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岭盗众在挖宝,陈玉楼等人却在寻棺椁。
但见大殿内金碧辉煌,但空空如也,并无棺椁的痕迹。
只有大殿中心处,有一圆形玉璧,约莫丈许宽,上面镂空雕刻花纹,多是神仙飞鹤的图案,底下星星点点,火光映照,将玉璧映的异彩流光。
众人全都看呆了。
如此大的玉璧,当真价值连城!
瓶山真是来对了。
众人都很兴奋,觉得那元代大将军的棺椁,定然就藏在玉璧之下。
在场众人中,擅长机关巧术的人不少,没多久就发现机关,啪嗒一声,圆形玉璧翻转而起,露出一口深井般的无底洞。
众人探头望去,发现这洞窟垂直而下,绝壁上凿有凹槽,都有金甲神人捧火的鎏金灯,密密麻麻,星星点点,也数不尽有多少。
“好宝贝。”
有人惊喜赞叹,单是这鎏金灯,就又是一笔数不尽的钱财。
没多久,陈玉楼命人取来蜈蚣挂山梯,往洞窟里伸了进去,众人攀爬而下,行了约莫数十余丈,几乎要到山底了,方才落地。
这井底尸气恶臭,竟堆积着数百口棺椁。
有棺有椁,也有瓮葬的陶骨罐。
都是沉旧异常,年代款式也不尽相同。
上至金玉镶嵌的漆木棺椁,下至虫蚁蛀蚀的柏木棺材,好像达官贵人和贫民百姓的都有,乱糟糟的堆积如山,也数不尽有多少。
更有无数尸骸枯骨,有的死而不僵面貌如生,有的只剩下骷髅头了,形貌服饰差别更大,简直是夷汉混杂,年代从商周至唐宋的都有。
众人全都看呆了。
“俺的娘。”
高晋元惊呼道:“这是来到阎王殿了?”
话音刚落,众人神色一变,尽皆露出几分怒意。
只因挖坟掘墓之人,行事极损阴德,尤其是下墓之后,轻易不敢提鬼神阎王之类的敏感词,生怕应了大咒,让地府的人听见来索魂。
众人正欲呵斥,就见石坚沉声道:“这是丹井,古代皇帝为求长生不死,就有旁门左道献上秘法,以僵尸肉来炼阴丹。”
语气阴沉之极,隐隐蕴含怒意。
这种炼丹法,极损阴德,与正统“修真练性,吐故纳新”的内丹法,也有上下高低之别,历来为正道之人所不耻,遇见一个杀一个。
众人闻言,不禁恍然大悟。
诸如那鹧鸪哨、陈玉楼之辈,更是所学渊源,登时便想起了“闷香”可以入药的事。
那闷香,其实就是僵尸肉。
众人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就在堆积如山的棺椁尸骸中间,看见一口巨大的青铜丹炉,锈迹斑驳,铸着许多铭文鸟兽,乃是一件秦汉古物。
见到这尊丹炉,众人对石坚之言再无疑惑,当即便纷纷赞叹。
可如石坚所言,既是丹井,就该有“丹房、火室、药阁”以及提炼尸油的场所,可众人寻了一遍,竟是丝毫没有发现,更无元人棺椁的半点踪影。
无奈之下,陈玉楼当即决定清理棺椁尸骸。
卸岭群盗瞧见棺椁尸骸,早就贼眼放光了,此刻陈玉楼一声令下,当即一拥而上,将一具具棺椁全都砸开,抠刮棺板上的金帛玉璧。
这一幕,令石坚、鹧鸪哨等人沉默不已。
然而,那卸岭力士的手段,比石坚、鹧鸪哨等人想的还要酷烈几分。
只见那些卸岭力士装备齐全,先是钩锹齐上,勾住古尸的嘴部,把一具具尸体拖出来,再用绳子捆扎起来,再用刀子割嘴剜肠,索取古尸体内的珠玉。
古尸嘴里镶嵌金牙,不是榔头敲,就是钳子夹,好歹也要卸下来。
口中含有珠玉的,就更是倒霉。
落在卸岭群盗手里,嘴巴僵硬掰不开,就用斧子劈开颌骨。
霎时间,石坚、鹧鸪哨等人神色一变。
“住手!”
