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早上醒的时候意外接到了来自卡卡的信息。
对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大半夜给他发过短信了。前天晚上比赛完、内马尔重伤的时候,他还礼貌性地给卡卡发去了慰问,对方也在昨天同样礼貌地回复了。加迪尔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他们再次说话将会是在五天后的半决赛上*,站在球员通道里,对彼此礼貌性地露出一个笑,然后赛后无论是谁输谁赢都会再礼貌地互相问候一下……仅此而已。
说来也奇怪,加迪尔和卡卡的关系从来都是对方推动的——卡卡朝着他要了电话号码,卡卡约他吃饭,卡卡半夜发短信说很多动听的话,卡卡主动教他葡萄牙语……但偏偏也是卡卡在人前一直是装作和他好像毫无关系的,仿佛他们不是什么普通的朋友往来,而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恋人。然而事实却是只有地下没有恋情。
加迪尔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这种和卡卡在国家队和俱乐部都毫无瓜葛的人和他成为“互相承认和提到”的朋友对于舆论来说是一种古怪的事情,就好像C罗不会忽然与罗伊斯变成好友的感觉一样,他们是本来就应该完全无瓜葛的人。这可能就是成年人的友谊,就算是看起来非常阳光的卡卡也毕竟是成年人,加迪尔有时会觉得自己活在青少年频道,而对方是完全的成人剧场,他在对方的眼睛里会不会很像一张一览无余的纸,或者一个偶尔会想起来的小玩具?加迪尔一边发散着思维,一边去读他发来了什么。凌晨三点十五分的消息:
“真抱歉在深夜和你发消息,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很久没聊过天了,因为我不想在世界杯里太打扰你。”
“很伤心我们下面又要成为彼此的敌人了。如果我们是队友该多好呢?你想象过我们有可能是队友吗?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太莫名其妙了,对不起。”
“世界杯结束后,无论结果怎么样,都预留几天给我,可以吗?我很想带你在巴西转一转。如果你能再一次答应我的话,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希望你正在做好梦……晚安,晚安。”
啊。
加迪尔眨了眨眼睛,很意外,他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内容,这样的……情真意切?脉脉的情感和思绪像外头的海浪一样沙沙作响着流动。卡卡昨天夜里肯定又喝了很多酒。加迪尔想。为什么会喝很多酒呢?他一定是在为比赛,为了他世界杯后和皇马的续约问题压力山大吧?他不知道卡卡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对方偶尔会向他展露自己的真实,展露喜悦、脆弱、羞涩或别的什么,但卡卡从来不会讲述这些情绪背后的原因。加迪尔是真的很喜欢他,可是也是真的从来都不理解他。邀请他旅游也是非常和善的东道主行为,很可惜加迪尔不得不拒绝他——无论他们在世界杯走到哪里,加迪尔的头一件大事都是得飞瑞士去和罗伊斯见面。
“谢谢你的关心,里卡多……我确实完全没想过去皇马踢球……很抱歉我不能……希望比赛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能互相拥抱……”
他一边嘟哝着组织语言一边认真地把它们打出来,顾不得等回复就赶紧起床了。
距离半决赛的时间实在是很短,他们今天就恢复训练了。不过说是训练,实际上考虑到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踢了这么多场比赛,教练组更多关心的是他们的体能恢复和健康情况,强度并不大——都踢到半决赛了,又不是刻苦训练几天就能改变什么的,保持状态和良好心态才是最重要的。德国队世界杯开赛以来直到现在全勤的也就三个人:诺伊尔,拉姆和赫韦德斯,他们是场场首发而且从未中途被换下场过的。诺伊尔是门将倒还好,拉姆与赫韦德斯实在是铁人。不过只有他们仨一直上阵也反映了本届世界杯他们的板凳是真的厚,大把的球员可用可换,当然也就不会逮着一些人拼命透支。
训练里加入了很多帮助肌肉放松和韧带拉伸的游戏。大家懒洋洋地三三俩俩凑在一起,加迪尔素来是很害怕这种自由场合的,因为总是有太多人要和他一起,叫他难做人——从几岁开始就是这样,一点都没变。于是每逢这种环节他都主动和克洛泽一起。没人敢在克洛泽旁边做个烦人的幼稚鬼,加迪尔天然就获得了清净。自从上天谈完话后克洛泽就一直在冲击中没缓过来似的样子,加迪尔趁着一起拉伸的时间和他道歉了:“对不起,米洛,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也不想让你看见的,真的好抱歉。”
克洛泽叹着气:“不,其实我很庆幸是我看到了——总比别人撞见好啊。”
加迪尔感觉他的头上简直冒出了他未曾拥有过的某种父爱的光辉,不由得说:“米洛,你真好。”
在克洛泽心里,加迪尔是很像小猫的一个小孩,所以小猫对着他露出puppy眼时他难免感到有点受冲击。这让他有点窘迫——其实在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得自己比加迪尔老很多,看待对方也非常自然,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为难。那时候身披拜仁红衣的他还没满30,而站在多特队列里加迪尔尽管年轻,却也是好漂亮好大一个人了,会被拜仁这边一群人吹口哨逗弄玩。克洛泽就在心里偷笑,想着要是年轻几岁他也吹。
