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雾气来的如此猝不及防,王随真惊觉有异,站在船头往江面上观瞧。
这白雾十分诡异,白如薄帛,薄如轻莎,犹似活物一般,围着人团团打转。
王随真静立于雾中许久,敏锐的五感却什么都没感觉到,只听到船下的滔滔江水,慢慢的没了声响。
似乎白雾起来的瞬间,日夜不停东流的江水,忽然之间就莫名的停顿住了。
他蹲下身去仔细观察江面。
一直有些混沌的江水,此刻不知为何变的静止不流,清澈如镜!
若不是光线太暗,怕不是一眼就能看到江底的泥沙?
而且白雾升腾起来的瞬间,日夜不停的南风也停了下来。
帆上无风,一直吃饱了风的白色帆布缓缓落下,一直逆流而上的木船缓缓停了下来。
王伯安这时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出船舱观看。
“伯安大哥,扬子江浩浩荡荡,日夜不停,此刻竟然会停顿下来不再东流,是什么道理?”王随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有些疑惑的问王伯安。
王伯安读遍古籍,各种杂记也看过不少,但就是在灵异故事的记录中,也未曾见过这种怪事的记载。
王伯安摇摇头,道:“这事十分古怪,这白雾诡异离奇,待在里面恐怕不太妙,既然无风,江水也不流动,不如我们三个划桨而行,尽快离开是非之地为好!”
王随真扭头问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小童:“小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走到某个小河汊子里来了?”
小童脸色苍白,似乎被眼前的情形给吓懵了,缩了缩脖,道:“随真大哥,我看的清楚,我们一直在江心里行船,这白雾是忽然起来的,而且最奇怪的是,这白雾似乎……似乎……”
说着说着,小童的嘴唇发起抖来,后面的话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原因,吞吞吐吐的说不敢再往下说。
“似乎什么?”王随真敏锐的意识到小童说的问题可能是关键所在。
“这白雾似乎不是从江上起来的,似乎是从我们这艘船里钻出来的,这船……这船怕是有问题!”小童越说脸色变的越难看。
王随真心中微微一沉,船如果被人动了手脚,那就是说这件事是史飞龙在捣鬼?
她护送王随真三人出城并赠送船只是假,她这样做另有图谋?
王随真细细回想史飞龙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言语,来来回回,斟酌了数遍,也没有发觉史飞龙身上有什么异常?
最重要的是,在轿子里史飞龙还放声大哭了许久,那种真情流露绝不似在做伪,而且从另一方面来想,史飞龙想要杀他们三人,在九江城中挥挥手就可以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是直到现在,王随真的伤并未百分百痊愈,若是真跟史飞龙动起手来,恐怕也难有胜算。
如果不是史飞龙动的手脚,莫非是史飞龙的手下里面有萧潜龙的人?
那人为了替萧潜龙报仇,所以在船上动了什么手脚?
管他的,去球。
王随真将杂乱无章的念头全都丢到一旁,心中暗道:“只要不是史飞龙亲来,就是这船沉了,我也有把握带着王伯安和小童安然登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咱们划船吧!”
三人没再说什么,一人拿起了一把船桨,一桨一桨的划将了起来。
三个人,三把桨,一艘船,行驶在昏暗的乳白色雾气中。
耳边只闻‘哗哗哗’的木桨破水之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这情形分外的诡异!
三人所在地方似乎不再是大明朝最大的河流——扬子江江心,这江似乎是变成了一条修罗鬼河!
这河无边无际,无声无息,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也再没有别的活物。
连一直活泼泼地在江面上乱蹿的江鱼江豚,也好似死光了一般,踪迹全无。
三人奋力划桨,划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周围仍旧被白色雾气所包围着,江面上仍旧死寂寂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好像这半个时辰里,他们的船一直在原地转圈,没有前进分毫。
王伯安毕竟是书生体质,有些疲惫了,他停下船桨,喘气道:“随真兄弟,事情不对呀,我们离江岸并不太远,刚刚我们掉转船头向北划,早就应该到江北岸边了,这扬子江就是再宽,也没有这个宽法!怎么划了这许久,我们还在江上?”