就在这时,石坚浑身绽放雷光,一张冷酷脸庞面色铁青,猛然沉声怒喝一声。
霎时间,有人停了下来。
可还有人,鬼迷了心窍,兀自挖肠割肉,当即挨了石坚一记雷拳。
若非石坚顾忌陈玉楼的颜面,这记雷拳当要劈死那几人!
就这,那几个鬼迷心窍的卸岭群盗也突然面如金纸,被一记雷霆之力轰飞在地,哇哇狂吐鲜血不止,已然受了重伤。
霎时间,丹井底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不知石坚为何会暴怒出手。
只见石坚面色铁青,冲着那些残骸碎尸施了个道稽,叹道:“无量天尊!”
旋即转身对陈玉楼等人道:“陈总把头,这仙宫宝殿中金玉无数,已够卸岭兄弟吃喝几辈子不尽了。如何再做损坏尸骸之事?”
“还望陈总把头发发善心,饶过他们一次,将这些尸骸妥善安葬了吧。”
谁都想不到,石坚竟是为此事而发怒。
但转念一想,石坚出身茅山,乃是正统道人,如何看得上这一幕,发怒也是理所当然。
可理解归理解,心底总归憋了一股气。
自古卸岭力士盗发古墓,便是倾巢出动,能将一座古墓搬得干干净净,那古尸残骸死去多年,身上金玉无数,众人怎能轻言放弃?
只是石坚雷法高强,一路走来多有帮助,又是陈总把头的座上宾,众卸岭群盗便按下不忿,将这股气藏在了心底,暗暗埋怨石坚多管闲事烂操心。
石坚道法高深,一双法力运目,可虚空生白。
在这环境阴暗的丹井深处,将卸岭群盗的每张脸色看得真切,只见众人面色不忿,似有埋怨之意,连陈玉楼亦是面色阴沉,不太愉快。
不由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贼就是贼,匪就是匪!
无论陈玉楼如何出类拔萃,也改变不了他盗匪魁首的脾性。
二人理念不合,终归走不到一处。
这般想罢,石坚心底叹息,觉得他与陈玉楼终究不是一路人,此番瓶山事罢,便决定和卸岭一派分道扬镳,再也不做联系了。
陈玉楼也很尴尬。
他没想到,石坚竟是为此事发怒。
他当然理解石坚的做法,但卸岭有卸岭的规矩,他们这般做法,乃是秉承赤眉军义举而来,已经传承了千百年,谁也说不得什么。
更何况——
石坚含怒出手,突然将那几名手下打成重伤,更是丝毫不给他这个卸岭总把头面子。
这如何是兄弟所为?
当即,陈玉楼也憋了一股火气。
不过,他与石坚终究是八拜之交,此次瓶山探宝还要仰仗他的雷霆手段,当即微微一笑道:“兄长见谅,我卸岭一派始自新汉赤眉军。”
“当年王莽篡权,天下大乱。”
“我赤眉义军揭竿而起,盗发汉帝陵寝,毁尸灭迹,亦是为天下穷苦百姓出气。”
“千百年来,这传统就留了下来。”
陈玉楼舌绽莲花,先将卸岭群盗肢解毁尸的手段,说的大义凛然,将卸岭群盗的心气稳住,更不让石坚和搬山道人小瞧了他。
之后又笑道:“不过既是兄长求情,我陈玉楼便破一破千百年来的规矩,饶过他们一次,将他们妥善安置,另选一处吉穴安葬了。”
此番话,当真是舌绽莲花。
一箭三雕!
令石坚、鹧鸪哨等人暗暗赞叹。
可无论陈玉楼说的多么好听。
他和石坚之间,终归生出了几分嫌隙,兄弟二人已然离了心。
连鹧鸪哨这个外人都看得明白。
虽然眼下二人为了共探瓶山,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称兄道弟。
实则分道扬镳的日子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