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雁书二话不说,拎着棍子就冲上来,王勇慌了神,连连后退,指着宋雁书骂道。
“宋雁书,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对我动手!”
宋雁书身子一顿,这人也认识自己?
回想这两日连连被人认出来,宋雁书有些尴尬,随即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父亲与自己,还有雄州城的将士百姓用生命为朝廷隔绝战火,朝廷却是不断的打压试探。
自己本只想探清朝廷的想法,保父亲平安。
谁知京中混乱至此,不过一个攀附中书令的官员的儿子,便如此嚣张,对这些同为官宦子弟的权贵都如此欺凌,对百姓也可想而知了。
或许,京城这局势,从自己决定回京的那刻,就已经一步踏进来了。
想要独善其身,查清便走,不过是痴人说梦。
难怪父亲不肯让自己回京。
宋雁书思绪飞转,片刻间已有了决断。
见宋雁书停住脚步,那两个小厮连忙挡在王勇身前。
回想回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宋雁书微微一笑。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勇一脸莫名。
宋雁书扬眉一笑。
“我是宋雁书。”
话音一落,宋雁书便冲了上去。
王勇在小厮的保护下连连后退,可宋雁书手中的木棍就像长了眼睛,或刺或劈、或砍或砸,硬生生将木棍耍出长矛的威风,棍棍不落空,几乎全打在王勇身上,王勇惨叫连连,转身向门外逃去。
宋雁书一个跨步,用手中木棍将两扇门猛地合上,挡在门前。
王勇慌乱,眼神在屋中众人身上扫过,落到李深身上,指着李深骂道:“李深,还不赶紧让她住手,不然别说是腿了,手你也别想保住!”
原本安静站着的大竹脸色一变,怒喝一声,就要冲上来。
“大竹。”
李深轻轻叫了一声,原本愤怒的大竹听到这一声,前进的身子硬生生停下来,回到李深身后,对王勇怒目而视。
王勇无视大竹的眼神,见众人敢怒不敢言,洋洋得意起来,姿态越发嚣张,指着李深对宋雁书昂首道。
“知道咱们的李大公子是谁吗?太师之子啊,少年状元,京城中的风流人物,在当年可是这一份。”
王勇比出大拇指,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随即语调一转,摇头道。
“可惜啊,无论多么厉害,遇上中书令,那就只能抱头鼠窜。知道他的腿怎么没的吗?哈哈,我砍的,就因为他的腿,踏上了中书令门前的地,哈哈。”
在场人脸色都是一变,宋雁书注意到,李深虽然面色平静,克制着呼吸起伏,可眼睛空洞,手指搭在轮椅上,剧烈颤抖着。
孙笑暴喝一声,“忍不了了!”说着便要举起一个圆凳冲上来。
“孙笑!”
李深嗓音有几分尖锐,随即深呼吸几下,放缓声音道:“别冲动。”
宋雁书见王勇神色越发张扬,举起木棍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不会以为,我跟他们是一伙的,会听他的话吧?”
王勇脸色凝固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宋雁书轻叹了一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看起来颇为俏皮。
“都说了,我只是宋雁书……而已……”
若说刚刚宋雁书还有几分留手,此时便是毫无保留,打得王勇一行人在地上翻滚惨叫。
王勇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王元身边,抱住他的腿,仰头央告道:“堂兄,堂兄!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你不能让外人欺负咱王家人啊!”
宋雁书停下手,看向王元。
王元脸色难看,挣脱了两下,挣脱不开。
王勇终于抓住救命稻草,怎肯松手。
宋雁书见此,上前一棍敲在他手臂上,将王元解救出来。
“宋姑娘。”李深叫住她。
宋雁书顿了一下,低头看着王勇一行人的惨状,估摸着差不多了,蹲下身子道:“两个要求。”
王勇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一、给李公子道歉;二、给我道歉。”
“不可能!”王勇惊叫出声,“他一个废人……”
宋雁书刚刚还注意未往几人头上脸上打,此时被这话一激,一棍抽上他的脸颊。
王勇惨叫一声。
宋雁书望着他,冷冷道:“在我看来,你才是废人。”
王勇捂着脸,眼底情绪翻涌,似乎恨不得将宋雁书生啖其肉一般。
宋雁书一脚踩在王勇头上,“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王勇艰难地扭过头,冲着李深道:“李大公子,对不住!”
宋雁书脚一用力,王勇连连惊叫,大声吼道:“我道歉了道歉了!李公子,小的是废人,小的才是废人!”
