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亚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卧室还有点懵逼。
当他洗漱完顶着一头蓬松柔软的卷毛下楼觅食,看到冰箱上新的便利贴,米利托留言说去一趟训练基地的时候也没有多想。
磨了咖啡,奢侈的加了糖和奶,拌了水果沙拉配面包,就自在地摊在了游戏室的沙发里。
这本该是非常美好的一天,他应该通关这个他期待了很久的游戏,偷偷奖励自己两块巧克力,帮米利托做一顿丰盛的晚饭,再一起选一部电影看,最好是恐怖片,然后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清晨,像个英雄一样去米兰内洛见见自己的朋友。
在他的青训教练恩里克电话打来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恩里克在电话里这么问他:“你想去利物浦吗?”
“不想,”拉维亚秒答,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不太高兴地拖长了音,“先生,我本来以为您是想亲口和我说声恭喜的——”
而电话的另一头显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转移了话题,“别拒绝的这么快,你才19岁,拉维亚,这不该是个坐板凳的年纪。”
这下拉维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他当然接到过其他俱乐部的报价,自从他17岁比赛时的看台就没少过球探,但是,恩里克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非要说的话,不像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反而显得有些……乐见其成。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而恩里克的回答是:“我们讨论过,他们很有诚意,给了你足够的出场时间。”
拉维亚独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我想知道,这个您说的这个‘我们’,都包括了谁?”
“很多,你的父母,现在的教练,包括转会经理,我们都专门讨论过你的问题,相信我,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恩里克教练温和的声音经过电磁的转换有点失真,但足够让他想象这个老人的表情,慈爱,和蔼,像是在看他最宠爱的孩子。
是的,他一向宠爱自己,而自己也一直尊重这个父亲般的老人。
于是拉维亚就明白了。
可他胸中还是升腾起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没缘由,也不应该,但他就是愤怒。
这是他为米兰拿到了青年欧冠的这一年,是他为意大利拿到奥运会金牌的这一年,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为米兰披荆斩棘的这一年。
他自认自己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可结局是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就这么答应算了,这是恩里克的好意,他接受,多干脆,大家都省心。
可他看向窗外,米兰内洛就在那儿,他在那个地方踢了九年的球,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连一草一木都熟悉,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将掌心贴在玻璃上,想象着自己抚摸的是米兰内洛的草坪,一种熟悉的温暖又包裹了他。
有些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我现在已经和一线队合训了,只要主教练在场边看着,我就能让他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出色,当然配得上一个一线队的位置。”
他不知道恩里克会不会觉得他狂妄,可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也是他的选择。
不管前方是坎坷还是坦途,他都准备好了。
“口气真不小,”恩里克无可奈何,“前锋的自信心,是吧?”
“利物浦是个好球队,可我不想走,除非米兰需要卖了我换钱。”拉维亚下定决心,反而轻松下来,开了个玩笑,“我们应该不差这点转会费吧?”
恩里克:“你决定了,那我再和米利托谈谈他的未来。”
“不用谈我也知道,他也不会走,”拉维亚为他的理解松了口气,也觉得他不用多费心思,“您从小就是米兰的死忠,应该清楚,我们和您一样,从小就想为米兰踢球,也只想为米兰踢球。”
然而一阵沉默后,这么多年,恩里克教练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喊了他的名字。
“阿尔贝托·拉维亚。”恩里克说,“有些话我只对你说,也只说这一次。”
拉维亚下意识捏紧了手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手机捏碎,或者干脆扔出去一了百了。他有种预感,接下来对方要说些什么他不愿听的东西。
……
米兰当日20点,拉维亚坐车去往机场。
他的父亲迭戈开着车,频频看向后视镜,观察儿子的脸色。
而拉维亚一直沉默地看向车窗外,像是放空,又像是满怀心事。
最终还是一家之主安娜女士打破了车里恍若凝固的空气,她先是勒令自己丈夫专心看路好好开车别动不动就眼神乱飘,又担心地看向儿子,“宝贝,要不我们还是回米兰吧,也不见得就没有机会,要是你非要去利物浦,让妈咪陪你好吗?你都没带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租房子……”
她忧心忡忡地想着英格兰糟糕的气候和饮食,恨不得现在就让丈夫掉头回家。
拉维亚终于将视线从窗外的景象移了回来,他看向自己的母亲,那是张写满了担心的脸。
可他不理解。
难道最先讨论、最先同意的不是他们吗?什么叫“他非要去”?为什么明明是他的事情,他才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但他只是咬着牙,把那些过分尖刻的质问都吞回自己肚子里,扯出一个笑。
“放心,我自己可以的,。”
在足坛,没有什么问题是进球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进一个。
恰好,他最擅长这个。
登机口前,安娜女士给了他一个拥抱,贴了贴他的脸颊。
全程当一个听话好司机的迭戈先生把行李箱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没事也要打!”安娜女士瞪他,转头对儿子又是一脸温柔,“我们会准时守着电视看你的比赛的。”
“不用每场都看,我又不会次次上场,至少最近不会。”拉维亚说,“如果教练把我加进大名单,我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登机的广播又响了一次,他犹豫了一下,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安娜以为他是舍不得离开他们,再次给了他一个贴面吻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去吧,别太晚了,俱乐部接到你之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拉维亚嗯了一声,候机厅里人潮汹涌如海,送别的人群和团聚的一样多,他们本该是最不起眼的那种。
可偏偏有人能找到他。
“拉维亚!阿尔贝托·拉维亚你他妈给我站住!!!”
拉维亚立刻拉起行李箱,在父母惊诧的视线中冷静道:“先走了,帮我拦一下。”
安娜还在愣神,迭戈先生反应快一点,在那人冲过来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米利托?你来干什么?”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米利托只能眼睁睁的看自己要找的人验完票走进了登机通道。
“滚开!!!”
米利托几乎瞬间暴怒了,推了一把没甩开,不管不顾地一脚直接踹了过去!
迭戈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安娜女士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他一个趔趄,正好错开这一脚,可拦着对方的手也松开了。
米利托就想接着往里冲,但这次拦着他的是机场的保安,无心纠缠,他只想把那个人叫回来。
为什么突然转会?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一言不发?
明明只是一晚上,只是一晚上!!!
“拉维亚!你站住!给我说清楚!”
他确定对方能听见,可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并不回头,更不迟疑,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逃兵!叛徒!”
米利托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几乎是期盼他能回来和自己打一架。
可让他失望了。
差点被他踹中的迭戈先生看看刚刚暴怒的像头狮子,现在又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似的自家儿子的好朋友,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看向自己老婆。
一旁的安娜女士倒像是明白了什么,悠悠地叹了口气,“青春啊。”
拉维亚快步走在登机通道里,将米利托的一声声嘶吼留在身后。可他觉得说的米利托没错,自己就是逃兵,就是叛徒。
恩里克教练最后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脑海里。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在这人际关系这方面天生就能如鱼得水,但这件事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你以为你们是在和谁竞争,克雷斯波,舍普琴科或者因扎吉?”
“虽然你们在青年队完全共存,甚至1+1远大于2,但现在真正存在竞争的是你们两个,你,和米利托。”
“虽然论年纪米利托才更大,但你一直是你们两个中更懂事的那个,这些话我只告诉你。”
“青年队你们是队友,但现在你们是竞争对手—再次—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就说的清楚一点。”
“你和他,米兰只需要一个。”
只要一个吗?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闭上眼睛,希望梦里圣西罗的风能垂怜,亲吻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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