见，没有被反对的话，才可以接。以免两个球员之间有矛盾，以后同在一个经纪人旗下会闹得面上不好看。

还有一点，多米尼克之前签约詹姆斯的时候，就跟大家当面承诺过，以后只为詹姆斯服务，现在又要多加一个球员，也有点毁诺的意思，需要看詹姆斯反对不反对。

他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詹姆斯通情达理，应该能明白他想多赚钱的心情。

而且詹姆斯看着不太好相处，可实际和其他大多数球员的关系都还不错。西里尔也是他看好的后辈之一，詹姆斯按理来说不会反对的。

詹姆斯没有一口答应，反而问他：“我让你太闲了？”

多米尼克楞了一下，小心的试探，“怎么了？西里尔那个小孩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詹姆斯没有提喜欢不喜欢这件事。

“只是不想你签他，当然，你要是太闲了，别的球员你可以签。”

多米尼克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敢多问，怕詹姆斯觉得他烦，只能咽下疑惑，“好，明白。”

为什么不想，只有詹姆斯自己知道。

“挺可惜的，西里尔还特意来找过我。我猜想他以后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球星的。”多米尼克说，“你既然不想，那我就拒绝他。”

“嗯。等等……”詹姆斯补充了一句：“你别跟他说是我要你拒绝的，你就说没空，或者别的什么，知道吗？别TM一天天的锅都甩我头上。”

不能让西里尔觉得是他从中作梗。

多米尼克笑了一下，点头，“当然。我不会情商低到这种程度。”

多米尼克拒绝了西里尔的时候，西里尔看着还有点难过，不过后来也很快再签了一位也很有手腕的经纪人，两人有商有量还配合的不错。

多米尼克猜想可能是西里尔有什么问题吧，或者不合适，詹姆斯才会不同意他签下西里尔。

他觉得，至少以詹姆斯的人品是不会害他的。

一直过去好多年了，多米尼克都傻乎乎的没有多想为什么，到了后面两人背着各自的经纪人谈起恋爱了，多米尼克这才恍然大悟。

悔不该信詹姆斯的狗屁话。

该不会是詹姆斯早就对人家小鲜肉有想法，不想经纪人在旁边打扰吧？要是他们俩人同在多米尼克旗下，多米尼克早就发现了，也肯定会干预自己两颗摇钱树长着长着就弯到一起去的问题，有没有用不好说，但肯定会打扰他们俩的。

原来詹姆斯的铺垫竟这么早就开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