宋雁书松开脚,一旁勉强爬起的小厮忙上前扶起王勇,王勇一获自由,似乎还想说什么,看到宋雁书,狠厉的脸色一变,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宋姑娘,小的眼拙,姑娘大度……”
“滚吧。”
宋雁书打断他,让开门。
王勇点头哈腰地从宋雁书身边走过,一开门,便见门外围着十来个手足无措的小二,正想破口大骂,注意到宋雁书的眼神,打了个冷战。
小二忙让开一条路,王勇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楼梯口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气喘吁吁地往上跑,见到这一幕,不由愣住。
“滚……让开!”
其中一个小厮正要呵斥,扭头看见宋雁书还在门外盯着他们,不由缩了缩脖子,放低声音。
掌柜回过神来,往楼上看了一眼,抹了一把汗,打躬作揖地让开了路。
“王公子小心,王公子慢走,慢走……”
“等一下。”宋雁书突然叫道。
王勇背影一僵,转过身笑容满面,“宋姑娘还有何吩咐?”
宋雁书手一扬,将手中的木棍扔到三人面前,又捡起另一个小厮落下的木棍,也扔过去,吓得王勇一缩脖子。
“把你们的东西拿走。”
“是……是……”王勇连连点头,其中一个小厮捡起两根木棍,几人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掌柜也将小二都赶下去,探头望了一眼屋内,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下去了。
宋雁书回身,见几人都盯着她,一时纳闷。
却见几人一同拱手弯腰,齐声道:“多谢宋姑娘仗义出手。”
那孙笑更是两眼放光地紧盯着她。
宋雁书不自在地侧侧身子,她刚开始也不是完全就想帮他们,是后来王勇说出李深的事并嘲讽他是废人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同伴,这才决定动手。
况且……那王勇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多半是冲着她来的,是中书令让他来的吗?
可这一路宋雁书十分确定,并没有人跟踪自己,那他是如何找到一元酒楼来的?
宋雁书环顾了一圈屋里的人,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或许,是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
宋雁书回礼道:“各位公子不必如此,此次王勇应是冲着我来的。”
李深摇摇头,“即便是冲着姑娘来的,矛头却未对准姑娘,姑娘大可作壁上观,如今姑娘与其正面对上,李某深怀感激。”
“就是就是,”孙笑凑上前来,“宋姑娘的棍子耍得真好,能不能教教我?”
宋雁书看着众人的眼神,心中越发尴尬,自己动机不纯,刻意接近,动手很大程度也是为了告诉京中众人自己是一个张扬冲动的人,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感谢。
见宋雁书尴尬地移开视线,盯着散落一地的棋子,李深笑着转移话题,“只可惜,这棋局已经毁了。”
宋雁书听见这话,上前将棋盘捡起,转头对李深笑道:“毁了正好,可以重开一局。”
李深眼眸色彩加深,望着宋雁书,似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轻叹一声。
“是啊,毁了,便正好重开一局。”
窗外有风吹进,将挑台青色的帷幔吹起,一室清凉。
宋雁书将地上散落的棋子一一收起,众人也跟着一起捡,李深侧头对大竹道:“大竹,你替我捡吧。”
大竹点点头,跟着众人一起。
不一会,棋子便被捡起分好,放到棋篓里了。
宋雁书将最后一枚白棋放在手心,对着李深道:“我只有一枚白棋。”
李深点点头,“一枚足以。”
宋雁书展颜一笑,手腕一翻,将最后一枚白棋放进棋篓,合上盖子。
室内一时沉寂下来,似乎大家都已意识到什么。
……
“宋姑娘可有什么忌口的?”
王元在一旁打破沉寂。
宋雁书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原来已经快午时了。
于是辞谢道:“多谢王公子,只是雁书刚刚回京,出门时也未与舅舅舅母说明时辰,如今也不早了,雁书该回去了,免得他们担心。”
王元一脸惭色,“是,在下考虑不周。”
李深在一旁道:“我们每隔三日会在这里聚会,姑娘得闲,便来坐坐?”
宋雁书点头,与众人告别,视线落到洪文瑞时刻意停留了一瞬,成功见到他缩脖子,视线漂移地躲到柯文柏身后,莞尔一笑,告辞离开了。
到了楼下,宋雁书刚走出几步,便见贾虎探头探脑地从一处墙角闪身出来,不由失笑。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贾虎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
“走吧,我们回家,不知道钟承那边怎么样了。”
宋雁书跟贾虎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没注意到一元酒楼三楼挑台上正站着几人,其中一人矮了半截,望着与宋雁书一起消失的身影,叹道:“这个宋姑娘不简单呐,想必中书令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