但是过了三十,一切就变得很不一样,不管是身体状态还是心态,又或者是在俱乐部的境遇都变化得很快。他并没有太遗憾过,遗憾自己不是那种年少成名、早早就在豪门出道的球员,也并不在意外人如何评价他“大器晚成”,把他吹得好像什么二十八岁时忽然二次发育的奇葩似的。克洛泽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或者说整个人生当然不可能从无野心的失落与意外的遗憾,只是在每一段时间中他都足够认真和足够对得起自己,于是最后无论得失,他总是能感到平静和安宁。这四年飞快地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心态,他已经老了,老到不足以在拜仁再踢下去,得前往意甲;他已经老了,在国家队里从青年球员,变成中流砥柱,现在变成替补席上年纪最大的老将;他已经老了,再看还有一个月才满22岁的加迪尔,难免叹息,感觉他是下一个辈分的小孩子。
但问题在于加迪尔完全不是小孩子啊。
克洛泽对加迪尔习惯性的童稚化和纯真化,与对方青春美貌荷尔蒙爆棚的现实完全是矛盾的。而且加迪尔就是长大了很多,尽管因为他和加迪尔碰面的时间非常少,只最开始在拜仁遇见两年,每年零零碎碎地在国家队中相处一段时间;尽管他经常会忘记对方也在长大,在从18岁长大到20岁再长大到22,可是人的变化是永远无法强行忽视的,就像巴掌会打到你的脸上来,由不得你躲。就比如加迪尔穿着裙子满脸疑惑地披着他的外套;就比如加迪尔在花影绰绰中和拉姆接吻;就比如现在,一边压腿一边抬头望他,离得这么近,睫毛浓密,绽放得像朵太阳花,漂亮的眼珠子里全心全意放着他一个。
真是糟糕透了。克洛泽痛恨自己这种心跳失速的时刻,更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失调。他不动声色换了个方面,把脸挪得离他远了点,强做镇定,面上露了点从容的笑:“那你还这么吓唬我?”
加迪尔以为他是在说“不是,是我强迫了拉姆”那个话头呢,有点苦恼地讲:“我也不能说谎啊……”
两个人即将变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被到来的拉姆给打断了。要说这也是个非常诡谲的时刻,因为拉姆不知道克洛泽那天不巧看见了他俩,加迪尔显然也不能在这个时刻告诉他。三个人三样心,加迪尔紧张到无声地绷了起来,生怕又闹出什么新的误会来。
“hi,菲利普。”他努力自然地微笑。
“hi,米洛,hi,加迪尔。”
什么都不知道的拉姆高高兴兴地和他们打招呼,并很自然地就通过肢体语言,没说话就表达了加入他们的意思——别的人是不敢来烦克洛泽不错,谁让拉姆不是别的人呢。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克洛泽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对他生出了意见,练了没一会儿就找了非常敷衍的接口把他差遣走,就差直说“这会儿你先走开”了。
拉姆不是听话听不到音的人,面上毫无表露,非常自然地应着他的话头、就着这个台阶就走开了,仿佛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刻意。加迪尔看看他又看看克洛泽,不敢追上去,感觉十分头疼:“米洛,菲利普又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他还能被你给欺负了吗?能被我给欺负了吗?你别担心菲利普了,他好得很,你得担心你自己。”克洛泽对着加迪尔恨铁不成钢:“你非说自己是强迫他,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强迫他?”
在他的心里,就算加迪尔说自己是强上的他也没法相信,纯情小加被狡猾拉姆诈骗的故事只变得越发复杂。加迪尔却没法解释出自己复杂又胡乱的心路历程,倒不是不信任对方,就是单纯说不清楚。
也还夹杂了随着他干的这些事情,慢慢增长出来的羞涩。以前加迪尔是几乎没有秘密,也永远不会害羞的,因为他从来不会做任何越界的事情,但现在显然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生活变得充满了各种不能告人的事情和复杂关系,而且在变得越来越复杂,他必须得小心才行。
“我说不清——但是,但是总之和菲利普没关系。我真的很好,真的。”他无意识地就撒娇般可怜巴巴地克洛泽说话,眼神中充满了“放我一马嘛!”的祈求。
这又是一个太超过的时刻,克洛泽在这一刻又陷入了那种混沌感:他一边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加迪尔的半个爹似的,一边觉得加迪尔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小情人。不管是哪种身份,对方都正自顾自地向他讨要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现实里其实是5号踢完四分之一决赛9号就踢半决赛了,感觉时间隔得太近了Nina乱编得长了点。
k:真正的折磨不是大喊大叫,而是你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变态(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德加里没有这种陷入在经典爹咪困境中的角色!Nina写着写着感觉自己回到米兰加了,笑得好大声。明天见啦妈咪们!晚安喏!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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