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0064-乱道法救卫道人
再之后，又几个工作人员推着双轮排子车跑了过来，车上竟摆满了花圈黑绸扎纸人等各种丧葬用品。
我越看越觉得奇怪，没等问呢，杨落已经跑到了陈道常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陈道长，按你吩咐，我把老懵子家能搬的物件和家里能找来的亲戚都找来了，锣鼓队也带来了……”
陈道常点点头道：“很好，扎灵棚，办葬礼！”
“陈道常，你敢！”
一听这话我再坐不住了，冲上去就想打人。
正做法的童小珈却急忙叫住了我：“五岚，别冲动，他是为了救村长！”
“啥？”
我一愣，回头惊道：“救懵子叔？都给懵子叔办上葬礼了，这也算救？我看他们是不想救！”
童小珈道：“你不懂，师伯这招确实高，我虽也是阴兵道弟子，却无法打破常规剑走偏招，竟完全没有想到……”
听到童小珈的夸赞，陈道常不禁一笑。
童小珈又道：“常人阳气太重，下到洞里和阴气相冲难免身遭不测，这也是最初我选你下去的原因之一，你母亲是狐仙，体内阴阳二气相混，阳气本身就比常人要弱。村长也是常人，虽年老体衰，但阳气也旺，如今要帮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办一场活葬礼，用咒术配合葬礼去压他的阳身三火，从而阴气对他的危害也会减弱……”
“小珈，你能一眼看破我的法，不愧是我同门师侄。”
陈道常满意点头，又道：“但你只说对了一点，这法事要是按道家常规去做，效果也并不突出，恰巧的是，我不单精通道家之术，这些年更精修过苗疆的巫蛊，南洋的邪降，如今恰巧都能在这法事中派上用场，你看，这就是乱道的妙处所在……”
陈道常这一炫耀，难免令童小珈有些不满，当即又皱起了眉头，一声冷哼道：“师伯，等你先救了人，再说大话也不迟……”
童小珈说罢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陈道常也不闲着，赶紧指挥着杨落、喜丁等工作人员开始搭建起灵棚，又挂黑绸又系白花，甚至在灵棚正中间摆上了老懵子的黑白遗照。
又堆上花圈纸人，一应事务准备妥当之后，陈道常叫人把换好行头披麻戴孝的老懵子家各色亲属们都请了过来，在灵棚前跪成两排哇哇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开始焚烧老懵子家的各种用品和衣服被褥，而提前做好准备的锣鼓队也开始疯狂演奏《敢问路在何方》，秃龙沟里顿时热闹非凡。
办丧事的同时，陈道常也往一旁盘腿一坐，开始摇头晃脑地念咒做法，他的法事很简单，没有法坛祭品，也没有常规的法器用具，只是对着杨落从老懵子家找来的几件衣服比比划划，念念叨叨。
不单他嘴里念的咒语稀奇古怪就跟唱歌一样新鲜，甚至连道士惯用的笔墨朱砂都没有，从地上捡了根枯树枝，直接就在地上画起了符来……
显然的是，陈道常这种做法形式不止我看了觉得新鲜，连不远处正起坛作法的童小珈也十分好奇，频频朝陈道常偷瞟，每多看一眼，脸上带出的惊讶表情也在明显的加剧，甚至有时还会露出些许的惊喜，而后又马上将表情收回。
陈道常和童小珈这法事一直持续了五六个小时，期间四神局的工作人员送来了盒饭和水，可正专心做法的两人却全然没动，我坐在井边失神地等待着老懵子的消息，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老懵子全然没有一点音讯。
眼看着正午将近，明明是个大晴天，顶着大太阳却下起了雨。
我看得出童小珈的脸色更难看了些许，因为这并不是个好兆头，雨会消减乌神悲煞日阳气的凝聚，令阴气更显猖狂。
我也能明显感觉到，正在做法的陈道常和童小珈都已经累得不行，甚至连念咒的声音都沙哑了，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连做法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至于老懵子家的那些亲戚们，更是一个个都开始唉声叫苦，又是叫着渴了饿了，又是叫着跪累了，着凉了，纷纷开始喊着让四神局给多加点钱……
看着那些人的模样我只觉可笑，心说他们怎么也不想想，这些年老懵子做村长，帮他们谋了多少福利。
这时杨落走到了井边，把一盒盒饭递给了我。
“五岚，吃点吧，身体要紧……”
他也一直忙碌到现在，脸色明显有些憔悴。
我摇摇头道：“先放着吧，给懵子叔留着，他在下面没吃的，一会上来肯定特别饿……”
见我说话时声音颤抖，杨落也失落的低下了头，口中竟发出一阵苦笑。
“你笑什么？”我问。
杨落道：“除魔卫道，卫道除魔，记得刚进茅山修玄道时，师父教我记住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现在这么多玄门中人在场，还有四神局这么专业的团队，生死攸关的大事，却要交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们呢，等在上面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笑了笑，答道：“杨落，看来你还有良心，那我就更不懂了，为什么你要屈服于胡金彪这种人的淫威之下？就像小珈，像我爸一样专心去做个真正的玄门中人，四处除害救民不好吗？”
“你不明白，我是为了我哥。”
“杨陨？”
我不禁发问：“我听小珈说过，你哥杨陨是个厉害人物，是这一代天师道的希望，可你们却转投了四神局，就算是曾闯下了塌天大祸，再回天师道赎罪弥补不好吗？”
“只有四神局能救我哥的命。”
杨落又是一阵苦笑。
“这又是为什么？”
“我哥……是个死人……”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颤，正要细问，余光却已然扫见垂在井边的绳子微微一动。
一瞬间我浑身就跟过了电似的，噌地一声就窜了起来，指着绳子惊喜喊道：“绳子动了！懵子叔回来了！”
听到这话，童小珈、陈道常赶忙抢步上前，开始往井下张望。
“快！拽绳子！拽绳子！”
童小珈一声惊呼，几名工作人员赶紧跑过来帮忙，拽住井口的绳子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上拉。
我从一名工作人员手里抢过一把手电筒，一边打光，一边把半截身子探到井里朝下面望，满目的漆黑的井道中，随后就见一个人影紧抓着绳子缓缓浮现，似是在艰难地顺着绳子向上爬……
然而井中实在太黑，我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惊恐喊道：“懵子叔，是你吗？懵子叔？”
起先喊了几声，井中那人并没回应。
童小珈见状也开始朝身边拉绳子的工作人员们打手势，示意放慢拉绳子的速度，随时警惕有变。
直到这时，就听个有气无力的唱腔幽幽传来——
“将……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的宾朋……听从头……”
“是懵子叔！快拉！”
那是懵子叔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听到我这话，大家赶紧拖住那颤动的绳子继续往上拽，我也爬起来帮忙。
拽着拽着，就见一条几乎已被鲜血完全染红的手臂从洞中伸出，一把攀住井口。
紧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孔从井洞中浮现，那张脸上血迹斑斑，甚至清晰可见十多处细长的抓伤，却还在不顾疼痛的朝我们虚弱地笑……
他赤膊着上身，满身是伤，满身是血，被污血染红的后背上，竟还隐约露出满背的纹身，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纹身的图案似乎是五只青面獠牙的鬼，上身似人，下身似龙，五条龙身纠缠拧在一起后，盘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