王随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挠头道:“也许是我们划错了方向?”
小童道:“没错的,船舵只改过一次,再也没有变过,我们改而向北,划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王随真脸色忽地变了一变,眼眸微眯,警惕道:“伯安大哥,小童,你们扶好了,莫掉下了水去,有大东西要过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破水之声,似乎是什么大东西正飞速的破水而来!
小童王伯安两人忙缩进了船舱之中。
王随真将内气运走全身,双目囧囧,瞪视着前方白色雾气。
只见浓浓白雾,团团散开,一艘赤红如血的红色大船,绽然破雾而出,以雷霆之势直直地冲将过来!
看那架式,这大船意图一下就把王随真三人所在的小船给撞个稀烂!
船都撞碎了,船上的人下场不问可知!
王随真早有预料,脚下发力,力贯千斤,只听‘忽’的一下,整艘小船硬生生的向旁边横移二丈,避开了大红船的致命撞击!
虽然避开了船头,但红船船身十分庞大,船侧亦恶狠狠地剐蹭了上来。
王随真身体站的犹如一杆标枪也似,力透双掌,凶猛之极地按在了红色大船的船身上。
小船被强大的力量推击,船尾猛然翘起,向一旁猛退了十来丈,这才缓缓停下!
王随真长舒了一口气,厉声喝道:“什么人?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红船上‘哗啦啦’一阵响,一个粗大的铁锚从红船上扔到江中,船侧围板掀开,露出了一个宽阔的船梯来。
一个娇嫩嫩的女声从大红船上传来:“公子何不上船说话?”
“我就不上去,怎么了?你怎么不下来?”王随真心中有气,恼道。
“公子还是上来的好,不然小船沉底,人喂鱼虾,反而不美,虽然公子武功高强,但公子的同伴却似乎并非什么高手,难道非要我们将公子的同伴全擒住了,公子才肯上船来吗?而且在这白雾大阵里,公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的!既然如此,公子为何不痛痛快快的上船来见个分晓?”一个浑厚无比的男子声音陡地响起,极为不客气地对王随真发起了威胁。
一听这话,王随真心中不由得怒气更盛!
不过这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光从这男子中气十足、气势迫人的声音里,王随真就能感觉到此人绝对是一个劲敌,功夫怕不在萧潜龙之下。
对面要是只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倒也罢了,但王随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男子在船上似乎还不是总头目。
船上的正主,功夫还在此人之上。
能用出白雾大阵这等逆天的手段,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做手下的人物,究竟是谁?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不言自明!
大红船上的正主看来不是旁人,正是藏龙洞的洞主,西海龙王史飞龙口中的那位太尊大人——朱千川。
王随真跟王伯安和小童互相看了一眼,道:“伯安大哥,小童,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会要是见势不妙,我们就水下遁之,量他这白雾大阵,只在江面,江下也许会一切如常!”
王伯安跟小童点点头。
三人将小船划到红船近前,将缆绳栓在了红船上,依次顺着船梯登到了大红船的甲板上。
到了大船上,王随真虽然早有预料,可看到船上的情景他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只见红船之上人数众多,当中一人,坐于一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之上,身后黄罗盖伞,伞上绣着威风凛凛的双龙戏珠图。
两把孔雀长翎装饰而成的团扇,由两名女子执着站于其身后。
再那人身穿十八龙绣成的金黄色龙袍,这十八条龙颜色各自不同,有黑龙、赤龙、白龙、青龙、蓝龙、紫龙、粉龙……等等。
每条龙的姿态、颜色和大小各不相同,活灵活现,蜿蜒盘旋,甚是扎眼。
再往这人脸上看,只见此人头戴龙冠,看起来约莫有二十五六的年纪,斜眉入鬓,面白如玉,眼眸深灰,正似笑非笑的望着王随真。